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十夫弩(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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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智和公孙博四处找寻,山前山后,谷内谷外,哪里还有杨冲的影子?公孙博神色沮丧,喃喃说道:“公子爷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化险为夷,平安而归!”上官智也黯然说道:“但愿如此!我二人不如先回中都向杨大哥禀知详情,再做计议!”当下,两人不敢耽搁,昼行夜宿,往中都而来。
这一日未牌时分,两人风尘仆仆,终于抵达中都。(作者注:中都即今北京,自海陵王完颜亮迁都于此,以后的金朝、元朝、明朝、清朝四代便皆以此为都城。)进得城来,但见商贾如云,客流似潮,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繁华。上官智和公孙博稍松了口气,便径往“景德公府”而去。见过杨峰之后,详述了往赴百鲜宴等情,说到李道隆为了护持自己三个而被逼自刎之事时,杨峰不由得扼腕叹息。最后又说到杨冲半路被劫之事,上官智歉然说道:“杨大哥,这都是我兄弟二人没有照看好公子爷!”
杨峰大惊失色,但随即淡然说道:“两位贤弟不必如此!冲儿自幼娇生惯养,此番正好让他磨砺一番!”上官智和公孙博心里歉疚,抱拳说道:“杨大哥,我二人现在就去找寻公子爷回来!”杨峰冷冷地反问道:“你二人可知他的下落?”上官智和公孙博面面相觑,当即哑然。杨峰笑道:“你二人既不知冲儿的下落,欲往何处去寻找?适才有内侍来下诏传我进宫。等我见过圣上之后,再做计议!”上官智和公孙博只得道声:“如此遵命!”说着,抱拳退去。
上官智和公孙博刚刚出去,却听得环佩叮当,一位美貌少妇已从后堂走了出来。杨峰呼道:“小玉,你怎么到这书房来了?”那少妇正是杨峰之妻西子公主,小名唤作“小玉”,听丫鬟说儿子杨冲半道被劫,便急忙赶来询问详情。西子公主冷冷说道:“你不顾自己孩儿的死活,我这做娘的难道也不管么?”杨峰笑道:“原来你也知道这事了!”西子公主哼了一声,淡然说道:“天下哪有你这种父亲?竟连自己儿子的生死也不过问!你快派人去把他找回来!要是冲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说话间,泪珠已然簌簌而落,她忙拿绢子抹了几下。
杨峰叹口气道:“冲儿如今生死未卜,我怎会不揪心?只不过,此事需要从长计议......”西子公主泣道:“从长计议?等你计议完,冲儿怕是......”刚说到这里,急忙住了口。杨峰眉头一皱,淡然说道:“小玉,冲儿已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再为此哭哭啼啼!”西子公主听说,便不再哭泣。凝目看时,却见杨峰俊朗的脸庞上早已印了几道深深的皱纹,心里惋惜不已,轻轻地抚摸着丈夫的脸,叹口气道:“哎,你也老了许多!”杨峰笑道:“你却还这般年轻!”西子公主瞪了他一眼,嗔道:“这般年纪了,还老没正经!”杨峰淡然笑道:“我即刻便去觐见圣上!”西子公主深情地望着他,久久才道:“皇兄最富智谋,他定有办法搭救冲儿!”杨峰点点头,当下穿好朝服,进宫去见完颜雍。
进了皇宫,杨峰径往养心殿。刚一进殿,早听有人粗声粗气地说道:“杨公爷也奉召来见皇上么?”杨峰抬头看时,却见那人虎腮豹头,虬髯戟张,正是大将舒罕。杨峰疾走几步,抱拳笑道:“舒将军,你也在么?”舒罕长笑一声,还礼说道:“杨公爷,令公子和小女之事,你看......”
原来,舒罕跟杨峰交情深厚,早欲以其女小小配于杨冲为妻。金宋时风气,婚姻大事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双方做不得主。杨峰之女杨芳便是由完颜雍和杨峰家长做主,在半月之前和皇子完颜宏成了婚。舒罕之女小小贤淑美丽,文武全才,与杨冲原本也很般配。
杨峰面显尴尬之色,叹口气道:“令爱人品才情俱佳,若能高攀得上,那是犬子莫大的造化,小弟又何尝不曾想玉成此事?只可惜犬子去杨妃屿赴宴,至今还不见回!”舒罕一愣,惊道:“令公子莫非是被甚么‘杨妃屿五友’给扣下了?这不打紧,待我禀明陛下,率兵扫平了杨妃屿,救出令公子便是!”

杨峰正要向他述说详情,却听得殿后一个内侍朗声说道:“圣上驾到!”话音未落,早从殿后走出来四个黄衣内侍,个个手执拂尘,列在御座两旁。紧跟着,有人哈哈笑道:“不知那‘杨妃屿五友’却是何人?”笑声落处,两个紫衫宫女执着冲天扇,四个大内高手按着御剑,早已簇拥着一人从殿后虎步而至。那人身披绣龙袍,头顶貂尾冕,提着玉腰带,袍襟一扬,已然坐定在御座之上。却见他虎目龙睛、神情孤傲,眉宇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王者之气。
杨峰和舒罕一惊,袍襟一卷,已然拜倒在地:“臣等叩见陛下!”完颜雍神色谦谨,伸手笑道:“两位卿家快快免礼平身!内侍,给两位爱卿看座!”早有两个黄衣内侍搬来两把椅子,置于完颜雍御座之侧。杨峰和舒罕缓缓起身,躬身再拜道:“谢陛下!”说话间,早已悄然坐下。
完颜雍环目一扫杨、舒二人,淡然笑道:“舒卿家,适才朕听你说起‘杨妃屿五友’,却不知是何许人也?”
舒罕神色恭谨,躬身答道:“回禀陛下,那‘杨妃屿五友’不过是一群江湖人士,却将杨小公爷给......”猛然间想起自己并不了解实情,若是信口开河,便会犯下欺君之罪,是以不敢再往下说。
完颜雍一惊,却依然不动声色地问道:“杨卿家,冲儿究竟怎样了?”到底是亲娘舅,虽贵为九五之尊,却也听得出话里隐有一丝担忧。
杨峰不敢隐瞒,起身答道:“臣听说杨妃屿五友乃是世之高贤,又知陛下爱惜人才,便有心结交。事有凑巧,臣得知杨妃屿五友将于三月十五日摆设‘百鲜宴’,大会天下英雄豪杰。是故,臣便派了冲儿前去杨妃屿赴宴。不料,冲儿至今也不见回!”
早见舒罕暴跳如雷,怒道:“定是那杨妃屿五友与我大金朝作对,扣下了杨小公爷。陛下不必着急,且叫微臣领兵去扫平了杨妃屿,搭救杨小公爷回来!”他性情直率,情知杨冲是完颜雍的亲外甥,又是自己未来的女婿,便把心里的一番话全抖了出来。待话一出口,立时大悔,当下惊道:“臣下失礼!”完颜雍虽知他的脾性向来暴躁,但还是龙颜不悦,冷哼了一声。
杨峰一听他这话,心里一凛,忙道:“此举万万不可!那杨妃屿五友世之高贤,应吸纳为我朝之股肱,使其效命于陛下,岂有刀兵相加之理?至于冲儿之事,托陛下洪福之荫,想必倒不会有甚么闪失!”
完颜雍点头称是,冷冷问道:“舒卿家,你想杀杨妃屿五友,居心何在?你莫不是要朕背负这害贤之名么?”当日,曹操欲除祢衡,便借黄祖之刀杀之,自是不愿背负害贤之名。可是,自古至今,又有几个皇帝当真不杀贤达?完颜雍作为一代帝王,竟也知道不要让自己背负害贤的罪名,确实难能可贵。
舒罕只吓得面如土色,急忙伏地请罪。要知道,君父如果稍不高兴,便有可能取了臣子的性命!完颜雍怒气稍缓,冷笑道:“罢了!尔等可知我为何要召唤你二人么?”
杨峰和舒罕互相对望了一眼,已然猜到完颜雍定是有甚么军国大事要与两人相商,便齐声拜道:“臣等不敢妄自揣度圣意,还请陛下明示!”
完颜雍微微笑道:“朕召唤二位卿家至此,别无他意,只是要教你二人开开眼界,观瞻一件稀奇之物。请随朕来!”说话间,命黄衣内侍头前引路,摆驾径往校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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