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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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不知多久,我被吵吵闹闹的斗嘴声吵醒。睁开眼睛,被吓得马上又闭上了,最终状态是眯着眼睛,屏住呼吸,从眼缝里我看见了令我难以置信的一幕。
孙肖站在张刺和金妮对面,捂着脸和金妮理论。嘴里不停地嚼着几个字:“不能给你,真不能给你,这是别人的。”
我纳闷了,不是已经借过去了吗?还说什么给不给的啊?
孙肖自言自语了一遍又一遍。良久,金妮火了,抡圆了就是一个嘴巴子。比那会儿抽张刺的劲可大了去了,光声音就高好几个分贝。
孙肖捂着炙热的半边脸,嘴角全是血,“别这样啊……我真的……不能给你。我还得还别人呢。”
我看得心惊肉跳,窝在床上不知如何是好,想事千万不能闹大了呀,要不然让学校知道了还不得开除了……
金妮好像犯了什么病,疾风暴雨接二连三地“啪啪啪”,两只手在孙肖脸上毫不留情地抽打,打一巴掌问一遍,“给不给?!”
可无论金妮多用力抽孙肖,他都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这下金妮更火了,歇斯底里地喊道:“你别他妈给脸不要。气死我了,你给我跪下,赶紧给我跪下啊。”我眯缝着眼睛看见金妮这表情够吓人的,简直是个疯子。反正是给我吓坏了。这要是对我,我能有什么反应?我琢磨我可能会扭头报警去……孙肖被这一喝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沉淀了几秒,孙肖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又来了勇气,跟吐痰似的吐了一口血,“我跪天跪地跪父母!其他谁也不跪!”
金妮不打他了,气冲冲扭头奔电话过去,抓起电话“啪啪啪”按了一连串数字,“弟?你姐我要办人,你给我叫人,六点以前,给我叫十个人,折磨死丫的!你赶紧叫,叫好了给我打电话。我在玉泉路商务部大院。”说完她猛然挂断电话。坐在床上,冷飕飕地瞥了一眼孙肖,“咱一起等着!等着来人拆你的骨头。”
孙肖忽然放声大哭,但还本着宁死不屈的原则,就是不肯跪。
张刺挑衅地摸摸鼻子,说:“赶紧跪下吧,我去给你姐说情去,要是她叫的人都来了,我怕你不是跪不跪的了,你这两条腿恐怕都保不住了。”
孙肖将胳膊往鼻子上一蹭到底,蹭了一袖子血,他丢了魂一样的大喊:“就不跪!打死也不跪!”
张刺一看不给他面子,脸上有点兜不住了,“你个**不知好歹啊!欠干的命!”当即跑了一趟厨房,然后撅折了墩布把,朝他膝盖铆足了劲儿带着风声“嗡”地就抡过去了。“啪”一声脆响,墩布把折成两半,孙肖想不跪都不行了,瘫在地上泣不成声。
我躺在床上看得心惊肉跳,心想,咱是用嘴讲道理,以理服人的人,并不崇尚武力啊。唉,可……我本能地想一跃而起,可我怕张刺因我的制止而打得更凶,我太了解他了。那样,后果更不堪设想……还是静观其变吧。大家都是朋友,或许,马上就好了。这符合他俩的性格。
孙肖跪在地上,脸上血泪模糊,加上沾了灰和泥,脏兮兮的像个叫花子。
我悄悄侧了侧身,用后背向他投去了无限的同情。
我听孙肖终于忍不住还了句嘴,“你们别逼人太甚,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们别太过分啊!”
“兔子?别侮辱我们家大咪了,你也配当兔?了不起啊你,有胆了啊,还敢骂我。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你我就不是金妮。妈的,这世界谁敢不听我的!”语罢,金妮势如破竹,跟张刺一起发疯似的殴打着孙肖,你一拳我一脚,这会儿孙肖又抱着脑袋蹲在墙角一声不吭了。片刻,血溅得屋子里到处都是。我实在受不了了,刚想跃起,忽然听到孙肖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东西给你们,放我走!”他在金妮的鄙视和讽刺下,留下GameBoy,晃晃悠悠离开了房间。他已经出门很远了,金妮还不肯善罢甘休,又骂了好几遍窝囊废。看来,大家都醉了。我心里对自己说。

孙肖走了半天以后,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起来。故作诧异地指着地上一摊又一摊的血问:“这是什么玩意儿?番茄汁?”说完,我忽然很瞧不起自己。张刺把过程讲了一遍,带着强烈的感**彩,不知道真相的还以为孙肖多么十恶不赦,真以为他和金妮大义凛然呢。我假模假式地配合着他们,假装惶恐了半天。金妮把手伸出来摊在我眼前,说:“你看那家伙,皮糙肉厚的!把我手都打肿了!像个豆包似的。”
虽然我和金妮还算是朋友,但是此刻对她的凶暴和矫情极为厌恶。心底泛起的凉意让我的表情不经意间变得很怪,我只想此后要离她尽量远点。忽然,门外传来粗犷有力的敲门声,“赶紧开门,快点!”
我被吓了一大跳,“是不是孙肖找人报仇来了?”
张刺摇摇头,不可能的,他一个朋友都没有,谁脑瓜有病,来给他报仇啊?
打开门一看,是三个戴着大盖帽,穿着一身制服的警察。三个警察东张西望地走到我们面前,看见地上还没来得及整理干净的血迹,盯着我看了一眼,我被吓得浑身一激灵。张刺和金妮竟然毫无惧色,完全不屑一顾。我心里嘀咕:“谁说他叫不来人,这不来了,还警察呢。”
金妮:“哟,您效率够高的啊!这么快就来了,开水还没烧热呢。”
金妮油腔滑调地打着哈哈,和张刺跟着警察往外走。看他们那神情,好像是在戏园子看戏或者散步,太举重若轻了。我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用不用跟着一起去派出所,站在原地不动。
警察给他俩领到门口了,回头问我:“你怎么不跟着?”
我茫然地说:“我……没动手啊。”
警察说:“你在不在现场啊?”
我支吾着:“……我……当时在……睡觉。”
警察语气变得柔和了些,“走吧。在现场就得跟我们回去。”
我印象中警察的形象是个个都要高大威武,表情严峻的。不管你有没有罪,进门先暴打一顿,或者施展干净利落的擒拿,让人动弹不得后,掏出手铐。如此温和地抓人,让我有点不适应。
到了派出所,金妮和张刺还是嘻嘻哈哈地和警察开玩笑。孙肖一旁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一言不发,看起来他倒像个罪犯。
一个胖警察过去问他:“他们都怎么你啦?”孙肖站起来,面目全非欲哭无泪地望着警察似乎在说:这,还用问吗?“……他们……对我拳打脚踢来的……”“那你情况有多严重啊?”警察拍拍他的脑袋,我看没多大事吧!都喝多了吧?耍酒疯?这么点事就要报警?嫌我们事少是吧!胖警察很不客气地埋怨道。
孙肖又顺墙根往下一蹲,大气不敢喘一个,让我看着着实新鲜了一把。
胖警察让我们给家里打电话,叫家长来。金妮和张刺经验十足,一人翻了个空号糊弄警察。我傻呵呵的,打通自己家电话,没人接。
这一刻,我发现我变了。我竟然没有对找老妈而深感恐惧……现在的我,离原来的我,太远了……
张刺和金妮反反复复地被叫过去问话。我一直被晾在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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