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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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来,佳音还在忙早餐,江河跑进厨房,嗅嗅鼻子,"哇,好香诶。"
佳音声音温柔,"我给你买了牙刷,快去洗脸刷牙。"那一刻,她有些怔忡,这些话说得多么熟练自若,好像江河真是她的孩子,话里面满是柔情和宠溺。
佳音苦笑,摇摇头,把锅里的面条盛出,过水,放上调料,凉拌。端着走进客厅,江河站在餐椅上拿筷子敲着碗沿喊"开饭啦开饭啦"。
"那么饿啊?"
江河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极是可爱,"是啊,好饿好饿。"
"那么,开动!"
佳音笑着递上筷子,她做的是凉面,里面花生青瓜西红柿酸豆角乱七八糟随心所欲花红柳绿地放了一大堆,她的前夫沈放并不喜欢,刚开始时还能微笑以对,到后来口无好言,看见她做就一脸嫌恶,更别说尝了。
江河看着端上桌的面条,皱眉,"这是什么东西?"
"凉面啊。"
"卖相可不怎么样啊。"
佳音好笑,真不知道江河的父母怎么教的,才五六岁的孩子,说话的语气硬是把自己搞成五六十岁一样。
江河试探着夹了一根面条放进嘴里,哗啦啦一把吸进去,嚼了嚼摇摇头,"啧啧,卖相不怎么样就算了,味道还真是不……一般啊。"看到佳音杀人的眼光瞪来,立马改口。
佳音又好气又好笑,"你还真是有点寄人篱下的自觉啊。"
江河叹气,"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的外号,小情圣呢,向来嘴甜得像蜜。"
佳音正在喝水,听到这话,差点喷了,指着他笑得打跌,"你,小情圣?骗了几个女孩子的芳心啊。"
江河很认真地放下筷子,掰着手指头数,"我奶奶,我们李老师,学校的花花、妞妞,还有……你啊。"
佳音好气又好笑,"你家什么大人啊,都没教你好的。"按下他的手,把筷子塞到他手里,"快吃吧,送你回家后,我还得上班呢。"
"你知道我家在哪?"
"不知道啊。"看到江河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佳音作弄他,"不过我可以先把你送到警察叔叔那里去啊。"
"为什么要送到警察叔叔那里去?"
"因为你迷路了。"
"哎,你怎么那么笨?哪有迷路送警察的?"江河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像熟得发亮的葡萄,"我知道家在哪里啦。"
佳音有些吃惊,"你知道家在哪儿?那我昨晚上问你你还说不知道?!"
江河继续瞪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万一你要是敲诈怎么办?"
佳音气结,"那你就不怕我是绑架,还跟我来了?"
"我……我被你美色诱惑的,你还好意思说。"
噗--这下子没得说,佳音笑得差点晕倒,这是什么孩子啊,还美色诱惑。半响,看江河还一脸正义凛然地看着她,只好说:"好好,我美色诱惑你了,那么,亲爱的,可以快点吃完早餐吗?"
江河揉揉鼻子,想了想,"嗯,我不会饿我自己的。"
也不再多说,吸溜溜三下两下就吃完碗里的面。
韩佳音看着很开心,这个家,冷清得让她心酸,她离婚后,沈放就留给她这套房子,也算是有良心了是不?不然都不知道自己该住哪里。
本想把乡下父母接来一起过,却不想父亲竟得了肝癌,怕拖累她,推托说家里水好空气好,吃的东西也好,就住家里休养了。
留她一个人,在这个越住越陌生的城市里打拼。
她看着江河,有一个人和自己说话,和自己吵嘴,原来是这么幸福的事情,私下里竟有点想就把他绑在这里算了。
念及于此,不禁苦笑,或许真是寂寞得久了,竟然这种想法也有了。抬起头,看到江河正偷着眼看她,笑笑问:"你又有什么鬼主意啊?"
江河腰一挺,"我一向很正直的啊,哪有什么鬼主意?"
佳音不说话,只看着他。
"好吧好吧,"江河不耐地嘟嘴,"等会你一定要送我回去?"
"那当然,我还得跟你爸妈好好说,得好好管教你,哪有让孩子这样乱跑的?"
江河有些踌躇,"可是我妈妈不喜欢陌生人送我回去诶,她会以为是我爸在外面找的狐狸精。"说完,偷着脸看佳音。
佳音愣住,这她倒没想过,不过有些女人对这方面确实敏感,再怎么解释好像只会越描越黑,"那,你怎么回去?"
"哦,没关系,你送我到昨天我们遇见的地方就好了。"说着江河慢慢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手机,"然后我就会打电话给他们来接我?"
"你有手机?"
"嗯。"
"记得他们的号码?"
"嗯。"
"那你昨天还骗我说你不知道家里的电话?"佳音咬牙切齿,"这么小就知道骗人了?"
"我是不记得,只是我电话里存着有嘛,按1就好了。"
佳音抚额,看来在血压升高以前一定得把这个孩子送走。不想江河倒不怕死地加一句:"是你笨没问我啦。"
她突然有种想打人的冲动,这个叫江河的小P孩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危险?还是她实在是长了一张太诚实的脸,让他一见面就认为她是个好人?哀叹。
看看时间,上班已快迟到,佳音懒得再和他争。把他送到超市门口,佳音再一次问江河:"你确定在这里不会有事?"
"嗯。"
佳音无奈,这鬼灵精怪的孩子就是不肯告诉他多点信息,而她也确实没有时间和他多磨了,虽然把一个孩子独自丢在这里,她也很不安。塞了一张钱到他手上,"那好,拿着这钱,他们要是没来接你,就自己打车回家。"又拿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电话,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
走到前面又交待了门口的保安一番,这才和江河说再见。
"走吧走吧,你很啰嗦。"小P孩看上去倒一点也不领情,挥挥手像赶一只苍蝇。

佳音也来不及计较了,她已经迟到了。
到了公司,邱大侠果然立在花园里看风景,看她进来,指着她说:"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佳音有些心虚,想了一种又一种托辞,没奈何总觉得别人都用过了。所以邱大侠坐在办公桌后面拿眼瞪她的时候,她只好无辜地说:"路上撞到了一个孩子。"
不想他却似根本没有听见,大手一挥,"不讲这个,信诚昨天过来考察,今天要我们过去签约,这笔单是你和老王跟的,老王另外有个大任务,你就一个人去。反正要签约了,你应付没问题吧?"
佳音有些头晕,她来业务部才三个月,独挡一面也太快了些,更何况信诚这笔单可是价格不菲,很多细节她都不太清楚,万一要是签单的时候说漏什么,岂不是前功尽弃?因而就有了些犹豫。
邱大侠向来是雷厉风行,最见不得畏首畏尾的属下,话里就有了些薄怒:"怎么,你不行?"
佳音哪敢说不行,这阵仗她要敢说不行估计明天就得打包走人,看在丰厚的奖金份上,她只好硬着头皮咬牙说:"行。"那后一个"吧"字硬生生在邱大侠瞪得溜圆的虎目中咽了回去。
"那就好,出去做事吧。
佳音出来,腿还有些虚,她一向是给老王做助手,这一单要是成了,也许今后就是她一人去单打独斗跑市场了。以前跟着老王,他为人极仗义,又很照顾于她,凡事都好过。
以后她一个人,喝醉了怎么办?遇到心怀不轨的客户怎么办?奖金或是增多,但前途也是堪忧。看着办公室里一个个忙来忙去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韩佳音一时有些凄然,这世上,果然是没有谁能陪着谁到永久的。
正想着,老王走了过来,碰碰她:"怎么,呆了?"
佳音有些想哭:"大侠要我一个人去签约。"
"好事啊,"老王呵呵笑,"傻呀你,这意味着你就得道了啊。以后奖金丰盛着呢。"说完,递过一个牛皮封,"这是信诚的相关资料,你拿去看看,等会我会把重要的东西再和你说说。好好干啊,这可关系着我们俩这个月钱包的厚度呢。"
佳音想笑,想想心头仍是很沉,"你要跟什么大任务啊,一天也等不起?"
"嘉义那边的工程出了点问题,公司派我过去处理。"。
佳音昨天一天没回公司,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原来嘉义那边晚上赶工,一个外请装广告牌的工人不慎摔成重伤,媒体都介入了,为慎重起见,只好让老江湖老王出面去代为处理。
"事情紧急,我也只能挑重要的和你说,最迟十点钟我得出发呢。"老王摊开资料,心急火燎地和佳音说。
佳音刚来业务部时还真不能习惯老王这种见风就是雨的作风,她一直慢悠悠地活在自己的人生里,做设计的时候最不喜欢业务部的人催命似地催她,有时候急过火了,干脆罢起工来,捧着咖啡优哉游哉地喝。气得业务部那一干人啊,发誓说哪天不定要好好整她。
可是,没办法,她设计的东西最不需要返工,也最符合客户的要求。所以即使她坚持要申调业务部,老总虽为难,也同意了。
这年头,人才难求,像她这样的人,也算是人才了吧,虽然脾气古怪了些。
这会儿佳音这个人才却头昏脑涨地听着老王"尽可能地捡着重点"说信诚的要求,一会儿是布局不能太散,所以哪里要怎样怎样;一会又是不能流俗,所以这里要如何如何;然后是哪里是公司短处,所以要尽量避重就轻;哪里是长处,重点分析。
听了半晌,佳音颇为头痛,没奈何也只好忍着,老王手底运笔如飞,一会儿这一条线那一个圈,这一点注意那一些仔细。饶是佳音和老王一起出席谈过几次,仍是眼晕得厉害。
想老王每次做报告时的口若悬河,只恨自己不能代老王去嘉义。
这功课不是普通的难做,佳音寻思听不明白就只有等老王走后重新理头绪了,看他那样子也是没办法再给她说一次了,连一句"听明白了没有"都没问。
佳音叹气连连,神思恍惚,及至老王走后,才发现了一个让她崩溃的事实,这老王的字,那个难认啊,叫鸡扒狗划也不为过。
怔怔地捧着那一堆资料,差点就瘫掉。
这种局面直接导致佳音到达信诚时很多东西仍是处于半揣摩的状态,看着前台小姐一脸浅笑地叫她稍等,佳音心中半点底也没有,反而越理越乱。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没用。
得知爸爸生病的那会,她一个人关在房里,作死地哭,那时候她都快绝望了,除了哭她还会什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抢银行估计都没办法跑出三步远。
后来才想到要调业务部去。那天早上她顶着一双熊猫眼走到邱大侠面前去,几乎是恶狠狠地说她要调业务部。大侠几乎晕菜,进公司几年还没见过这种模样的韩佳音吧?她在设计部几乎与世无争,除了偶尔气气业务部的催命鬼,可那时候的韩佳音像是随时随地要和别人打架。
佳音常想,人被逼到一定份上,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现在韩佳音却一点狠劲也没有,只觉得腿软心虚。想想这么大的案子有可能会毁在她手上,她就想哭。
门终是开了,信诚的会议室大得空旷,坐在里面的十几个人听得门响,齐齐收声,回头,看着她。
韩佳音左手握右手,抱在怀里的资料差点就被挤得粉身碎骨。她咬咬牙,只好无奈地想,就当这些全是空气吧。
深深深呼吸,韩佳音终于开始了自己单打独斗的事业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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