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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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刺见了一个网友。据张刺本人说是漂亮极了,漂亮得可以与蔡依林媲美。照这说法来看,他是非常幸运的嘛,其实则不然。那女孩和他在公园见面,聊了几分钟,便说口渴了,提议要跟张刺去酒吧一起喝点,张刺一合计好啊,这好机会焉能放过,给她喝得迷迷糊糊的,我就可以乘虚而入了。他们到了酒吧张刺不管不顾,那女的又吃又喝。
酒喝得差不多了,那女生起身说去洗手间。可张刺左等右等,这女生一去就再也没回来,张刺足足等了两个小时以后,近乎绝望地叫来了服务员。然而更绝望的还在后头。
服务生绅士并且轻盈地走过来,“先生,您这边的账可以结啦?”
张刺心想肯定等也等不到了,真想一脚踢死那女的,偷鸡不成蚀把米。郁闷的同时他一边往外掏钱包一边问:“多少钱?”
服务生清清楚楚地回答道,“一千六百八十二元。”
张刺张口结舌半天没说出来话,这回可真是欲哭无泪了。他上哪弄这么多钱去啊。他的朋友全都和他一样,一百块钱还得算计来算计去的呢,一千六百八十二块,他也就付得起那八十二的尾数。
他正想着,接到一个短信,他翻开手机看了一眼,脑筋一转,对服务生说:“哎呀,我有个朋友想过来,等等我再结账。”
服务生微微一笑,“那您也可以先结了再等啊。”
“我说待会结就待会结!”
张刺看着服务生点点头潇洒地走远了。心里犯了大愁,想着到底怎么办,突然又心生一计,起身拔腿就往门外跑,可怜他进来的时候没注意,这豪华的酒吧门口是有保安的,他慢慢悠悠地走出去可能没事,但这一跑被人毫不犹豫地一把就给抓回来了,“你是不是没付账?!”
领班打电话到张刺家,“请问是张刺家吗?”
“是。”
“你们家小孩在我们这喝酒,还差一千四百块钱,你们过来个人吧,把账给结了。”
“什么?一千四百?你说一千四百?我们没这么多钱供他出去吃喝玩乐,我们不管。我们家以后没这个人了,你们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随即电话传来忙音。
接电话的是张刺的老爸。他对这种找上门来要账的事一律用这番话打发走。张刺的确可恶,然而他老爸对此事的态度也彻彻底底伤透了张刺的心。这就意味着抛弃。有时张刺的良知偶有复活,也被老爸的无情一脚碾死。如果说儿子的伤害有时存属无意和无知,而父亲的伤害则是有意和清醒的。张刺的老爸万万没有想到,他这一次的“不管”,竟然让儿子从此离犯罪和毁灭越来越近……也可以说是他把亲生儿子推给了藏污纳垢的黑酒吧。
见老爸这副德行,张刺冷冷地哼了一声。他没有勇气给老妈打电话,上次在派出所他已经领教了老妈为钱当众耍赖的丑相……他没敢提自己还有一个老妈。
领班无奈地挂上电话。思考了大概几秒钟,领班给张刺摆出了三条路:
一是打电话给派出所,让他们处理。
二是不管找谁,反正把钱凑齐了,走人。
三是你留在这当俩月服务生,正好缺人。
张刺一合计,反正家里是不管了,他就是借钱也借不到,谁有钱借给他呀。至于去派出所,去了肯定还是找家长,张刺一想起他那薄情的父母,只能两眼发直。
“你们不怕我跑了?而且我现在没吃没住的……”领班似乎早就想好了,“吃住全管,身份证拿出来给我。”
张刺犹豫了一下,拿出了身份证,领班看了看,说:“还未成年呢?有人问就说是张全的亲戚。知道了吧?张全是酒店的会计。”

张刺不知怎么的,“嗯”了一声以后心里豁然敞亮了。他终于离开那个乌烟瘴气乱七八糟的家,有单位接收我了?!他和我描述这段经历的时候,流露出来的激动不是装的,我看得出来,那种释放感和犯人从监狱里走出来时是一样的。你们不管我,哼,以后老了也别指望我管,我要让你们看看,没你们我现在一样能活!张刺狠呆呆地想。
他跟着一个叫阿金的女孩去领了工作服穿上。阿金咂咂舌头,说:“可惜……”这话听得张刺很不舒服,也有点不解其意,咋可惜了我?他站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自我感觉很满意甚至有几分骄傲,一米七八的个子,虽然才十六岁,但看上去也很有阳刚之气。他对着镜子,向阿金炫耀:“我感觉挺好的,多帅啊!你这是嫉妒吧。”阿金也把脸贴在镜子前面照来照去。张刺仔细看了她一会儿,妆化得很诱人,衣服穿得很透也很露。跟张刺平时见到的女生不大一样。张刺一看见妖艳的阿金,便很有冲动接近她。
阿金,名字这么爽啊?张刺想到了金妮。他这个人有一个毛病,只要谁的名字和什么金啊银的沾点边,他就不把这人当外人。
阿金无所谓地应了一声:“我全名叫许金云。”
张刺放肆地大笑,心想,肯定是家里穷,连云彩都想成金的了。
阿金带着张刺把整个酒吧逛了一圈,告诉他每天要下午四点起床扫地,擦桌子等等一堆杂活,一般凌晨五点可以睡觉。
张刺漫不经心地听着,手插进兜里,摸到了烟,问了一句:“这能抽烟吗?”
阿金咯咯笑道:“孩子就是孩子,这就是抽烟喝酒的地方,咱们也可以,但是抽烟得到没客人的地方,喝酒得掏钱。”
张刺噢了一声:“那你陪我去趟没人的地方行吗?”
阿金没说什么,带着他到了后门,说她平时抽烟都在这个地方。张刺刚拿出红梅,被阿金耻笑了一番,“这什么破玩意儿啊?和大前门差几块钱啊?”阿金从衣服里拿出一盒软包装的红色云烟,张刺见过,她递给了张刺一根,给张刺点着火,张刺双手护火,点着了还用手指头弹了弹她点火的手指,认真地做着“礼仪”的动作。张刺抽烟抽了虽然一年多了,但是从没抽过超过十块钱的烟,现在这好烟在他嘴里,他发现跟红梅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阿金对他这个接受点烟的动作好像非常满意,多少还带着点惊讶,“这么小孩子都知道怎么护火怎么停火啊?!”
张刺不置可否地一笑,“我知道的还多着呢。”
晚上,张刺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他的周围很多陌生的男人,他们俗称“鸭子”。这些“鸭子”每个都长得很漂亮,尽管他们是男人,但也只能用漂亮形容,因为他们的奶油味离着好几米依然让人作呕。他们走在大街上,即使是男人,也要回头看看。
张刺心想:多亏上网认识了那个女骗子的,不然我还真不一定能找到这份工作呢。他认为自己此时此刻很幸运。他并不知道,他已经不知不觉走上了另一条路,而且越走越远……
张刺从此便兢兢业业地工作,他后来告诉我,那工作真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至于怎么不简单,他也告诉我了。可我听着,就是很简单。
他每天下午六点半准时起床,擦杯子擦桌子擦凳子,摆桌子的号码牌,跟每个能见着面的人殷勤微笑,在我听来,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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