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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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政府垮台后四年,公元一九一五年,这是个不好的年头,袁世凯篡夺革命果实复辟帝制
紧接着反对复辟的战争打响了。
我们的故事就在这样的一个背景下揭开了序幕!
灯火辉煌的霓裳下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人们有说有笑的各自穿行在街头巷宇之中。
“捉鬼消灾~!驱凶避祸~!”
一个极其不协调,与硝烟战火格格难入的声音回荡在一条条无人的空巷中。
黑色的道士长袍下遮掩着一具老态龙钟的男人身体,瘦弱得唯恐风吹即倒般的皮囊缓步慢摇,花白的头发直抵腰际,向后披散而下,梳理得井井有条没有一丝凌乱,脸上的皱纹已经深得看不出本来面目,但却难掩神色中的浩然正气,那深邃的眼神精光四射,只是随意的一抹便使人不寒而栗、难以接近。右手杵着拐杖,左手拿着一根竹竿,竹竿上支起一截长方形的白布,直条条的垂荡着,其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四个楷体大字:茅山老道。
道喊着累了,寻着一颗梧桐树停靠下来,四下打量着,眼神中尽是数不清的落寞。
看着热闹喧哗的帝都却在此刻此地静得出奇,烟花红尘之地尽皆人潮涌动,偶尔一两人从小巷经过也是带着一抹浓郁的有色眼镜看着老道,与之擦肩而过之后口中喃喃低语:“这年头忒难过了,瞧这一大把年纪了,还非得出来行骗养家,唉!”
老道将话一字不落的听进耳朵里,却只能报之以苦笑,这已经不是第一个说此话的人了,当老道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就被人们指其为“江湖骗子”,舆论的力量何其强大,老道这一身永恒不变的装束在出现的第二天就已经成为了街头巷尾谈论的话题。
江湖骗子不是没有,可是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穿着“职业装”行走在帝都中心,口中还念念有词的吆喝着“捉鬼消灾,驱凶避祸”的口号的江湖骗子绝对是仅次一人。
穿过几条街道,烟花柳巷已被淹没在夜色里,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清朝风格的四合大院,砖墙虽旧却还算结实,青石砌成的地面四通八达的绵延向远方,老道微微伸长脖子看向远处,深宅一般的四合大院紧闭着双门,这里的人们仿佛是与帝都的夜生活作对般早早的进入了梦乡。
犹豫了一下之后,老道终于还是没能继续深入下去,无奈的泯着嘴唇折返回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啊~~~!”
骤然之间,一阵凄厉的女声响彻整片街区,老道扭头望向声音的来处,眉头微微的一皱,右手五指轻快的互捏数下,面色转瞬凛然起来:“喜气被血光笼罩!糟糕,有孕妇难产。”
毫不犹豫的拔腿前行数步之后又转而筹措起来,枯黄的双手交互握着:“不妥,不妥。”
老道虽年岁已大,但接引生产此事终究不太妥当。
“此妇人声调颇高,兴许片刻即有人前往相助。”老道转念一想,随即放慢脚步,看似悠闲的朝着凄厉女声的方向缓缓行去。
可是意外的,半响过去了竟然未有一人前往相助,一座座宅院紧闭大门的依旧紧闭着,还亮着灯的立刻关闭,做出一副熟睡已久的样子。
“奇怪,这里的人……”老道左右看了一眼,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声不但没能引来邻居们的帮助,反而如避瘟神般纷纷装睡不起。
孕妇难产比不得杀人行凶,虽然痛苦却还不至于片刻之间便一命呜呼,老道犹豫间已然来到女人家门前,左右看了一眼,见依旧未见人影也就顾不得许多的将右手掌轻轻的放在院落大门上。
只听门内“哐当”的一声轻响,大门竟然自动向两边开启,这座四合院很小,大约也就一百平米的样子,院落内的一间独屋就显得更小了,没有树木和杂草,连颗石块都没有,就更别提鲜花了,四下土壤潮湿得仿佛能踩出水来,老道一脚踩下去布鞋竟陷入了小半。
老道身体刚进宅院,背对着大门身也不会的轻轻一挥手,大门奇异的自动关闭过来。踩着潮湿的泥土伴着“吧唧吧唧”的声音,没几步便来到了独屋门前,独屋大门虚掩着,女人的叫声透过缝隙声声具厉的击打着老道的耳朵。
嘎吱!
老道推门而入,屋内陈设简易僻陋得仅一张床而已,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一名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女人躺在破旧的木床上,没有被子,身体上只穿着一套薄得不能再薄的衣服,微亮的月光照在女人的面颊上映射出一张不算漂亮、蜡黄干瘦的脸庞,皮包骨头的身体衬托得腹部异常的凸出,因为痛苦而极度扭曲的面孔却有着一双清澈透底的眼神,只淡淡的看了老道一眼便转过头去等待着下一波分娩剧痛的袭来。
老道来到女人面前上下打量了几眼,额头黑气弥漫,似被阴气缠绕已深,在这样的情况下眼神却清明有力,此女竟拥有开天眼的潜质。
“七魄已散其二,难怪会鬼缠身。”摇了摇头,有些不忍的从包袱中拿出一件道袍盖在女人单薄的身体上:“姑娘,这就是你的家吗?你的家人呢?”
“姑娘?老人家...你还...真是幽默,这个...年代还...有这样...称呼人的。”疼痛折磨得女人已经说不出一句连续的话,但语气中的俏皮却反映着女人此刻的内心。
老道似乎对女人的话语有些意外:“呵呵,是老道我言语冒犯了。不过......”
老道话只说了一半便停住,深深的看着女人的脸庞,眼中精光闪动,良久后才缓缓的说道:“姑娘,请恕老道直言,这次你恐怕难过此劫。”
女人清澈的眼神望向老道,趁着下一波分娩剧痛袭来之前说道:“看来老人家不是江湖骗子,话已至此,我也不多什么了,还请老人家帮帮我。”
老道看似鲁莽欠考虑的一句话似乎正刺女人的心扉,原本气喘吁吁的她竟然一口气把话说完而没有停顿。
老道轻轻的叹了口气:“也罢,汝虽有罪,子却无辜!”
老道言语刚落,女人再次凄厉的叫喊起来,分娩剧痛已然袭来。老道也未急着动作,等待了片刻之后右手食指在女人的腹部重重的一点,白芒猛的一闪。
“哇~哇~哇~!”
一阵阵婴儿啼哭声取代了女人的痛苦呻吟声充斥着独屋。
老道从包袱中取出两张白布,毫不避嫌的从女人胯间将婴儿抱起,右手微微的一抖,衣袖中射出一把古朴别致的匕首,划断脐带之后用一张白布将婴儿抹净,用另一张白布把婴儿包裹起来。
女人晕死了过去,老道怀抱着婴儿细细观看了数秒才呵呵笑着将其放到女人的枕边,这时女人已经醒来,未等其开口,老道率先说道:“是个男孩,我看了一下,长的不太像你。”
女人已经虚脱得难以挪动身体,只能转头看着男婴的侧脸,眼神中充斥着浓浓的慈爱和依恋,似乎还有一丝回忆,喃喃低语道:“像他...在我家乡,老一辈的常说儿子长得像母亲才会有福。”
“老人家,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过份,不过,能拜托你帮我照顾我的儿子吗?”女人将目光从男婴身上移开,哀求似的看着老道。
老道看了男婴一眼,想了想说道:“我可以帮你把他托付给你的家人。”
女人无力的摇了摇头:“我已经没有家人了。求求你了,老人家,不管我做过什么,孩子总是无罪的。”

老道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的抱起男婴,望着男婴的双目精光一闪,然后手指对着女人眉心轻轻一点,一道白芒瞬间射入女人脑海:“你在下到地狱之后,将我给你的这道符贴于胸前,罪行或不能免除,但受到的惩罚痛苦却会极大的减轻。”
“多谢老人家沈!”
女人看着老道怀抱的男婴,泪水滚滚而下,清澈的眼眸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不多时,眼神已经彻底的涣散失去了生机。
虽然经历万般痛苦,但死前的一刹那反而出奇的平静。
“以你的罪孽,能有这样的结果也算不错了。”老道看着余温犹存的女人尸体,仿佛对她生前经历了若指掌般缓缓说着,又转头看着怀中男婴,呵呵笑了两声之后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具道袍掩身的女人尸体。
夜还是那般寂静,月色依旧孤独,只是老道却已然不再是孤身一人。
行走在深沉的黑幕里,男婴在老道怀中呼呼熟睡,浑然不知片刻之前所发生的一切,紧闭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似乎正在做着某个甜美的梦。
清晨!
老道一夜未眠,抱着男婴不辨方位的走着,四下打探询问着早起的路人,为的只是想要一点新鲜的牛奶。
“不错!不错!不错!”
老道看着怀中男婴平静的喝着牛奶,面色竟异常的激动,连续说了三声不错。“那位老太也不错,送给我如此多的牛奶,不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给这小子喂奶了。”
因为老道现在根本身无分文,自己的饮食都是靠着附近的老头老太接济度日的。
男婴由于先天营养不良,颇有些面黄肌瘦,老道抱着男婴估算了一下体重,顶多也就四斤左右的样子,初生儿那皱褶娇嫩的皮肤还未舒展开,眼睛也还没有睁开,吃起牛奶来肚量倒是不小,连着喝了两瓶才沉沉睡去。
老道像看宝玉一般仔细的看着男婴,孤独一辈子的他没想到在行将入木之际居然还能有一个孙子。“不错,根骨不错!嗯,就是太瘦了些,身体有些弱。”
男婴三魂中,命魂竟大大强过天、地二魂,这种人修炼起来必定事半功倍,是非常优秀的人才,修炼之人将其称之为“根骨”。
男婴便是这种“根骨”极佳之人。
“你母亲的命魂极弱,能活到这般年岁已算福缘不浅了,没想到你小子竟然如此强势,真是奇怪...嗯,我突然对你小子的父亲有些好奇了。”老道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转念想道:“姓沈...跟我一个姓,也好,就叫...‘沈驰风’吧!”
老道取这名可没按照习惯翻阅黄历,但也是大有深意。
驰风!疾驰如风!
“茅山宗虽有弟子千百,可有真本事的又得几人呢...”老道抚摸着男婴粉嫩的脸庞,神色中似有期盼隐隐流露。
老道一生捉鬼降魔,那些个鬼魔之中大有善良不为恶、身世凄凉之辈,可是老道照样将其捉拿降服,一副铁石心肠自然是免不了的,这次之所以会破例收留男婴还送女人一张“悔罪符”,男婴的根骨显然是一个重要因素,还有老道自身的原因也迫使老道不得不为自己做好打算。
“沈驰风,以后你就是我老道沈鸣的孙子了。哈哈!”老道将男婴举过头顶,对着清晨初升的阳光哈哈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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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经过沈老道悉心的照料,男婴瘦弱的身体稍稍有了好转,但在大都市中行走生活需要花钱,这也就迫使沈老道将目标从帝都转移到乡下,毕竟未被繁华奢侈侵蚀的乡下更能接受他,赚起钱来更加的容易,等手头有了一些存款之后又折返到大城市中为男婴添补一些营养品。
“沈老道,你又要进城了?”一名乡下老妇坐在自家篱笆围墙的门口与几名老妇悠闲的嚼着舌根,见沈老道匆匆走过,急忙招呼道。
沈老道一身道士行头早已换去,身着一套与其年龄尚算合体的服饰,见老妇打招呼,哈哈一笑,指着怀中男婴:“还不是为了他,这小子身体弱,不好生补补可不行。”
“有这必要嘛,咱乡下的牛奶可比城里的牛奶得劲多了,要不了多久你那小孙子的身体就会好起来的,干嘛非得往城里跑!”老妇有些不明白沈老道,按说乡下的牛奶的确比城里的牛奶营养更加的丰富,但沈老道却总是一个劲的往城里跑。
沈老道苦笑着摇着头:“这个老道我自然知道,可是这小子身体太虚,只喝牛奶怎么能行,买点别的好好补补。”
“那好吧,我就不打搅你了,早去早回啊!来回一天多的路程,你那一把老骨头可别闪着了啊!”老妇挥了挥手。
沈老道“嗯嗯”的答应着,转身急匆匆的出村去了。
目送着沈老道离去,几名老妇唧唧咋咋的又说了起来,话题自然就是这沈老道。
“沈老道的孙子我去看过,那身子骨弱得,嗞、嗞!真是够可以的,若非沈老道照料得好,我看要不了几天就得回老家见祖宗去了。”刚才与沈老道打招呼的老妇说道。
另一名老妇急忙接口:“可不是吗!才来的时候面黄肌瘦的,我有幸啊掂量了一下,顶多也就三斤三两,绝计不会超过三斤半去。”
“唉,可怜的娃,不晓得爹妈是怎么当得。”一名老妇唉声叹气的说道。
“你没听沈老道说吗,娃他爹在生他前就死了,家里穷得叮当响,他妈也难产死了,要不是碰巧沈老道经过收留这娃,恐怕早就没有他了。”
沈老道并没有隐瞒事实,对外说的男婴是自己收留的孤儿。
“沈老道真是好心肠,对收养的娃都如此上心,上次他捉鬼你们看见没有?”一名老妇问道。
老妇的这一问立刻引起一众妇人的共鸣,七嘴八舌的嚷嚷了起来:“哎哟!看见了,看见了,可了不得了......”
且说沈老道离了村子之后沿着走惯了的老路行往车站,中途需穿过一片树林,这片树林面积颇大,几处必经之地坡度较陡,行走起来很是艰难,可别看沈老道年衰,往来此间如履平地,竟比好多年轻人更加灵巧。
此时正值晌午,夏季的烈日火爆异常,就算在树林中也难挡滚滚热气。沈老道挑了一处干爽之地坐下,从随身包裹中掏出一块面饼咀嚼起来,或是面饼太过干涩,几口之后又掏出水壶“咕噜咕噜”的喝着。
“啊~!好酒!上好的陈年老白干,老陈头果然没骗我。”沈老道水壶里装的是前几日从卖酒的老陈头那里拿来的酒。
说是拿,那是因为沈老道给的酒钱老陈头硬是没收,说是才开坛的酒,送给沈老道尝尝鲜。
乡下僻壤之地怪事不断,有位德高的老道坐镇,乡民们的生活也放心不少,自然收受礼物之类的就不能免俗了。
骤然间!一阵冷风吹过,熟睡的男婴猛的打了个寒颤,沈老道也颇感寒意袭身,夏日正午时分烈日当头,树林丛中哪来的冷风?
沈老道微微一皱眉,手中动作稍做停滞旋又古澜不惊的继续食用起面饼来。
片刻后,又是一阵冷风掠过。
老道终于停下手中吃食,眼睛微闭着缓缓启道:“老道今日不想动手,权当你我乃是过路偶遇,速速离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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