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一章 成一郎(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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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九女儿盈盈一笑,坐到琴旁,开始弹琴,跳脱灵动,甚是悦耳。成一、成二听闻后状甚惊讶。成二更是脱口而出:“《跳溪》?”
吴九的女儿本是有心刁难,故意选择极少人弹奏的曲目,却不料才开始便被叫破,也极为吃惊,问道:“此曲早已失传,你怎会知道?”
成一定了定神,缓缓道:“此曲名《若水》。《跳溪》为其中一段。此曲变化繁复,弹奏不易,故鲜有人习之,倒并非真的失传。”
吴九道:“此曲确实尚未失传。不过此曲曲谱为云州白氏所藏,轻易不肯示人,郎君何以如此熟悉?”
成一却微笑反问:“然也。既然曲谱乃白府秘藏,先生与小娘子却又从何得来?”
吴九淡淡答道:“故人所赠残谱,仅《跳溪》、《潮生》两段。”
成一笑答:“如此,在下亦从故人处所闻。”
他人尚不知端底,吴九和成二却已对彼此的身份有所了悟,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成一看了看天色,趁机起身道:“时候不早,我弟兄二人就先告辞了。”
吴九的女儿看向吴九,目露期待之意。吴九却并未出言挽留,反与兄弟二人道别:“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成二觉得成一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兄弟二人离去后,吴九的女儿埋怨吴九:“阿爹你怎么就让他们走了?”
吴九冷笑:“走了才好。你以后见了他们也别去招惹,对你没好处。”
吴九的女儿奇道:“他们是什么人?”
吴九看了女儿一眼。冷冷吐出一句话:“若我猜得不错,他们是定南王地人。”
他猜得一点没错。化名为成一和成二的这两个少年,确实定南王盛思明的长子和次子。长子名宝华,年十七;次子名宝光,年十五。因两个儿子年纪渐长。定南王便命两个儿子出来游历。增长见识。平城正是他们此行最后一站。
告别吴九,两人便一路赶往东都。
承平元年。还是未南颖州兵马使的盛思明奉命护送新帝龙少安父子平安返回东都,得到皇帝感戴。受封为定南侯。此后数年,他又替皇帝扫平了几个凯觑东都的藩镇,屡得加封,终在三年前受封为定南王。
盛思明如今得兴帝器重,长驻东都。在东都购置地产修整扩建,成了如今定南王在东都地府邸。宝华、宝光兄弟二人回到定南王府,王府上下都十分欢喜。听闻盛思明被兴帝召入宫中犹未回来,两人便先往后院来见嫡母白柔。
白柔早年以白显地名义在东都置有庭院,盛思明建府时特意买了柳湖边连接她旧居的地。是以白柔居所仍在原处,不过略加改建而已。
兄弟俩进了院,见邻近院门地一间屋子房门虚掩,内中传出叮咚悦耳之声。兄弟二人知道这必是妹妹宝锦在练习箜篌,相视一笑。向屋内走去。刚走近房门。便听房内有一女声连声道:“小祖宗哎,一会没盯着你。就绣得乱七八糟了。花瓣用单套,不是双套。花蕊应该用打子针,你看你绣的这叫什么?哎呀,教了你多少次,连个劈线都学不会……”
一个女孩童稚之声气恼道:“这也不对,那也不对,我不绣了!”
“不绣?”先前那女声训道,“现在不学,小心将来找不着婆家。”
女孩满不在乎道:“母亲也不做针线,不还是嫁给了父亲?”
“你母亲就是因为女孩家该会地东西一样不会,只能嫁你父亲这样的粗人。难道你也要嫁蛮子?”
“嫁蛮子就嫁蛮子,蛮子有什么不好?”
宝光笑着打断屋里两人斗嘴:“唐妈妈,背后说人不厚道,我们可听见了啊。”
屋内一声欢呼,一个八、九岁的秀美女孩跑了出来,扑到宝光怀里:“大哥,二哥,你们可回来了!”
这女孩正是盛思明幼女盛宝仪。宝光笑嘻嘻的抱起妹妹:“几个月不见,又沉了不少,看来离小胖猪又近了一步。”
宝仪一拳打在兄长肩上:“你才是猪。”
宝光和妹妹闹了一会,才将她放下地。宝仪接着往在一旁微笑的宝华身边蹭:“阿兄,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宝华蹲下身轻轻刮了一下妹妹地鼻子,笑道:“少了谁也不敢少了你的。”
身后白柔的侍女唐糖和宝锦也都出来了。宝锦已近及笄之年,文静了不少,见着两位兄长行了礼,便在一旁含笑看着。唐糖却是笑着道:“一走几个月,两个小兔崽子可算是回来了。”
宝光笑嘻嘻道:“一回来就听见你在背后说母亲坏话。”
唐糖道:“背后说?当面也这么说。几十岁的人了,补件衣服都不会,难道不该说?”
宝光忍笑对宝华道:“看来母亲又把唐妈妈给得罪了。”
宝华笑了笑,问唐糖:“我们走的这阵,家中一切可好?”
唐糖敛去笑意,正经道:“还好。也就上个月你母亲病了几天,不过倒是没什么大碍。”
宝华环顾四周,问:“母亲呢?”
唐糖向里屋努嘴:“宜清来了,两个人在药室里面捣鼓一天了。”
宝华笑向宝光道:“我先去见母亲,你可要同来?”
宝光微微变了脸色,说:“我,我等会再去看母亲。”冷凝来了,又和白柔在药室里,肯定又有做什么古怪东西,安全起见还是不去为妙。
宝华知道宝光幼年有次闯进白柔药室,正碰上冷凝和白柔给兔子剥皮,从此对药室有了阴影,也不去说破他,自己独自进了药室。
药室分为里外两间。宝华刚到外间,便觉一阵浓重的药味夹杂着血腥气向鼻端飘来。他知道里间必又是在进行手术,便在外间寻得一件干净圆领袍穿上,又用药酒净了手才掀帘进了里间。里间正中的桌子上垫了白布,白布上一只兔子四脚朝天的躺着。兔子的头颅被打开,白柔正拿着小刀往兔子脑内探去。只见她在兔子脑子里划了一刀,那兔子立刻四肢僵硬起来,仿佛石化了一般。
冷凝则坐在另一张桌旁将所见一一记录在案。
白柔叹口气:“看来仍不是我们要找地区域。”
冷凝看来却不怎么介怀,口气轻松:“你诸事繁忙,没想到手艺倒还没抛下。”
“到底比不得你时时刻刻不离手,有些生疏了。”白柔一边擦拭小刀一边道,“十几年了,还不打算放弃?”
“多做些尝试总没坏处,”冷凝道,“虽然没有得到想要地结果,但也学到不少东西,不是吗?不过……咱们这进展确实太慢了,你又分身乏术……”
白柔思索了一阵,说:“开颅法最早由西戎医士使用,想必他们有些独到的见解。我旧年曾识得一位西戎医士,可以去信询问一下。虽然这是西戎秘法,但咱们这几年另僻奚径,也有不少收获,或许他会有兴趣和我们交换心得。”
冷凝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何必跟我客气?”白柔笑着转身,见了宝华,怔了一下,笑意更浓:“什么时候回来地?”
“刚到。”宝华含笑答道。
冷凝见到宝华,知道他们母子有话要叙,便将收拾清理药室的活揽了过来。白柔回房更换了衣衫,才和宝华坐下说话。
宝华先道:“孩儿听说母亲上月又病了一场,想是儿子不在家,累母亲操劳所致。”
盛思明四个子女皆由妾室罗依所出,家中事务原本皆有罗依打理,白柔不需过问。但罗依在八年前亡故,白柔除了要代替罗依抚育四个孩子,也不得不接手府内诸事。虽有唐糖帮手,却仍觉辛苦。这几年宝华、宝光年纪渐长,开始慢慢接手一些事务,白柔才清闲了些。但两兄弟一走数月,少不得又将担子交到白柔手上。宝华看见白柔又清减了几分,不由有些愧疚。
白柔拉着他的手,柔声道:“不相干。这旧病哪年不发作几次?再说你们年轻人,原该到处闯荡,历练历练。你们这趟出去,可有收获?”
“别的倒也罢了,”宝华笑道,“不过在平城斗琴会上遇上的人,却是不可不提。”
“哦?不知你遇上何人?”
宝华笑意一敛,一个字一个字道:“济北王吴放,算不算一大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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