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事态发展到一定程度需要迈出最后一步的时候，总是需要一个引子，这个引子在三国赤壁是东风，在肖之和金兆之间是酒。
金兆站在关处长家琳琅满目的酒柜前欣赏他的那些人头马、拿破仑之类的洋酒。肖之从他身后走上来，两手各端了一只酒杯，其中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间还夹着烟气缭绕的香烟。
“喝一杯？”肖之晃动了一下杯中琥珀色的液体。
金兆振奋地说：“好！”他接过肖之递来的杯子，跟她轻轻碰了一下，仰脖一饮而尽。肖之也不甘示弱地一口喝干。
接下来该干点什么呢？肖之装做无心的样子用眼角瞟了金兆一下，蓦然发现金兆正盯着自己楞神。金兆的眼神里有一种贪婪而忘我的痴相。这一瞬间，两人之间精心营构的那种矫揉造作的防线全部土崩瓦解。，像一只钻出布袋的花猫“喵呜”一声，撕下了两人各自脸上的薄纱。
“肖老师——”金兆嗓音干哑，仿佛是从枯井里发出的。
“你这个坏蛋。”肖之一把揽过金兆，捧着他的脸，两人相互搂抱着发疯似的狂吻起来。酒杯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地上，跌得粉碎。
当金兆想把肖之带到卧室里去的时候，肖之体会到他的企图，阻止了他，把他推倒在沙发上。
“就在这里，客厅。这个人来人往的地方。”肖之说。
金兆本能地觉得客厅不够隐蔽，如果躲进卧室，也许他会轻松一点。但是没想到肖之却认为客厅更刺激。卧室只能让她联想到丈夫老关，而客厅里接待的人就多了。这里有形形色色客人给她留下的视觉残余，甚至还有客人们留下的嗅觉残余，在这地方，使她的内心产生一种类似表演的幻觉。
可是，金兆却极不洒脱。说到底，做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事是需要一点儿胆量的。金兆原以为自己像《红与黑》中的于连?索雷尔一样有强烈的野心和冒险精神，不料临阵磨枪，却暴露了自己其实是银样腊枪头。
眼前陡然间就一片漆黑了。好像房间里有一层大幕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刷地一声就拉上了。金兆累出了一身粘汗。他感觉脚下的大地晃动了起来，有一种宏大的声音像风又像火在耳边鼓荡起冲天的巨响。肖之像一个肥美的钓饵，把滔天欲海中的蠢物们的哈拉子引出一尺来长。金兆就是这些蠢物中的一个。当他躲在肖老师的身子底下，半是享乐、半是受难地成就一个男人的事业时，他的眼前慢慢恢复了光明。
仿佛一个身陷灭顶之灾的人从水中又钻了出来，眼前一度像暴风雨来临之前那样晦暗如夜的黑幕渐渐退去，天地间重又露出了揭示人间真相的微明。他们此时面对面侧卧在沙发上，肖之面对着沙发靠背，而金兆面对着沙发前的电视机柜。当视力得以恢复，他慢慢看清了肖老师的身后。突然，他惊惶地发现了所有自己不祥的感觉的来源——在沙发的对面，电视机柜上放着一只玩具狗，狗的眼睛出奇的亮。金兆毕竟是玩电脑的大虾，他瞪大眼睛一看，那只玩具狗的疃仁原来是一支细如探针的摄像头，正发出鬼魅的光芒。
这个摄像头是那样隐蔽，如果不是金兆心里有鬼，他就是看上一天也看不出来那里面藏了一支摄像头。
啊——，金兆像被抽掉了脊梁骨一样顿时蔫掉了。
“怎么啦？”肖之问。
“背后，您的背后。”金兆像见了鬼一般气喘吁吁地说。
九、当两人重新坐好，他们共同面对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问题：这个探针摄像头是谁装的？为什么要装？
如果是关处长要监视肖之，它最应该放在卧室里。而放在客厅里最有可能是为了监视谁呢？玩具狗是肖之在商店里买的，绝对不会有问题。问题出在有人给它动了手脚或者掉了包。是谁给它动了手脚或者掉了包呢？
从它放置的位置所起的监视作用来看，很有可能是有人在关处长背后给他埋下的眼线。因为那些经常来家给关处长送礼的客户，为了掌控像关处长这样的大人物，完全有可能带来一只同一模样的玩具狗，趁其不备掉了包。但是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出于做贼心虚的原因，肖之和金兆更担心这只摄像头是关处长本人为监视他们的行为而预设的装置。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金兆感到大祸就要临头了。他臆想着：此时，关处长正坐在他的办公室中，在电脑上通过某个神秘的渠道把刚才发生的一幕丝毫不落地看在了眼里。姓关的怒火中烧，脸色涨成了猪肝色。他急促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像一头掉在了陷阱里的狮子。忽然，他冲到了办公桌前，把手伸向了电话机——铃，铃，铃……
说曹操，曹操到。肖之家的电话机真的响了起来，那声音异常尖锐刺耳。一时间，金兆和肖之面面相觑，谁都怕敢去接那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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