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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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杰没有冤枉林烨,那副手铐,的的确确,是——警用器械。
手铐这东西不比枪支弹药管理得那么严,交接的时候漏下一个半个也是有的,何况林烨好歹也干了好几年的所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偏偏小王同志认了真,还真是不给人留面子。
两个人面面相觑,互相瞪了好一会儿,谁也不说话。
最后是王文杰投了降,摸摸脑袋嗫嚅着说了句‘好吧好吧现在太晚了,你白天再到所里来吧……’
然后,就很不争气地,跑掉了。
林烨瞪着王文杰的背影,一直瞪到他没了影儿,摇摇头,笑着拉下了卷帘门。
王文杰一口气跑回了所里,值班的同事一见他就伸出了手:“钥匙呢?拿来!”
“什么钥匙?”
“嘿!你发呓症了?不是叫你找林所长要钥匙去么,手铐钥匙!”
“哦,忘了……”王文杰一拍脑门,“别着急别着急,我有办法,有办法。”
王文杰拿出个挖耳勺似的东西,连捅带钻捣鼓了好半天,成功地把手铐分解开来,同事在旁边看得眼睛都大了:“哟,你小子还有这一手呢?真没看出来!”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是我弟弟在的话,要不了一分钟。”王文杰擦擦汗,找地方睡觉去。
“喂!我说,”同事在伸后嘀咕,“你既然能打开,刚才就直接开了不好么?干吗还再跑一趟啊,累不累啊。”
王文杰没说话,闭上眼睛,睡了。
……
王爱国这会儿也正在睡觉——通常这个点儿大家都在睡觉。
天快亮了,可是还没亮,睡觉的人们在这个点儿通常都在做梦——美梦,或者噩梦。
王爱国梦见了小时候的自己,独自坐在福利院的角落里哭鼻子。那个时候的他很爱哭鼻子,包姐姐说男子汉不能哭鼻子,他点头,说我知道我不哭了,可是眼泪还是往下掉。
爱民哥哥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脚尖碰了碰他的腿,丢下一块巧克力,转身走了。
是被大胖抢去的那一块,他刚咬了一口就被抢走了,他去追,却被大胖一把推倒在地上。
包姐姐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关爱民!你怎么又跟大胖打架了?我要罚你背他去医务室看医生!”
他于是又哭了。
然后画面变了,变到了几年前,燕叔叔严肃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一个人,贪财也好胆小也好淘气也好什么都可以,惟独不能自私,不能只想着自己不考虑别人!”
不能自私!不能自私!不能自私……
王爱国就在这念经一样的梦魇中醒了过来,天还是墨一样地黑,宿舍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磨牙声,还有说梦话的声音——对面上铺的老六在念诗,山映斜阳天接水,水里有个大水鬼……
王爱国笑着想起了哥哥王文杰——梦里的爱民哥哥,也总是喜欢说梦话,最爱说的是:“一只青蛙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扑通!扑通!跳下水!”
一只青蛙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扑通扑通跳下水,水里有个大水鬼!哈哈!
笑完打个呵欠,翻个身,又睡了。
窗外,冷风刮起来,天色更加的昏黑,风越刮越猛,渐渐地,落起了雪花,一片,两片……

好冷!恍惚中又回到了从前,那恐怖的一幕重演——黑洞洞的大山,黑洞洞的大风,就连那大片大片的雪花也是黑洞洞的。那么黑,那么黑!黑得仿佛是饿兽的血盆大口,吞噬着天,吞噬着地,吞噬着两个慌不择路的孩子……
跑啊,跑啊,拼命地,没命地,奔跑!奔逃!那么冷,那么冷,风在耳边呼啸,呼啸着要把耳朵割下来!冷得浑身都僵住了,心里满是恐惧,远远的传来恶人追赶的声音,于是就更加地慌乱,脚下跌跌撞撞,一个恍惚,就滑了下去……哥哥冲过来拉住了手,可是不行,两个人一起摔了下去,太滑了,这该死的雪!
一直滑到了山沟底下,好疼,身上到处是划破的伤痕,哥哥说:“不许哭!”
弟弟点点头,果然没有哭,虽然泪水已经冲到了眼底。
哥哥解开大衣,把弟弟搂进了怀里:“别怕!爸爸他们会来救咱们的,一定会来的!”
“嗯!我不怕!”弟弟重重地点头。
风,继续呼啸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渐渐被雪吞没……
醒来的时候,头很晕,嗓子疼,眼睛涩涩的,很难受。
老六打了个大喷嚏:“啊……嚏!TNND,下雪了,怪不得这么冷!惨了,第一堂是老蒯的课,不能逃。喂,王爱国,快起来,再不起来就迟到了!”
宿舍里一片哀鸣,喷嚏声一声接一声,看来感冒的不只王爱国一个人。
雪下得铺天盖地,冬天说来就来了。
强撑着洗了脸漱了口,胃里一阵阵地犯恶心,早饭也没吃就匆匆地往教室跑。老蒯是班主任,迟到了要扣分的。
铃声一响,老蒯走进来,脸色青青地擤鼻涕:“对不住了各位,今天我感冒了讲不了课,大家做个小测验吧。两个小时做完,成绩要算到期末总分的。”
同桌的老六趴在桌子上,低低骂了声“不得好死的老家伙!”
王爱国也是一脸的官司,恨恨地跟着骂了句“断子绝孙的臭老头!”,没留神声音大了点,被老蒯听了个正着,眼光转过来,滴溜溜地打了个旋,王爱国登时毛骨悚然。
老蒯其实不姓蒯,不过大家都这么叫,他也不纠正,时间长了大家连他的本名都忘了。刚进校的新生不知道,懵懵懂懂地给个尊称,叫他‘蒯老师’,他也不在意,点点头就罢了。
老蒯其实也不老,只是有点不修边幅,不爱打扮,胡子拉渣的显得老。偶尔哪天高兴了把胡子刮干净,再穿件好一点的衣服,居然也能算个帅哥——上次学校开运动会,老蒯参加拔河比赛,穿了身运动装,高度近视的系主任愣把他排到学生组里,他也不分辨,跟着大家一块拔。结果学生组拿了冠军,分奖品的时候才发现多了个人,于是只好重新来过。
老蒯的课讲得不错,要求也严,不准迟到不准早退不准旷课逃学不准这个不准那个,学生都有点怕他——这一次,王爱国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老蒯一指王爱国:“你,站起来!”
王爱国战战兢兢,活象贾宝玉见他爹,低着脑袋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凑过去。
老蒯说:“你,把卷子给我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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