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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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黄蜀顺利地挤进了H钢公司矿山机动处供应商的行列有李青儿鼎力相助,签合同、供货、结算直至回笼增值了的货币,整个过程水到渠成,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几趟业务跑下来,机动处楼上楼下头头脑脑的脸孔也熟了。通过李青儿,黄蜀邀请了几个关键部门的头头上H市最好的五星级宾馆吃了一餐饭。席间,大家侃一些夹荤不素的笑话段子,黄蜀发现,李青儿对男人们那些比较露骨的黄段子吃吃地笑,态度宽容,甚至有点儿欣赏。便放胆说了一段两只跳蚤的故事:一肥一瘦两只跳蚤遇见了。肥跳蚤见瘦跳蚤鼻涕清长,连声咳嗽,就问:“怎么感冒啦?”瘦跳蚤说:“我栖身在一个男人的大胡子里,大胡子爱骑摩托车,害得我经常感冒。……咦,你怎么弄的又肥又壮?”肥跳蚤说:“你知道世界上哪里最快活吗?选美小姐的裤档里。那里草深水长,又温暖又潮湿,有吃有喝……”瘦跳蚤一蹦三尺高,说:“哇噻,你怎么不早说!”立即蹦的没影,找它的新主人去了。过了几天,两只跳蚤又会面了。瘦跳蚤依然是鼻涕清长,连声咳嗽,肥跳蚤关心地问:“怎么,没找到吗?”瘦跳蚤说:“呸!别提了。我按你说的,找了一个水肥草美的仙人洞,那里果然甚好。我吃饱喝足,身上一暧和,躲在草窠里睡着了,一觉醒来你猜怎么着?不知怎么搞的,又跑到大胡子上去了。”
一桌的男人都笑。李青儿气哼哼的也笑。笑完了,李青儿找服务生要了记菜谱的纸笔来,刷刷地写。有人问:“李科长写什么哪?”“写诗!”李青儿答道。邻座的财务科长万老财歪了头看她写,一脸的莫名其妙。李青儿三二下写完了,嗤一声撕下来,隔着桌子递给黄蜀,说:“黄老板,你念念。(读啦网)”
黄蜀接过纸条,高声朗诵道:“暗石绿,暗石竹,暗石春绿,暗石春竹。”他那有板有眼,声情并茂的朗诵临近尾声的时候,突然失掉了流畅的音乐感。上当了!哄堂而起的大笑洪水一般淹没了他的尴尬。“俺是蠢驴,俺是蠢猪,——”哈哈,李青儿无比快意地笑着。黄蜀一脸的倒霉相,不过看见李青儿这样高兴,他的心里泛着得意。
吃完饭,男人们还要到舞厅里去“潇洒”,李青儿不愿给三陪小姐当“腊烛”,把同事们送进包厢,坐不到五分钟就起身告辞。黄蜀跟着送出来。边走边说:“李科长,你比他们贡献大,却比他们花费小,这不公平。”李青儿开玩笑说:“你给他们发小姐,就给我发先生嘛!”黄蜀说:“真的,军中无戏言!”李青儿连忙摆着手说:“算了,算了,你当我是谁呵!”
走到门厅前最黑暗的一截过道里,黄蜀突然说:“姐,咱们不外,是吧。”李青儿停住了脚步,黑暗中看不清相互的脸,黄蜀把一个准备好的纸袋塞进李青儿的坤包,接着说:“姐,只当给兄弟一个面子吧。”说完,逃也似的转身回去了。
李青儿楞怔了片刻。她十分清楚地意识到白色袋鼠皮的坤包里塞进了什么,弯着的手肘立时感到沉甸甸的。这是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压力,无关乎物理重量。她想:会是多少呢?要是二、三百元就好了,跟同事们扯平了,那样她会心安理得,毫无心里负担。但不会这样少吧?黄蜀这个人好象挺会做人的,几笔生意赚了多少钱,他心里有数,她心里也有个大致的数。可是,千万别太多呵,这是害我呢!……李青儿的心里整个一团矛盾,又嫌少又怕多,闹不清是怎样一个奇怪的逻辑。

黄蜀已经消失在走廊里,就是还站在面前,李青儿也很难掏得动坤包里的物事还给他。她迈着迟疑的步子走出歌舞厅,一出大门,路旁的街灯陡然把她照得通明,李青儿吓了一跳。急忙招了一辆停在门口的出租车,象只胆小的兔子一样钻了进去。钻进铁壳子就象兔子钻进了窝,李青儿稍稍心安了一点。她报了一个地名,出租车轻快地跑了起来。
夏夜的凉风撩起李青儿的短发,就着一路明暗有致的街灯,李青儿悄悄地扒开坤包,食指和中指探进那只信封,撑开来,向里面窥探:厚厚的一沓百元钞,约摸二、三十张的数儿。不多,也不少!李青儿轻轻的吁了一口气,眼前一阵发黑,闭上了眼睛。
开出租车的“的姐”看见李青儿独自走出歌舞厅,便觉得异样,她的年龄气质都不应该是出入欢场的人儿,搭上车后诡秘的动作,乖张的神态更让她好奇:这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呢?她不由得频频瞟一眼坐在旁座的女乘客。
车到矿苑小区路口,的姐正要拐弯,李青儿忽然改变了主意:她的心绪纷乱,不想马上回家。拥有这么多凭空飘落的票子,她要挥霍一下。“往前开!雅迪兰美容护肤中心。”李青儿改变了下车地点。“哦,原来是大姐大……”的姐暗忖道,仿佛解开了心中的谜团。
出租车在夜晚城市的街道上跑得象一首优美流畅的小诗。
李青儿躺在床单洁白的硬板狭床上。头发被一张雪白的毛巾舒服地裹着。一名十六、七岁,身体单薄得还没有完全长开的小姐坐在头前,往她的脸上涂着细沙子一般的油膏。然后轻轻地在她的脸上摩娑。李青儿觉得象土蝉蜕壳一般,眼前出现了那获得新生的蝉儿,柔嫩发青的透明蝉翼。
“唉,生活原来可以是这般美妙的!”李青儿不由得轻叹,坤包里那几十张一度让她感到烫手的钞票,此时有一种奇妙的魔力,使她的脑垂体释放出产生快乐的化学物质。就象蚂蚁或蜜蜂酿制的那种供王者享用的津液一样。
难怪有人说:分子的滋生就象革命斗争年代形容员的词儿——前赴后继的。……此中有真味,欲辩已忘言。……都云狗肉膻,闻香佛跳墙。……一辈子没见过女色,做个正经和尚自然也不难。……若是,若是……李青儿闭着眼睛胡思乱想着,忽然睁开眼来,看见头顶上白晃晃的奶油色罩灯:这么说,我已经和分子划归一类了!
做按摩的女孩吓了一跳,说:“大姐,不能睁眼的。”李青儿赶紧又把眼睛闭上了。眼睛受了白光的刺激,快乐的感觉象一片月光下翩翩舞动的蝴蝶的暗影,忽然消失了。和丈夫金宝谈恋爱时,刻在记忆里的一句话,浮上心头。——那是在金宝的单身宿舍,她也象现在这样仰面躺着,靠在金宝的被褥上。忽然看见上铺的铺板下,用铅笔画着一个骷髅头,两根交叉的骨头令她惊得汗毛发炸。骷髅标志下有两行小字:“人不自戒天戒之,待到天戒悔已迟。”
她曾盯着金宝盘问,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金宝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他。结婚后,她终于知道:金宝原来有的毛病,这大概是给自己的一个警告。
唉,人不自戒天戒之,待到天戒悔已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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