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魔女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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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爷在关闭一扇门后常会打开另一扇门,在此次事件中凌山对这句话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大厦的最下面三层是个规模不小的超市,为了方便工作人员进出,他们在安全通道一层与二层之间开了道小铁门。呼吸着暖烘烘的空气,走在这条突然之间被发现的奇迹之路上,惶恐的少年才稍稍安心。
现在想想似乎自己遇到的不是恶鬼而是个和气的幽灵,就像一场荒诞的梦,撞鬼这种事不仅别人不相信,就连自己也要忍不住怀疑一下,身为二十一世德才兼备的高素质人才,他为自己的迷信思想大为汗颜,于是根据十几年来接受的教育和熏陶作出了更为合理的推断,这世界上本没有鬼,鬼只存在于人的心里,之所以会有一个鬼出现在自己卧室里看电视,大概是因为就业压力太大导致的,至于为什么是个漂亮的女鬼,那一定自己寂寞的内心产生的充满青春的幻觉吧。
话说作为跨世纪的建设性人才中的一员,自己实在很失败,顺风顺水的考进大学,然后在接下来的四年里几乎把所有不该干的事干完了,却没想到抽点时间泡个像样的女孩。学习成绩一塌糊涂,差点因为补考不过而读大五,虽然嘴上大可以说成运气不济,但实际的原因恐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不过……不管再怎么糟糕,总而言之四年大学生活总算要结束了,凌山对未来的打算是先随便找个工作干着,过个一年半载再考个研究生啥的。虽然大学时的成绩单很不给面子,但如果好好学就能考高分,这点信心他还是有的。
时值深夜,街道上鲜有行人,明晃晃的路灯下,一个装束奇特的年轻人正优哉游哉的散步。脚上是开胶的脱鞋,浑身上下只罩了件宽大的T恤衫,至于下面穿没穿点像样的东西就不得而知了。虽然知道自己的扮相很煞风景,但凌山可不想回到鬼屋里换身体面点的再出来,也偏偏在这时,街道绿化带里窜出一个手拿小片刀的伙计,只见此人几个箭步闯到凌山面前,然后凶巴巴的说了声打劫。
打劫?如果没听错的确是打劫了,意识到这一点凌山笑着摇摇头,不仅是因为自己身上压根藏不下一分钱,更因为这小子的一堆一块他还真没看上眼,见对方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那人又强调了一下自己的来意,“喂,小子,打劫啊!”
“喂,老二,你没长脑子啊!”作为同伙的另一个人从绿化带里钻出来,看到那张实在懊恼到不行的瘦脸,凌山总觉得有些不大舒服,只见那人跑到那刀的活计旁边,然后猛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安安分分的作个有技术含量的小偷有啥不好,偏偏学人家打劫,打劫就打劫吧,看你选得好地方,半天没人过,好容易来个人又是这种货色,你看……
他像有钱的吗?就这身打扮比我们还惨……”
以下略去五百字,在向老大点头哈腰的同时,持刀的伙计颇为懊恼的冲某个看傻眼的家伙狠狠地说,“见过穷的,没见过这么穷的,连条裤子也没有,看什么看,还不滚蛋。”
虽然凌山觉得很有必要让这两人重新认识一下自己的身份,不过既然打劫的都网开一面,那自己如果在纠缠不休就很不厚道。悻悻的转身向回走,就在他考虑是不是要回去好好确认一下自己的青春幻想时,空气中突然出现了股奇怪的香气,这股香气带着某种不安心的感觉从街心公园里连绵不断的飘出来。
所谓街心公园,只是一圈高大的乔木圈着一片草地而已。信步走到香味散出的地方,就在由人行道踏上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时,凌山猛然感到一股莫名奇妙的感觉,以以往的经验看似乎赶快离开是个不错的选择,可偏偏在这时身后一个莫名的大力将他顶到小道旁的草地上。伴随不觉于耳的沙沙声,高大的树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应和着下面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低矮灌木将去路封死,小道也不见了,感受着吹过草梗的阴风,他缓缓抬头,然后看到了让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景象。夜色很浓,看起来就像是打翻的墨汁,如果再仔细看会发现那是一团鳞次栉比盘在一起的身体,与那身体一般黝黑的复足一边移动一边发出稀稀疏疏的轻响。这条类似于蜈蚣的怪物是如此巨大,甚至足以笼罩公园上空的天幕,在它低垂的头部上坐着一个人形物体,但与其说是坐,倒不如说是长在上面更为确切。一些形态较小的奇特物质在空中穿行,他们没有形体,只是偶尔放出绿色的光,恰似传说中的鬼火一般。
“呵呵,一定又是幻觉。”一边摇头一边用手敲打自己的脑壳,凌山很希望尽快从面前噩梦中醒来,可是这次他却失望了,在一阵努力之后,他无比确信眼前看到的一切都真实存在。此刻他无比希望变成一粒不起眼的尘埃,沉睡在那家伙一辈子也看不到的角落里。好在那庞然大物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阴冷的风自怪兽庞大的身体散出,轻扬起洁白的裙角,当看到一双鲜红高跟鞋时,凌山下意识向上看去,那公然与庞大的妖魔为敌的仅仅是个年轻的女子,她沉默的站在相距自己十余米的地方,冰冷精致的面旁上带着淡淡的轻蔑。
如果没看错,这位小姐就是在几小时前亲切的为自己送来注意事项的大美女,柔顺的长发随意散在身后,洁白的衣裙在轻扬的冷风中飘扬,夏季的清凉装扮骄傲的炫耀着绝佳的皮肤和完美的身材,芊芊玉指正握着一把相当于她身体三分之二的巨大兵器,庞大阴森的刃中流泻着令人无法直面的美感。
世……
上有这么一种人,在他们流露出本性的同时便会散发出异乎寻常的存在感,与这时的他们相比,身边的一切,哪怕是庞大恐怖的怪兽也不过是背景罢了。比夜更深重黑暗中,令人一眼就无法忽视的女子似无意识的说了句,这时凌山才发觉她身边正站着个男子的投影。
“黑,你怎么看。”
“这家伙……带着魔性。”
“就是说不杀不行了?”一边说着,少女嘴角**淡淡的微笑,白皙纤细的小手一挥,巨大的兵器就携着风声穿过男子虚无的身体。并没有因高跟鞋而行动不便,恰恰相反,她以异乎寻常的敏捷径直冲到怪物面前。
披散纠结的长发挡住怪物类似于女性的上体,面对突如其来的进攻,她下意识阻挡,却在一秒钟后失去了手臂。剧痛让它发狂,伴随一生惨叫,大团大团绿色气体在怪物身旁暴开,那种令人不安的颜色单是看到就让凌山下意识堵住口鼻,像是对这一举动的回应,少女无所顾忌的在怪物身体上刺出无数道伤口,面对无力的阻挡和飞溅而出的黑色血液,她却仿佛享受般宁静的微笑着,直到虚无飘渺的男子在她耳边低声说,“这里还有别人。”
“哦,知道了。”皱皱眉头,一脸不满的少女用巨型兵器做了最后的攻击。一道突如其来的寒光将怪物上半截的人形斩为两段,就在高悬的尸体即将崩溃坠下之际,兵器末端的宝石突然散发出赤红的光芒。头顶,真正的夜空渐渐顺着越来越大的缝隙显现出来,红光中逐渐消融的尸体应和着少女轻蔑的微笑,浓烈的不和谐气息仿佛一根根芒刺挑战着少年的常识,站在相聚十余米的远处,他比所有人都清晰的了解当前的形势。右手三十米开外的地方恰恰是少女视力的死角,在那里一个黑漆漆的影子正朝她奔去,三秒钟后,发现了什么的少女转身,反击,然后看到袭击者同一个陌生的家伙同时跌倒,而这一切都是在她意识到那声“小心”的同时发生的。

奔跑着的少年大声喊出“小心”,然后一头撞进巨大兵器所覆盖的范围,仿佛提醒对方小心是为了突然闯入的自己,匆忙住手,少女惊的睁大眼睛。当真正接触到对方时,伴随着手腕上的酸麻与疼痛,凌山发现那偷袭者不过是件破旧的黑大衣。
灰黑的小蛇警惕的看着正盯着自己的陌生人,然后迅速钻入灌木丛中,在昏迷之前凌山听到了些零碎地话语。
“只是普通蛇毒,看来我们需要的不是净化仪式,而是区区一瓶解毒血清,黑,看来他们很了解我嘛。”
“的确如此,主人……但他们不知道被称为红骑士的您身边还有位实力绝顶的医生……”
在众多诗篇中,阳光是值得赞美的精灵,在她们面前无论怎样的噩梦都会烟消云散……
,刺眼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凌山脸上,在为他带来全新的一天的同时也使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即将要为面试迟到付出代价了。从硬邦邦的旧沙发上直起身,等等,不是床垫而是沙发,那这里……
意识到什么之后,昏睡带来的恍惚感顿时烟消云散,用左手习惯性的撑起身体,却从手腕部传钻心的疼痛。当看到洁白的纱布缓缓渗出鲜血,对面的人轻轻皱了皱眉,然后以尽可能温和的声音说,“小心点,在放血疗毒的时候为你注入了抗血凝剂,伤口很容易崩开的。”
说话的正是昨夜幽灵状的男子,阳光下的他看起来则更像一团幻影,在察觉对方醒来后,他一瞬间在脑海中准备了所有可能被问到的问题,却唯独没想到这个装束奇怪的少年会这么说,“抱歉,我能先离开一下吗,今天上午有个面试。”
在幽灵一怔之际,从卫生间传出的淋浴声停止了,与此同时从那里传出一个霸道的声音,“不行!”
带着柠檬浴液的气息,她款款走来,**的白皙的脚踏在地毯上沙沙作响,宽大的浴巾在胸前打了个结,轻巧的遮住了曼妙的**,长发上还带着细小的水滴,秀丽的面容上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打量了对方片刻,然后以类似于贵族的骄傲的语气说,“是叫凌山吗?你应该道谢。”
“那个,请问您是?”
“我叫白子苓,是你的邻居,喂,你到底打算不打算对救命恩人说声谢谢!”
救命恩人?印象中自己是因为想要救人才受伤的,不过凌山并不打算纠缠下去,随便道了声谢就想开溜,却不料被一股大力直接甩回沙发上,不知从何时起,他身边多出了面无色的弹性墙。丝毫不在意对方的惊诧,少女毫不客气地坐在原本幽灵的位置上,“看你有急事,我们就长话短说,昨天晚上你闯进了身为魔法师的我为保护世界而设下的诱饵结界,虽然有一定意外因素,但事实却是你非但没帮上忙,反倒害得我们为救你忙活了半天,这笔账我们是不是该仔细算算!”
“什……什么?”思维还在打结的时候,少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抛出了杀手锏,“为给你解毒,我们使用了最好的镇定剂和血清,以及整整一棵价值十四万元的六脉灵草,血清和镇定剂就当是你当时好心的谢礼,所以简单的来说你现在欠我十四万。凌先生,你要挺住,刚步入社会就欠了一**债,其实我挺同情你的,哈哈哈哈……”
“白小姐,你不是开玩笑吧。”可疑的什么灵草再加上对方更加可疑的笑声,这一刻凌山丝毫不怀疑自己被欺骗了。另一面,虚无的灵体自顾自飘出房间的大门,在他记忆中这位女主人可从来没有过什么类似于六脉灵草的好东西。
见对方仍是一副怀疑的神情……
,少女干脆“你觉得我有开玩笑的意思吗?”
“好吧,白小姐,那我明确地告诉你你这是欺诈,快点让开,我今天上午有个很重要的面试!”
“你要这么说也无所谓,走吧。”
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爽快,一愣之后凌山便迅速脱离了这个麻烦的地方。自己房间的门微敞着,但并没有少什么东西,迅速换上体面的正装,他匆忙锁好门离去。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然后穿过木门幽灵再次出现在少女面前,“你就打算这么放过他吗?”
“当然不是。”少女骄傲的一笑,随后冲着房间里一个样式颇旧的花瓶打了个响指。
“就知道是这样。”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顺着窗口飘走,幽灵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在这位无良主人发火之前迅速蒸发。时间尚早,美美的睡上一觉然后守在电脑屏幕前打发时光,日头西行,直到门上传来一阵急促敲门声少女才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悠哉游哉的向门的方向走去。相比之下一门之隔的某人就不这么悠闲了,努力用手撑住门框,一见到房间的主人便迫不急待的吼道,“快点让它下来!”
“凌先生,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对了,今天面试还顺利吧。”
“你说呢!”看到对方很无耻的装糊涂,凌山忍不住攥紧拳头,此刻的他比刚才更确信这个怪女人能看到自己肩膀上那个乌云一样的怪家伙,拜它所赐自己整整一天都感觉有副重担压在身上,由于这种完全说不出口的问题,本来机会很大的面试也泡了汤。透过监视屏,大厦保安看到某个表情狰狞的小伙子正和一个纤纤少女理论不休,职业的警觉促使他拿起警棍在一分钟后出现在两人僵持的走廊上。
“小姐,有问题吗?”
少女冲保安一笑,然后摇摇头,在她对面,从表面上看凌山还维持着最初气势汹汹的样子,而实际情况则是肩膀上的乌云分出许多触手牢牢的控制着他的关节,别说挥拳头,就连动动小指也要费点力气。保安离去,趁着还有口气,凌山忙说道,“白小姐,让它先下来好吗?”
“道歉!”
“对不起。”为了免遭摧残,就算再糟糕的要求某人也会答应,别说只是一声区区的道歉了。
“这还差不多,还有,要保证不能动手打人。”
“我保证。”
乌云飘飘悠悠的钻进贴着墙放置的磁瓶里,临消失前还变成手的样子向被它折磨了一整天的倒霉鬼告别。看对方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凌山一边活动身体一边径直走到小屋里的沙发上坐下,狠狠喘了几口粗气之后,他以尽可能温和的声音说,“白小姐,您搞错了,我一个没找到工作的穷学生,交了房租就只剩下几百块生活费,你觉得我有可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吗?”
“那有什么关系,我救了你的命,你就该稍稍报答我一下,不过看你的情况实在困难,还款日期可以宽限些,这样吧,我让棉花糖跟着你,直到你把钱还清为止。”少女躺在粉色的小床上嗤嗤的笑个不停,那样子让凌山忍不住火冒三丈,他拍案而起,“你到底想怎么样!”
“哎呦,小伙子,疼死了。”眼睁睁的看着“拍案而起”中的案张嘴说话,凌山大跌眼镜的同时还小小的捏了把汗。一会儿火冒三丈一会儿又对着桌子连声道歉,少年的糗相让房间的主人忍不住大笑,又上下将对方打量一番,她轻轻舔了舔涂有粉色唇膏的薄唇,“决定了,这笔钱就允许你用身体偿还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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