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刘医生
星期一，黄医生亲自带我在医院里转了一圈，我们边走边谈。
“你的自由活动范围只限于第四病区，如果要到其它病区，必须要得到负责负责该病区的主治医师的同意。”
“第四病区？”我奇怪为什么是第四病区。
“哦，第四病区的病人都没有暴力倾向及攻击性，比较安全。”黄医生解释着，“还有，那个病区本来有个护士值班室，后来废弃不用了，你就住在那里，我已经叫他们准备了床和衣柜，你随时可以搬进去。”
“谢谢表叔，”我已经习惯这样称呼他，“你想得真周到。”
他摆了摆手，意思是叫我不要客气，然后说：“我是三、四病区的责任医师，负责第四病区的是刘医生，算是我的下属，你有什么事可以去找他。”
在他带我去第四病区时，忽然接了个电话，好像是有急事。
等他挂掉电话，我理解地说：“您去忙吧，我自己去找刘医生好了。”
黄医生想了想，说：“好吧，不过这个刘医生不太好相处，你――”我打断他，自信地笑了笑，说：“放心吧，我自来熟。”
黄医生看着我，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嗯，我相信。”
黄医生走后，我又在医院中心的小公园里转了一圈，这时候好像是午饭时间，没看见一个病人。
我没有在午饭时间去找刘医生，我从来没有在别人休息时间打扰他人的习惯。医院有专门为病人家属准备的小餐厅，我到那里买了份饭菜，10块钱。我用筷子扒了半天才从那份叫做“小荤”的菜里找到三条肉丝。
吃完饭，我看看时间，大概下午一点半，刘医生该上班了。我往第四病区走去。
第四病区陆陆续续有医生或护士带着一对对病人出来晒太阳，那些病人一个个像活宝一样，有哭的，有笑的，还有不停在自言自语的，走过他们身边时，我心里毛毛的，生怕忽然有哪个病人冲过来。
第四病区的一楼走廊东头，有三间比较宽敞的房间，门上挂着牌子，分别是主治医师办公室、医生值班室和护士值班室。
我来到主治医师办公室前，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一个威严而略显傲慢的声音。我推开门，里面有位医生正靠在办公椅上，双眼红红的，刚刚好像在睡觉。他个头好像不高，有些偏瘦，偏黑，一双眼睛深深地陷进颧骨内。他凹进去的眼睛让我想起黄医生凸出的眼睛。
他不耐烦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我，好像因为我打扰了他的睡眠显得有些不高兴。
我堆起笑脸，说：“您就是刘医生吧，我是吴越，黄医生介绍我来的。”
“哦，”他略微抬了抬身子，算是一种礼貌，然后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说：想可能是因为我是黄医生介绍来的，他还给些面子，不然我估计他连都不会动一动。
我坐下来先说了一番客套话：“刘医生，这段时间打扰您了，希望您不要见怪！”
他挤出一点笑容，但没有说话。
我坐在他对面，有些尴尬，我不喜欢这种死气沉沉的气氛，正要没话找话，他忽然问了句：“你为什么要来精神病院体验生活？”
我说：“我想写一本关于精神病人生活的书，所以——给您添麻烦了！”
“年轻人做事认真是很好的，但也要注意安全啊！黄医生动动嘴皮子就行了，我还要负责你的安全。”他的话看似关心，但我听着极不舒服。看他的样子，最多三十多岁，比我大不了多少，说起话来却老气横秋，看来黄医生说得没错，他果然不好相处。
我不自在地笑了笑，以掩饰我的不满，我说：“您放心吧，我已经和医院方面签了协议，出了事情我自己负责。”
他又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话。他的眼窝深陷，我竟然没有看到他的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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