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林密藏虫凶威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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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地一声脆响,击碎了短暂的沉默。
徐起凤抖手间干净利落地挽了一个漂亮的刀花,看也不看,唰地一下精准无比地收刀入鞘,精致厚重的镂雕刀镡和刀鞘笄口相撞,发出了一声清脆却又不失厚重、极具穿透力的脆响。光看这一挽一收的两下动作,倒颇可足见这比那啥都懒散的胖子在久我山的熬炼之下着实下了些苦功夫。
“切!说了这么半天,可不还都是废话么?”徐起凤拄着长刀借力站起身来,随手在臀后划拉了一下算是拍拍裤子上沾的草屑泥土,没好气地嘟囔道:“东路最好走,可是我们却没有必须的交通工具;北路相对安全,路程却太长,我们的资源不足没法儿走……说来说去,你还不是只给我们留下了南路沿河直下这唯一的一条路么?那还说什么东路、北路?老格啊,你不觉得你这纯粹是脱了裤子放屁么?怎么你什么时候学得跟我一样啰嗦话痨、爱没话儿找话了?”
格拉纳无奈地耸耸肩,讪讪一笑道:“这个……习惯,习惯了。作为一个职业的冒险者,必须要习惯于事先做一些计划,尽可能多地考虑到每一种有可能出现情况,尽可能详尽地多准备几个应付危机和撤退的预案,这么多年下来自然也就养成了习惯。”
徐起凤撇撇嘴,随手将长刀靠在身边的树干上,拎起那只属于自己的野外背包轻轻巧巧一个转身,将背包负在背上,熟练无比地扣好双肩、胸口、腰腹间的四处锁扣,然后一把抄刀在手,挥手道:“既然只有这一条路走,那还犹豫什么?收拾东西走人吧。天时不早了,这地方可不是歇人的地儿。还是趁早再赶一程,找块干爽点的地儿准备过夜吧。”
都说习惯是养成的,这大几个月的时间里,久我山习惯性地完全退居从属地位,从不做任何决定,而格拉纳在这个三人的小团体里作为一个后来者、被施救者、而且还是一个被怨恨对象,理所当然是没人会让他决定任何事情的,所以,曾经一贯懒散、优柔寡断、习惯于跟在别人**后面受人支配的徐胖子,在久我山的刻意引导下逐渐地习惯了扮演这个小团体的决策者的角色。当然,这所谓“决策者”,在格拉纳的眼中看来,其实儿戏得紧,不过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头。此时既然他已然发话,久我山自然是不会有丝毫意见的,背起早就收拾好的背包转身跟在徐起凤的身后就走。提出方案的格拉纳当然更不会有什么表示,只是露出一抹很有些自嘲意味的笑纹,习惯性地耸耸肩,背起背包追上刚刚上路的两人,越到队伍的前面,继续担起他的向导任务。
已然进入了丛林的深处,以这奈落伽大雨林的广袤巨大,格拉纳虽然可以借助星标的提示找到最优化选择的出路,但是如此深入又几乎日日都在有着变化的密林之间,早已不是他能够熟悉的范围,饶是以他二十多年积淀而来的无比丰厚的经验,也只能是一边对照着星标的提示,一边小心翼翼地探路前行,无形之中三个人的行进速度自然是无论如何也快不起来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浓荫蔽日的密林里,光线更是已经黯淡到若有若无。疲惫、困倦、肌肉酸痛、双腿痠涨、膝盖发软、呼吸不畅、精神紧张……徐胖子的身体早已无数次地向他的大脑发送着这些让他无比渴望立即躺倒在地呼呼大睡三天三夜的信号,可他们三个人还在枝叶藤蔓、长草腐叶间穿行,又是历经了三、四个小时的艰苦跋涉之后,仍旧还没有找到一个时候宿营的地方。
徐起凤其实很懒,尤其不怎么喜欢运动,否则的话他也不至于会胖成这样。没心没肺、什么事都不怎么上心的粗线条,再加上四体不勤、能躺着决不坐着的懒惰习惯,直接导致了他腰围的茁壮成长、身上脂肪的稳步攀升,这样的体型和习惯也直接导致了他体能、耐力的极端低下。虽然这几个月来在生存的压力之下,又有久我山这个专家加魔鬼级的教练制订了相当系统而又极其严酷的训练流程打熬磨砺,效果无疑是极其显著的,徐胖子的肥肉虽然没怎么减下来,体能、耐力却早已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了。但是,终究他的底子太薄,近三十年养成的一身虚肉,根本不可能是单单这几个月的突击训练就能尽数变成肌肉的。所以,在这比别处更加消耗体力的密林里跋涉了这么长时间之后,徐胖子实在是觉得有些撑不住了。再看看那俩人,久我山自不必说,还是那么一副木然却从容的模样,根本不见什么局促,就连五十多岁的老格拉纳都显得比“年轻力壮”的徐胖子轻松得多!毕竟是二十多年野外冒险生涯的锤炼,早已是锻炼得体魄强健、筋骨似铁。

“呼……”
浑身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徐胖子拄着长刀,浑身酸软地靠在一株粗大的树干上急促地喘着粗气,艰难地吞了口口水,眯起一双近视眼环视着渐渐吞噬了丛林间难得的亮光的幽幽黑暗,摘下腰间的水壶,仰脖狂灌了一气儿,这才一边用手背蹭着嘴边溢出的水渍,一边呲牙咧嘴地抱怨道:“呃,我说老格,你今儿到底还找得到能睡觉的地儿不能了?老子……呼……连他妈吸口气儿都困难,……呼呼……这腿,腿都快断了。要不……要不干脆就……就在这儿找个地方宿营得了!我……我反正是走……走不动了。”
格拉纳也靠上了一株树干摘壶喝水,抹着满头满脸的汗水,气喘吁吁地答道:“不行的徐,再坚持一会儿吧。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地势低洼,又多腐叶枯树,势必多有虫豸。而且最关键的是没有可供防御猛兽的地势条件。再往前走一段吧,天马上就要黑了,夜行习性的虫蚁猛兽都要开始活动了,你没听到么?我们必须找一个相对利于防守的地方扎营,我想你也不想在睡梦中糊里糊涂地被咬掉脑袋或者啃净了血肉吧?”
模糊幽暗的丛林间,除了远远近近的兽吼虫鸣,更有无数细细碎碎的沙沙声历历入耳,就好像正有无数的虫子正在踏着满地的枯叶草枝围拢而来!徐胖子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死是很可怕的,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在“那个世界”上,他还有太多的牵挂,他不想死,更加不想睡得糊里糊涂地被一大堆的虫子给生生叮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本来疲累欲死的徐胖子蹭地就站了起来,掖起水壶抄刀就走,嘴里还念叨着:“走走走!那还等什么?找到了地儿再休息吧,天都要黑了还有时间在这儿磨蹭?多走几步又累不死你们!”
徐胖子把那五尺多长的长刀当作拐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只是天色幽暗渐黑,没有戴眼镜的他视力又不好,隐约间只觉得前面不远有一截比他的腰还要粗大的黢黑枯树倒伏在地,想要绕开时却实在是神疲力乏,最简单不过的抬脚转身的动作都已然显得力有不逮,拖在后面的左脚下一绊,跨前支撑身体的右腿一软,一个踉跄“噗通”一声就扑到在了那截枯树上。惊呼声中徐起凤一张胖脸抢到枯树干上,眼看着又将是一个破相出血的结局,但是预想中擦破了脸皮的剧痛和火辣并没有出现,反而是着脸一片冰凉滑腻,同时一股颇为古怪的气味直冲鼻端。徐起凤直觉地一阵恶寒,心底一阵发毛,只觉得浑身汗毛都唰地立直了!
还没容得他做什么动作,那截古怪的“枯树干”突然间猛然一动,徐起凤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自那“枯树干”上陡然而发,呼地将他那胖大的身躯加上那个巨大的背包一起掀得飞了起来,直直甩得倒飞了两米多远才“嘭”地砸落在久我山的脚前,那截粗大的“枯树干”呼啦啦一声带着无数枯叶腐草直立了起来,黑乎乎一大截足有两米多高!
这长时间的丛林跋涉久我山终究不像她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从容轻松,终究是疲乏得紧了,连带着精神也有些涣散不够集中,这一下事出突然,她竟然没来得及发现不妥,直到徐起凤被倒扔回来倒在身前她才反应过来。懊恼、愤怒之下不由得一声冷哼,低头看看徐起凤没什么明显不妥,一把强过那口长刀抢身滑步,挡在了他的身前。格拉纳也被惊得脚下一滑跌坐在地,手足并用地连退了好几步,一连声地惊问道:“怎么……怎么了?怎么了?什么……什么事情?”
慌乱中,三人拢眼神细看前面黑暗中矗立身前的那截两米多高的粗大“枯树干”,却发觉,那东西甲克覆身、从上到下浑身节节相连、两侧枝枝杈杈十数对对肢节宛然的虫足蠕蠕而动,居然是一条体型巨大无比、形似放大了千百倍的蜈蚣的巨型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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