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十一章 白柔(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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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柔醒来时,阳光正从微掩的窗棂射入,照得床前素屏近乎透明。早上的清风微带凉意,轻轻拂起天青纱幔。
白柔略微不适应的偏过头,不易察觉的叹息一声,立刻被守在身旁的人获悉:“我算着你也差不多该醒了。你可知我费了多大的劲才让你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
“是你。”
“当然是我,”冷凝温和含笑的面容凑到近前,“难受罢?”
“还好。”白柔勉强一笑。
冷凝轻笑:“你从小就好强,要你承认自己难受就跟要你死一样。”
白柔叹气:“你何苦又来管我的事。”
“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块长大的,怎么能不管?”
白柔再次叹息。
冷凝轻轻抚摸她的头顶:“我知道世叔的事对你刺激很大,可我不希望你就此消沉下去,更不希望你因此作践自己的身体。”
“我并未因此消沉,”白柔断然否认,“你知道我从来不是个软弱的人。”
“龟缩在壳里并不等同于坚强。”
“我没有。”白柔坚持。
“如果没有,世叔下葬时你为什么不去?为什么毁了素日珍爱的琴?你的身体你自己最了解,不可能意识不到其中的问题,可你没有采取任何措施补救,反而任其发展至今……”冷凝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最后结论,“你根本已放弃了自己。”
“我……”冷凝出人意料的敏锐让白柔无比辩驳。
冷凝左手扶着白柔肩膀:“阿柔,别太苛责自己。”
白柔沉默不语。
“这不是你地错。”
“不是我的错。又是谁的?”白柔苦笑
冷凝淡淡回答:“是我的。”
白柔吃了一惊,看着冷凝没说话。冷凝狠下心,一口气道:“是我告诉世叔,你可能查知了自己身世,对荆南凤氏心怀怨恨……”
白柔呆住:“你,你为何要对他说这些?”
“我怕你昏了头。我以为,这世上能让你改变主意的人,只有世叔。”
“可他没有来劝我,而是拼了性命斩杀凤萧!”白柔不顾病痛,猛然坐起身高声道。
“是。他为你解决了凤萧这个难题。”
白柔情绪激动起来,双手握拳拼命朝冷凝身上砸去:“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要管我的事?!你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冷凝本来一味的任她捶打,后来听到白柔的喘息声粗重起来才惊醒的抓住她的手腕:“你现在不宜过于激动。等你身体好了,你怎么发落我都没关系。”
白柔双手被冷凝所制,一边挣扎一边泪如雨下:“发落你?我怎么发落你?你是我兄长,我能怎么发落你?!”
“对不起,真地对不起冷凝诚心诚意道。见她支持不住,他轻轻环抱她,任她哭倒在自己怀中。白柔的大哭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变成了低声啜泣。冷凝见她略微平静,让她躺回床上,低声道:“我知道世叔的事对你是很大的打击,我也知道你现在恨毒了我。可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医治的事。不管是世叔还是我,都不愿看到你出事。”
白柔渐渐恢复平静,却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偏过头躺在床上不发一言。
冷凝长叹一声:“再拖下去会越来越凶险,所以你最好尽快决定。三个时辰后我会再来。如果那时你仍不肯就医。我会尊重你的意愿。”

说罢,他掩上门出去了。来看白柔,却意外的看见白柔已坐起身,斜靠在矮几上写字。她手上明显无力,因此写得十分费劲。唐糖侍立一旁,想却拿她的笔却又不敢。
冷凝急步上前,劈手夺过白柔的笔:“你干什么?”
白柔抬头,见是冷凝却表情不变。疲惫地说:“你既然来了,就替我把它写完罢。”
“这是什么?”冷凝一边铺开纸一边问。
“给未王的遗表。”
冷凝手一抖,笔掉了下去。
“小心点,”白柔轻嗔,“我写得可不容易。”
“你……”冷凝黯然垂头,擅抖着拾笔。
白柔眼珠转了一转。竟笑了起来:“你不会以为我现在一心求死吧?”
“不是么?”冷凝诧异。
白柔眨了下眼睛。托腮问:“如果我就这么死了,你会内疚一辈子罢?”
冷凝不答。但神色明显黯淡下去。
白柔微微一笑:“所以……就算为了你,我也得活下去,不是吗?”
“那你还写这道遗表吓我?”冷凝抚胸苦笑,“我这颗老心差点掉出来。”
“你害得我这样,吓一吓你又如何?”白柔挑眉。
“好好好,是我活该。吓也吓完了,总可以收起来了罢?”
“不行,还是得写,”白柔叹口气,“你我都清楚,以我现在的情况,能否医治还是未知,总要有个万全的准备才好。就算这次能侥幸捡回一条命,很长时间内我也无法再打理颖州事务。再说我以女子之身出仕终究容易露出破绽,不如趁此机会抽身。所以……不管结果怎样,这道遗表最后都要让楚离代我递交未王。”
“到底是你考虑得周全。”冷凝点头,遵照白柔地意思写完表章。写完后,冷凝将表章收好,坐回白柔身侧。两人把正事说完后都不知该怎么把谈话继续下去,对视一眼后反倒不自在起来,一齐陷入沉默。
良久,白柔才又迟疑着开口:“宜清……对不起……之前我不该那么对你……”
“是我多事。”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白柔低头,“荆南的事,我确实欠你一个解释。我之所以来颖州,并不是为了寻仇。你想想看,只是那么一点点残余的记忆就能折磨我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还有勇气去探查其中真相?师父让冷爷爷消除我的记忆,不就是为了让我放下么?我再任性,不会不明白他的苦心。也许这对我死去地家人不公平。可是……我没有精力和胆气执着下去。我来封州固然有我的原因,更多却是因为未王的意愿。所以,你不必有任何的愧疚。”
“原来是这样……”
白柔勉强一笑:“对不起,今天让你看了笑话。”
“怎么会?我倒是一向觉得你太克制。你这么快就能冷静下来,我已经很吃惊了。其实很多时候我希望你能像这样发作出来。”冷凝微笑,“否则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该有多难受?你不必觉得难为情。我是你兄长,你不冲我发脾气还能冲谁?”
“你什么时候成我兄长了?”白柔奇道。
“你冲我发火时我可亲口听你承认了。小时候我千方百计让你叫我阿兄,你愣是不肯叫一声,今天可算是补偿我了。”
白柔佯怒,冲着冷凝扔枕头:“想做我阿兄?下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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