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寂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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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棘背龙的死亡对西雅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如今龙群中四处蔓延的瘟疫就让她有些绝忘了。尽管她努力救治,但同族还是一只只相续死去。整整三天三夜,耗尽了她所有精力。原本明亮而智慧的眼神暗淡下来,布满了血丝。绿色光亮的皮肤也折皱处处。她像只受创将死的孤狼,凄凉而疲惫的望着悄无声息而又尸首遍布的荒野。她明白,这回真是要一败涂地了。
很快,程决来了。在第四天的伴晚,全副武装的八个人,走上这片曾经碧绿的草地。
暗淡的阳光下,她抬起头,哀然道:“放过他们吧,就算成为人类的奴隶。对现在我们这个种族来说,也是好的。”
“见谅,这里的生态平衡已经完全破坏了,失去你,它们根本无法独存。”程决嘴角亦露出苦笑。
“是吗?但是我还是不想看到他们死在我的面前,如果我不死,就还有希望是吗?拔刀吧。”西雅双目变得赤红,背上的鳞片和刺脊猛然竖起,混身上下迷漫出浓重的杀机。悲凉的荒野似乎也在一瞬间变得凶暴起来。
程决凝视,眼中神色不断变换,沉默片刻,才拔刀出鞘。刀锋在左手指上一抹,鲜血溢出。然后他将刀平举,小心的在幽刀两面用血绘上龙纹,双手肃穆的握住刀柄,深深刺入草地。
千年不灭的刀锋上显出一种深入骨髓沉重和肃穆。
“如您所愿。”他道,“你我之间没有正义,没有邪恶,没有恩怨,没有情仇。只因种族各异,生存法则所迫,才做生死相搏。”说着他又郑重的向西雅一躬。
“您的实力,我个人不是对手,厚颜以众临寡。”
西雅站起身来,凝视程决。然后左手抱右臂,右手按额,俯身一躬。扯下背上的一张鳞片抛在地上,苦笑道:“按你们人类的话说,这叫‘识轻重,知进退’吧。你是个聪明人。来吧!无需废话,让我们决定两族的未来。”
“请!”程决微微拱手。
字方吐出,他身侧的斩羽,萧扬已电射而出,跃过程决化作两团光影一齐扑向西雅。
西雅一声怒吼,两手一张,锋利如刀的长爪弹出。一爪横扫,平地里忽起一阵飓风,瞬间将斩羽,萧扬两人的招式打乱。两人心中骇然,急忙飞身后退。
一个刀浪忽然从两人之间穿过,瞬间撞上飓风,一起烟消云散。而程决已身随刀至,与斩羽,萧扬两人错身而过。殷红如血的刀面,杀机密布。
他双手握刀,全身内力皆聚于刀锋,夹杂着庞大灼热的气势,“幽屠”斜斩,战场杀敌时那种凶戾立时爆发,对准西雅右肩一刀而下。这一刀不论是时机,力量,还进攻方位都把握的很好。
此时西雅右手正自回收,力量尽泻,正是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时。肩膀自然而然出现一个破绽。
程决正是希望抓住这个时机,借刀锋之力以无刃入有间,破开西雅的防御。何况他并非一人,与此同时,林焕的飞针和陆枫的箭同时飞向西雅的背心要害。
他对这次合攻非常有信心,就算不能将西雅击伤,也能把握住战场主动。到时候陷入围攻中的西雅必定手忙脚乱,穷于应对。再耐心等待最佳时机,他们就能一战而定。
不管他心中如何做想,对面的西雅却冲着他冷冷一笑,整个身体忽然如陀螺般急速旋转起来,刀锋尚未近身,一股不断旋转中的软性弹力,就将气劲撇开。
空间仿佛正在蹋陷,程决一刀劈往空处,身子随之前冲,体内真气一阵动荡,让他难受之极。
心中道声变态,程决右脚迅速侧立点地,飞身后退。而西雅根本就不管身后的偷袭,两目杀机一闪,急速俯身贴向后退中的程决,一爪上撩。
空气忽然间凝固住了,程决像是一下掉入了水里。知道是西雅用念力定住了周遭空气才使得阻力大增,以至产生错觉。虽然情势紧急,但这还不足以使他慌乱,多次生死之间的磨练以完全让他懂得在战斗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他脚尖再次轻触地面,左手将刀背下压,抵住西雅凶猛的一爪。借力攀升,一个翻身落向西雅身后,唐刀反递刺出,变被动为主动。但他也并不指望这反身一击能够奏效。不过以攻为守罢了。希望落地后能够重整局面,重新压制住龙人西雅。
但西雅的行动再次出乎程决预料。她压根就没有想要和程决缠斗的打算,她的目标是不远处紧张的盯着战场准备偷袭的空桐。
她早就发现这只队伍战斗人员实力不一,而看起来最为弱小的莫过于这个面色紧张的女孩。她相信只要时机把握的好,摆脱掉程决这个唯一可以在正面与其对抗者,团队中的其它人根本就不能对她构成有效威胁。
所以她做自认为最为正确的选择,空桐将是第一个突破口。她大脚猛的在地上一踏,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庞大的身子如蛇般灵活的作出诡异之极的动作,闪过斩羽,萧扬的封堵,扑向他们身后的空桐。
而这时程决已落地,一见情况有变,骇然回身追击,西雅的策略无疑击中了他心中最脆弱的一环。但眼见已无法赶上,他发出一声怒吼,跃向半空,连人带刀一起追向西雅。这时他再顾不上什么策略配合,心里只想尽快致西雅于死地。
西雅已一爪掏向女孩右肩,空间立时又出现定住的感觉,她认定这一击必能将这女孩手到擒来。到时候战局的主动就在她手里,投鼠忌器的程决不敢再次围攻,要打要和全由她作主。
然而事实让她失望了。小女孩虽然紧张,但却不是没有战斗经验,这种紧张不过天性使然,却往往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出不可思意的力量。
西雅看见本来有些惊慌的女孩忽然双手结印,迷云之链紧扣指间,空气中的水雾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集结,周遭空间立刻变得寒冷刺骨。西雅不由的打了个冷颤,对于她这种适应于湿热环境下生存的生物来说,寒冷无疑是最大的敌人。她首次怀疑自已的作法是否正确,小女孩并非看上去那么弱小。气势上也不由的弱上一分。
但事已至此,她只能迎头而上,从眼角她已看到这支队伍的其它八人正通过各种办法前来救援。可以想象,如果一击不成她必然将陷入苦战。那时候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生死在此一举。她再次加快速度,想在女孩完成技能前将其擒住。但已来不及了,眼前的并不是什么技能,而纯粹是一场水元素的爆发,并且是连环性的。

西雅忽然发现自已反被困住了。一个结界样的东西,裹着一团刺骨的冰屑疯狂向她冲来,而且有越来越有缩小的趋势。
看这架势,西雅心中悚然一惊,被程决坑怕了的她以为又是一次阴谋,故意引她上当。这时程决,斩羽,萧扬已从三个方向朝她逼近。而林焕的飞针和陆枫的箭也近在咫尺。她以为已身陷绝境,忽然发出一声高昂之极的长啸,眼睛变得完全赤红。双手开始不断膨胀,爪子也再次伸长。强大的气势遽然从体内涌出,周遭的空气发出轻微的爆鸣声,身体竟然就这样在空中一顿,然后猛然上冲,用利爪破开结界,连续几个翻身就想先行避开。
这一举动让所有人都感意外。当空桐发出的结界冰团变得越来越小,最终成了个大冰疙瘩,“蓬”的一声砸在地面上时,西雅已跳上草地唯一的大鹅卵石。
她双眼闪烁不定,恐惧,愤怒,仇恨,绝望,都有。忽然,她发出一阵大笑,声音悲戚惨然。
她一次次扫过遍布草场的恐龙尸体,泪水从血红的眼中滚滚流下。
“人类,不管手段怎样,今天你们都已胜了。”
说着她缓缓将手伸向背脊,将根根耸立的脊刺连带血肉一一拔起。
看着抛在地上叮铛做响的东西,程决心中惊骇,竟然全是铁条。
岛上的研究者尽使出这般残忍手段!
这时,西雅缓缓拔出刺在大椎骨上的最后一根,鲜血从整个背脊激射涌出,流满背部,又如水般淌到地下,流向那些在低洼处死去的恐龙。她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仿佛对这个人类世界的最后控述。随后,她整个身体膨胀起来,越变越大,尖利的碎骨牙和碎铁如泥的长爪寒光闪闪,粗壮的大腿骨支撑着高达三米的身躯,看起来像头真正的恐龙了。眼中也尽显疯狂,完全没了人性。
这惊心动魄一幕。让八人完全呆住。
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只听那怪物一声大吼,咧开血盆大嘴猛的冲来。
程决几人纷纷作鸟兽散,所有人都知道这对这种野兽,体形虽大,力量虽强,但只要不做正面接触,合力足以在持久战中拖死它。
然而他们的想法却是可笑的。疯狂了的西雅并非是蠢笨了,只是变得噬血残暴,回归了原始的兽性,没了理智罢了。
站在树上还妄想偷袭的林焕首先被从树下跃起的怪物一掌拍飞,幸好离他不远的袁林救得急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林焕也在这一击中完全失出了战力,两手被怪物嘶开三道大口子。鲜血满身。被袁林**草场急救。
这怪物身形灵活之极,完全没有一丝笨重。这让程决忧心忡忡,如果不能做出有效抵挡的话,下一个被攻击的可能就没有林焕这么幸运了。
想到这里,他猛然转身,将手中“幽屠”甩向怪物。刀锋正中怪物肋下,却未足够深入。怪物一声惨叫,拔出刀杀气腾腾的盯住程决,不时发出咆哮。
显然它的潜意识中对程决也深为忌惮,一时竟没主动进攻。程决心中长舒了一口气。他已看到空桐几人都转移到了比较安全的地方。
从戒子中再拿出把备用唐刀,刀锋前指,洒然一笑。没了后顾之忧,他已可以全力迎战。
盯着气势不断攀升的程决,怪物显的越来越暴躁。终于,它一声咆哮,四肢着地,宛如狼人一样扑至。
程决冷静的飞身后撤,半途中又一个旋转纵身跃上树梢。他想借树枝扰乱怪物的攻击,起码让它无法在平地上那么自如。
“嗖”一支长箭击中身在半空的怪物后背,深入肉里,但它却全然无事的继续追逐在树梢间乱跳的程决。这种力道的攻击对它全无威胁,强壮的肌肉完全可以将箭夹在皮肉之间,而不伤其内腑。
这时,天色渐暗,斩羽偷偷潜至两人打斗近处,正好借机向程决打眼色。
程决一看明了。转身跳入杂乱无章的灌木丛,怪物不知有诈,尾随而来。正当程决看似绝望呆立在荆棘间,怪物张嘴虎扑之际,斩羽身形忽然闪现,蚀骨刃从怪物身后分别刺中其后肩和脊背伤口。
一声极其痛苦的惨嚎过后,怪物由扑变跌。让程决很轻松闪过,扯住其背上的斩羽,两人飞身跃出荆棘丛。留下痛得无法反身拔刀,在荆棘中不断翻滚,全身又被荆棘扎的鲜血淋漓,惨嚎不绝的怪物。
知道大局已定,这时从西雅所住的大石内搜出斩魂刀的萧扬和平缓了伤势的林焕几人全都赶来,将怪物围在荆棘里。
“掌控者真是残酷啊!”看着已丧失理智,现在痛不欲生变成怪物的西雅,程决发出一声无奈的长叹。
“神有不残酷的吗?人类又如何?你我又如何?”
袁林的回答很是尖锐,程决有些烦闷的闭上眼,沉默以对。
这时,荆棘中的怪物西雅,忽然停止的痛苦的扭动,再没发出一声惨叫。她缓慢而艰难的爬起身。眼睛依旧血红,却已回复了清明。沉重绝望的眼神一一扫过众人,最后凝视着程决。接着,她又转身慢慢走向那片她居住的草地,那颗雪白银亮的大鹅卵石。
她完全不顾挡路的荆棘,也不顾将她团团围的众人。只缓缓的,如一个失去灵魂的躯壳般一直向前。一直向前。
一行人骇然以对,萧扬猛的举刀就想将其杀死。
程决阻止道:“让她走,她的灵魂已死。”众人这才让开道路。
黄昏中,夕阳最惨淡的光辉下,一条血迹自荆棘丛不断沿伸,一直到绿草地,越过近百恐龙的尸体,再到那颗依旧银亮如玉的大鹅卵石,上面的鲜血和现在的混为一体。
她跪倒石上,身形变回原样,已是完完全全一个血人。
这时一只可爱的才出生不久的小秀锷龙从大石底下钻出,欢叫着跳入西雅怀里,轻扭着那颗小鸡般的脑袋撒娇。
轻轻抚摸着它淡绿色光亮的皮肤,西雅艰涩的对程决笑笑,像是解脱了般,道:“我死,它将食我肉。”
程决嘴角一阵**,仿佛要说些什么,但最终选择了沉默。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远古并非只有我们一个种族。”她又道。
“你是个英雄。”程决收刀回鞘,抱拳一礼,再次闭上眼睛。
她大笑。气绝。
小秀颚龙,沾着鲜血跳出她怀中,环绕她一动不动的身驱几圈,发出吱吱叫声。然后用它公鸡般的利嘴啄了上去。
八个人看着,心中默哀。白光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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