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赵永会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钢材没有销路，货币无法回笼。没有钱购买原料，银行的贷款要付利息。二马轧钢厂终于全面停产。工人被迫呆在家里，几个月拿不到一分钱的工资。
赵永会迅速苍老，二八开的分头变成了一顺的短发，而且差不多已是花白了。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没按常理消瘦下去，反而竟变成了一个胖子。国字脸失去了棱角，被烟薰得黑黄的板牙一笑便呲出来。他常常向人们讨好地笑着，看上去好象肯德鸡店门前那个滑稽的腊制老头。
赵永会打报告辞去厂长职务，轻工局不批。好端端一个厂子搞成这般模样，不查你个贪污受贿，哪能轻易就让你溜了。轻工局纪委组成调查组进驻二马轧钢厂，查了一年有余，除了查出赵永会吃请受礼，管理混乱，没有查出赵永会收受大笔金钱贿赂。尤其在400毫米轧钢机工程项目上，赵永会没有搞什么名堂。……
一纸红头文件，赵永会被就地免职，什么也不是了。这时的钢铁市场已是江河日下，连国有大型钢铁企业都要限产压库，二马轧钢厂恢复生产更是毫无指望。新的厂长人选就没有产生出来。
轧钢厂瘫痪，小李子的经营部却如鱼得水。现在他堂而皇之地利用经营部的招牌做自己的生意，再不用躲躲闪闪。因为厂里抽走了最后一点资金给工人过年发“压岁钱”，经营部是用小李子自己的钱在运作。
漫长的冰河一望无际，冰面下有潺潺流水带来春的消息。钢材市场价格在滑落到接近成本价后，终于跌无可跌地停止了下滑的势头。慢慢地，钢材消耗啃消了巨大的积压库存，钢铁市场露出复苏的气象。
一天， 小李子和小秦包了一辆出租车跑到几百里外的苏南小城来找猴三，向这位个体轧钢业的前辈咨询办厂经验。在招待过赵永会和二丫妈的宾馆，小李子小秦做东，招待猴三。
“我们想把厂里的二五零轧机租下来。”酒桌上，小秦快人快语地向前任情夫和盘托出。
“租金多少？”猴三十分在行地问。
“二十万吧？还没定……”小李子急忙说。他怕猴三插一杠子，有意抬高了价码。
猴三嗬嗬地笑了，一副老谋深算胸有成竹的样子。其时，他已经把自己的轧钢厂盘给别人，挟600万现钞进军上海股票市场，在两年间将资金翻了将近一番，达到千万身价了。他的秘不示人的法宝是看清了1996至1997年间股票发行一级市场的巨大利润率，以绝对多数的资金参与新股认购，仅以百分之十左右的少量资金交给雇佣操盘手在二级市场高抛低吸搏差价。对于二级市场的炒作，他非常尊重操盘手的意见，完全放开手脚让其自便。但是操盘手要求增加二级市场的投资比例，猴三却笑着摇头：“你知道参与一级发行认购的资金，年利润率是多少吗？”……如果我们回头去研究那段时间的股市，就会承认猴三炒股可能是门外汉，但如何追求资金利润最大化，他是地地道道的专家。
现在他根本无意于染指一个小厂，去嚼那份自己嚼腻了的馒头，就象他对小秦早已不感兴趣一样。看在他们远道而来的诚意上，他不计较小李子玩得那点小狡黠，将自己从事轧钢的经验对两个晚辈倾囊相授。从如何钢材的负公差一直谈到人事上的管理。
“我办厂那会，有一个刚入厂的工人由他老爸陪着给我送礼。操！他送礼给我干什么？不就是想干个轻省的活计，还要多拿钱？我当即就把他辞了！我要收了他的好处，我的厂子还怎么管理？我还没富到赵厂长那份上，人家家大业大，后面有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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