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接手学院的警方才陆续开展清查工作，据悉这里昨夜爆发了严重的食物中毒事件，共导致三人死亡，数十人住院观察。经历了整夜的折腾，学生们看起来有气无力，而她们中的不少就像是提线末端的木偶，就连面对镜头时也不能作出像样的回答。
“人偶，果然是协会最拿手的善后方法。”电脑屏幕前，一身休闲装扮的魔女大人随手关闭了网页，这一举动让身边的小黑猫大为不满，“等等，我还没看完呢！”
“没什么好研究的，对外界发布的不过是我们提供的标准答案而已。对了，我们的好少年怎么样？”“一直在睡。”
“还没醒吗？肚子饿了。”
“医生现在没工夫……喂，你以为是因为谁才会变成这样的！”一提起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问题，小猫一肚子火终于爆发了，“黑从马桶里出来就只剩下一口气了，他怎么说也是你的使魔，你怎么能……”
“一开始只想关他几天，只是到后来忘了。”
“忘了？”
“嗯。”
“只是……忘了而已？”
“当然，你以为呢，我是那种为了一点小事就把手下往死里整的人吗？”
潜意识驱使小黑猫点点头，不过当她看到妹妹接近冰点的视线，马上把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无论怎么说，到目前为止事情依然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每个人都扮演着恰如其分的角色，只是……按照小黑猫的意思重新打开网页，魔女用纤纤玉指轻轻划动鼠标滑轮，最终一个不大起眼的消息映入眼帘，似乎有个女校医在一天前以探亲的名义向校方请了长假。
“喂，你对此作何感想？”
“感想？没什么……呵呵，呵呵呵……”小猫的笑声使她显得愈发可疑，为防止心知肚明的妹妹说出什么耸人听闻的话，她忙做严肃状清清嗓子，“做好自己的事，这些理事长大人都考虑到了。”
魔女果然不再言语，同一时刻，一辆鲜红的敞篷跑车在高速路上狂奔。路基，树木，山石乃至扑面而来的雾气都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倒退，在前一个路口驶下高速，跑车钻入一条僻静的林间大道，这时距她离开学校已整整四十八小时。
突然之间，密布的阴云中电光频闪，密林之中降起绵绵细雨，也就在此时，跑车前突然出现一个身穿黄雨衣的人影。骤然踩下的刹车使被雨水润湿的路面出现两条辙印，当身段婀娜的女人走下跑车，却发现面前站着的是个有几分熟悉的男子。
“郭老师，我是王杰。”
王杰，王洁，所有一切都在女子眼前明朗起来，她想到了很多，最终决定不做任何解释。首饰盒里细小娴静的修甲刀在她手中变成了难得的利器，仅仅数个照面，就在男子脸上留下一道伤痕。
“上面只涂了麻药，……
虽然可能会感冒，但还是请你在湿嗒嗒的林子里睡一觉吧。”言罢，女子转身便走，却不想对方仍固执的挡在跑车前。
“让开！”
“郭老师，你不该这么做。”
“或许吧，但我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让开，不然我真的会压过去！让开！”
“呵呵，”惨淡的笑了笑，那外貌颇有些落寞的男子猛然大睁着眼睛抬起头，“余地这种东西总是会有的，只要还没做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如果您想要杀我，一开始不减速不就好了？作为对您的好意的报答，我或许能提供一些有用的帮助。”
“是吗？”
一个声音从林子里传出来，这令原本就僵持着的两人具是一愣。突然出现的青年拥有栗色长发和淡色的眼眸，伴随着他的出现，王杰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用手捂住剧痛的胸口，他一头跌倒在湿漉漉的沥青路上。
“你……是谁？”
“你没必要知道，只是好好看着就足够了。”一边以温和的声音说着，异邦来的少年转而冲着跑车上的大美女露出淡淡的微笑，而后者的眼眸中却出现了恐惧，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害怕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少年，但**上的感觉却无法忽视，修甲刀掉在地上，猛然女子意识到自己应该踩油门冲过去，但此刻她连稍稍挪动一下身体的勇气都失去了。
“呵呵，现在才想到求饶吗？没想到几千年的岁月也没让你们聪明起来，选择伙伴不慎是我的错，我道歉。”驾驶席上的女子忍不住颤栗，也就是在这时，少年悄然在她身边坐下。
“为什么要背叛我，难道你们不渴望自由和力量吗？只要按照我的意思使用宿体侵入人类世界，你们很快就能尝到将他们**于股掌的快感，想想把，剥削压迫，邪教，恐怖主义，种族仇杀，最终是世界大战，复仇，吞噬，并不断自我壮大，你们想要得我都能给予，为什么要背叛呢。”
少年温和的声音中，车子缓缓向前移动，意识到情况不妙，王杰挣扎着朝前面爬行。
“看到了吧，这就是人类本来的样子，如此卑微，如此无力，却充满生存的**，这是何等的丑陋啊。”
“不。”被吓坏的女子下意识反驳，那副样子让身边的人忍不住笑着摇摇头，“不？那么你是在反驳我？”
“不，不是……”
“那好，让我们快点结束吧！”
猛然，女子不由自主地踩下油门，伴随一声惨叫，爬行的男子被撞出老远，车子并未减速，而是照直冲过去。鲜血铺在**的地面上，很快便被雨水冲蚀殆尽，只剩下一具形态怪诞的尸体突兀的躺在那里。虽然竭力回避，但女人的视线却被某种力量强行固定在尸体身上，哪怕此刻她已经泪流满面。
“似乎是个小事故，这就是和我作对的下场，至于你………
…”
稍显厚实的绒线风衣掩饰了女人微微隆起的腹部，当觉察到对方已经觉察到自己的秘密，她挣扎着站起身，却在下一秒又满面恐惧的跌在座椅上。用柔和甚至是慈祥的目光看着满面惊恐的女人，轻轻为她理好额前的乱发，他只是在她耳边轻声说，“居然会选择与人类合作，看来你的运气到头了……”
雨稀稀拉拉的下个不停，带着柔和的微笑，谜之少年消失在密林中，在恢复行动能力时，女子下意识摸摸热烘烘的下体，当看到手中的鲜血，她忍不住大声喊，“救命……”
对面，一辆大货车驶来，在即将失去知觉的时候，她听到了大功率马达的轰鸣。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在病人睁开眼的时候，日头已经渐渐偏到西方。虽然已睡了接近十二小时，但他依然疲惫得要死，不远处，医生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如果不是那两撇标志性的小胡子，凌山几乎便认不出眼前这位就是那个曾经把自己整得死去活来的幽灵了。
“黑，你……你还好吧！”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因为魔力透支，所以只能对你进行常规治疗，左手恢复知觉了吗？”
遵照医生的指示，凌山尝试着动了动左手小指，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阵异样的酸麻，就仿佛纱布下面有一群小虫上上下下爬个不停。
“别乱动，已经足够了。居然擅自开启了概念武装的临界模式，真够乱来的，而且听说你宁肯违反理事长大人的命令也要杀死那家伙，到底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没什么，只是看他不爽。”
“就因为这个？不会和韩筱有关吧，她这几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
“**未成年少女，你就没有一点罪恶感吗？”
“喂，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你本来就不是人。”
“好，好吧。”糟糕的状态让黑没什么精力和病人斗嘴，于是他转向下一个话题，“协会对你的处理意见已经下来了，无限期长假，说明白点就是留职察看。”
“果真这样……倒也不错。”看到对方不协调的表情，凌山淡淡一笑，“我是说不考虑稀奇古怪的事，只是向其他人一样单纯的活下去。那种单纯的幸福就像水一样，生活在水中的鱼是永远感觉不出的。”
“怎么，后悔了吗？”
“怎么可能，我不是说了吗？”病床上的人长吁了口气，而后神色一片淡然，“这种幸福……是生活在水中的鱼永远也觉察不到的啊！”
“呵呵，你又在说拗口的话了。”
“怎么，以前还有过吗？”两人相视一笑，窗外，日头西沉，华灯初上，机车的噪声飘到十一层楼上已渺小如秋虫的鸣叫。抱着绒毛熊没心没肺的躺在杂乱的小床上，当意识到的时候，韩筱忙抹去眼角的泪水。自从那一晚……
之后，她便沉浸在这种界于清醒和恍惚之间的状态中无法自拔。就像是刚下火线的新兵，第一次亲眼目睹如此之多的灵魂带着怨恨飘向遥远的天际，她能理解这种复杂的感受，让她真正迷惑的是频死之际坠到自己脸上的混着血的泪水，那时她应当已经完全被恶灵迷惑了，可为什么还会有泪水呢？这或许就是最后一点善良的流露吧。
无法想明白如此复杂的问题，她干脆倒在小床上盯着绒毛熊灰蒙蒙的小眼睛。与其说是悲伤，倒不如说是她在为逝者祈祷，当知道了死亡并不是终结，夜空中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光芒是漂浮的魂的大河，那种对于常识莫可名状的恍惚感让她渐渐怀疑起身边的一切。尽管时不时任性的否定一下，但她的思维中确实存在一个小小的盲点，只有那个一贯温和的人她不愿去想，也懒得去确认，如果有可能，她希望他能多注意自己一点，哪怕只有一点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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