第十八章恍若前生渡
久我山僵冷如木雕的脸上拧出一抹阴森森如厉鬼般的阴森厉笑，盯着格拉纳森然道：“将近四千条‘胚’，将近四千个活蹦乱跳的孩子，结果最终活下来的只有区区七十七个，还不足所有‘胚’总数的一个零头！可就这么可怜的小猫两三只，虽然如‘伟大的科学家’们所愿或多或少地获得了一些这样那样、有用没用的稀奇古怪的‘能力’，并且被那些大股东迫不及待地投入实用，可是，这些可怜虫们的小命却仍旧是朝不保夕，就像风前的残烛，随时可能会熄灭。不是因为执行的任务危险，而是他们的身体在得到‘能力’的同时，也变得极其不稳定，基因结构、能量组成、甚至他们的**都随时面临着衰竭崩溃或者聚熵爆发，整个人都会灰飞湮灭，时时刻刻都挣扎着生死的边缘。
“说起来，还要感谢格拉纳先生你那伟大的导师贝松教授呢，是他带着他的小组及时地研制出了可以暂时缓解这种不稳定状况的‘抑制剂’和‘平衡剂’，让那些在他们的眼睛里只能算是残次品、报废品的‘超级战士’们能够多留几天小命，多帮着大股东们做几件见不得光而又高难度的任务。哼哼，真的是太仁慈了，太崇高了，也太伟大了。直到我们离开之前，这些‘人造超人’、‘超级战士’们还活着的，已经五十个人！而真正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死在别人手里的，只有那么两、三个，也就是说，就算有那伟大、高效的‘平衡剂’、‘抑制剂’，他们的生命依旧脆弱、无助、毫无保障！
“知道吗？这些人，虽然每天都挣扎着活着，可是心底里却又无时无刻不想着去死！哼哼，对于我们这些的人来说，或许只有死，才是真正的解脱，才是我们脱离苦海的最后希望。”久我山的神色愈发地落寞而苦涩，“呵呵，明明心底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去死，无时无刻不想着毁灭，却又都一个个挣扎着活着，宁愿受苦受罪受制于人，也要没尊严、没自由、没希望地活着。很矛盾，是吧？也是，像你这样有着崇高的理想、伟大情操的科学家，又怎么能够理解我们这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可怜虫的心理、想法？”
久我山颓然坐倒，一时间情绪低落之至，一张白皙细腻的面孔更是白得毫无一丝血色。徐起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之间整个厅里安静得令人难堪、安静得无比压抑。
好半晌，格拉纳才“啵”一声重重地吐了口气，艰难无比、沉重无比地道：“对……对不起……”“对不起？”好不容易才按捺下心头怒火的久我山一听格拉纳这三个字，“轰”地一下子又炸了，“对不起？这么我们这么多条无辜的人命、这十几二十年惨无人道的苦难，你觉得一句轻描淡写的‘对不起’就能抹平么？”格拉纳惊得靠在树墙上，纳讷讷地道：“不……我、我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慌乱中格拉纳深吸了一口气，强自稳定了下心绪，努力地平静道：“久我山小姐，我确实不了解、也想象不到你们曾经遭受了什么样的苦难，而且……三千多个无辜的生命……这么大的数字也是我无法想象的。虽然早在‘阿瑞斯计划’真正进入实质性试验之前我就已然‘失事’离开了，但……毕竟我也曾经参与了这个实验室的建立，无论如何我也逃脱不了这一份干系，我的良心……我的良心今后也势必再也难以摆脱这一份煎熬……现在，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没有办法弥补的了，可是……至少我必须要道一个歉！”说着，格拉纳强撑起虚弱的身体，做出双膝跪地的姿势，跪在草铺上，向着久我山低下了头，同时艰难而沉重地沉声道：“对不起！”
西方人平时是不习惯于行跪礼的，而且即便是跪礼，西方人也通常大都是单膝跪地。格拉纳是标准的西方人，而且还是受过系统的现代教育、并且曾经经历过那个解放思潮最流行的年代的西方人，对于这种早已淘汰被扫到历史的尘埃中去的礼节向来是极其不感冒的，更不用说这种完全异文化的东方式双膝跪礼了。可见他此时的心里该是多么的沉重，在这两个年龄都差不多只有自己一半的年轻的东方人面前，格拉纳这样的表现已然是做足了姿态了。
眼看着久我山的情绪又再激荡，徐起凤无声地一叹，拉住了她的胳膊，安抚道：“好了！久我山，你冷静一点儿。毕竟这位格拉纳先生……这位格拉纳先生在你们被搜罗到那个该是的实验室之前就已经‘穿越’到这里了，他……唉，他的责任……虽然在这个世界我们发泄的对象只有他一个，但是至少他不应该成为唯一的替罪羊。”
本来，历经二十多年的刻意灌输和压抑，久我山冷惯了，也木惯了，像这样的冲动、激动都基本上不会在她的身上出现。但是也许正是因为压抑得太久、太深，这次在突然面对格拉纳这个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让她经历了将近二十年地狱般的噩梦的始作俑者之一的时候，她才会难以自制、才会这么不受控制地突然爆发了出来。好在，徐起凤的话在现在的久我山潜意识里，影响力是足够巨大的，虽然只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两句，却也不会被她无视掉。总算因为有他这么一个支柱的存在，久我山的情绪才最终没有泛滥崩溃。不然的话，如此这般的刺激和爆发，不但格拉纳必然在劫难逃，只怕久我山自己也会彻底在怒火和仇恨中迷失、毁灭。要知道，虽然她久我山是“人造超人”中难得的“亚成体”，可终究也只是“亚成体”而已，并不完美。相对于其他那些瑕疵更大的“人造超人”们来说，她也只不过是对“抑制剂”和“平衡剂”的需求低得多，基本上很少用到，但这并不是说她的基因结构、能量构成绝对稳定。如果精神状况极度的混乱、崩溃失去了控制约束，她比一般“人造超人”隐藏得更深沉的隐患就会遽然爆发，而且这爆发可能回来的更猛烈、更难以遏制，那无论对她自己还是周围的人和环境来说，都将是绝对的灾难。
徐起凤的安抚终究是起了作用，坐回了地上，久我山恨恨地瞪着格拉纳，呼呼地喘着粗气。
徐起凤皱着眉头，挠头想了半晌，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唉，格拉纳先生，请原谅我们真的没办法把您当作一个普通的长者、前辈来看待，毕竟虽然跟您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我们受到的伤害太大了，造成那惨绝人寰的结果的，终究是您参与建立的实验室！哼哼呵……如果不是这次机缘巧合、几方面的矛盾集中爆发，我真不敢想象，我自己就将成为第三千八百七十三条‘胚’，成为十几年后‘赫拉的子宫’再次开始进阶试验的第一个试验品。”
格拉纳抬起头来，几经迟疑，还是嗫嚅着颤声道：“进……进阶试验？那是什么？他们……他们竟然……竟然还要……造孽啊！”
徐起凤挪动身体让自己坐得更舒适些，目光溜过格拉纳的面孔，投向他侧后方的窗口外，悠悠借口道：“是啊，进阶试验。我就是这进阶试验的第一条‘胚’。呵呵，如果不是运气好，久我山小姐他们过去十几年曾经的噩梦、苦难就将是我徐起凤的范本。说起来，这大概也算得上是拜您所赐了。”
格拉纳惟有苦笑，艰难地道：“那个小岛，是我离开之后才购买建设的吧？我……那……那你们是怎么离开那里？又是怎么会‘穿越’到这里的？那个小岛在南太平洋，那一片海域可不是百慕大三角或者龙三角，如果没有特定的空间条件和巨大的能量支撑，在稳固的空间环境下，是根本不可能打开贯穿空间的‘虫洞’的。还有……还有，那个、那个实验室……”
“那个实验室吗？”徐起凤从窗外的清空绿叶收回目光，目注格拉纳，手上五指一张做了一个开花的动作，玩味地说道：“‘砰’……就这么完了。那个地狱般的鬼地方，和那些资料、那些匪夷所思惨无人道的器械、那些打着‘科学家’的旗号的疯子和那个鬼小岛就这么‘砰’地一声彻底完了。保守估计，只怕就是不算灰飞烟灭，也剩不下什么了。而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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