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二入京师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夜凉如水,月色迷人。.
京师,天子脚下,繁华都城,虽已置深夜,但仍是华灯初上,分外霓红,纸醉金迷之中,哪有半点衰败的迹象?
秦征默默的走在大街上,一袭长长的黑衣几将他瘦削的身体完全笼晕,巨大的斗笠深遮脸面,双手笼于袖中,三年与世隔绝的生活,使他对繁华的京师,感到陌生又恐惧。
他默默的向前走,忽然一张告示跃入眼帘。
秦征止住脚步,探头一看,旦见告示上写着:“苏家之女,邪风入体,药石不灵,苏和骋请天下名医为其诊治,若令其康复者,赏黄金万两,荐太医阁”。
秦征心中一痛,长叹了一口气,又默默的向前走去。
苏府,对秦征来说,早已是轻车熟路,几个转弯,便已到西侧的一个拐角处。
秦征凝耳细听,见并无暗哨埋伏,方才从墙外跃了进去,其时已值深夜,偌大的苏府静悄悄的。秦征心中却是一喜一忧,喜的是此时黑暗之中,自己易与隐藏身形,忧的是,苏府乃龙潭虎**之地,其间高手如云,更有‘算无遗策’的吴遗策坐镇,此人心计之工,谋害之毒,谈笑杀人,乃是最为难缠的对手,再者,自己虽曾在苏府住过,却从未随便走动过,苏府之中的亭台阁谢,全不知悉,自更不知苏纤纤所住之处,此时自己身处险地,若贸然行动,到时不仅救不了苏纤纤,反还会陪上自己性命,他心中虽心急如焚,但也只得暗盼苏纤纤吉人自有天相,想到此处,秦征只得按奈住心中的不安与焦急,调匀呼吸,放缓心跳,静静的在黑暗中潜伏下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忽听西首房门‘吱呀’一声,一名身穿淡黄色衣服的丫鬟持了一个瓷盆,从房内退了出来,静静的向走廊边走去。
秦征只觉那丫鬟身影甚为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来是谁,但如此好的机会,岂能放过,当下脚步一动,身形如风,急向那丫鬟窜去。
那丫鬟毫无半点武功,怎会料到背后有人,正行走间,陡觉后心‘神道**’微微一麻,全身立时动弹不得。心下一惊,尚不及开口叫喊,只听秦征在背后低沉的声音道:“休要叫喊,否则性命难保”!
那人全身轻轻颤了颤,轻声‘嗯’了一声。
秦征低声问了一句:“苏纤纤住在哪儿”?
那丫鬟犹豫再三,终于还是缓缓道:“在后院的水榭之内”。
秦征点头道:“逼不得已,还请见谅,多谢”。伸指松了**道,转身向外走去。
方才行出两步,突听那丫鬟叫了一声:“秦征”?
秦征一呆,不由自主的止住脚步,心中又惊又疑:“这丫鬟是谁,怎会知道自己?难道自己的行踪已然泄露?不可能,自己以死遁迹三年,此次来京,根本无人知晓,可这丫鬟又怎知道自己呢”?秦征此时顿时陷入进退两难之境,若此时离开,那丫鬟一大声叫唤,岂不泄露自己行踪!若此时回头,岂不泄露自己身份!只得在心里暗悔自己江湖经验浅薄,心慈手软,落得这进退维谷的难堪之境。
那丫鬟一见秦征定住身形,犹豫再三,更坚定了心中的猜测,轻声道:“三年不见,你连我也不识得了吗”?言语之中却颇含凄苦之意。
秦征心中一动,斜眼一撇,此时那丫鬟已转过头来,秦征正见她如水的双眸,凝白如玉的皮肤,秀美可爱的脸庞,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见的侍灯。陡见侍灯,秦征心中又不由想起侍琴,心头一酸,长叹了口气道:“你还好吧”?
侍灯摩娑着往前往前走了两步,叹道:“不好,我太孤独了”。
秦征并未回头,也能清楚的感觉到她此时脸上的孤独与落寞,酸楚道:“对不起,我终究还是害了侍琴”。
侍灯突然尖声叫道:“不,侍琴她很幸福,因为她想要的,她已经得到了,可为何到了此时,你还是不回头看我一眼”。
秦征黯然道:“对不起,我此来只想为苏纤纤治病,我不想节外生枝”。
侍灯突然凄苦的笑了笑,摇头道:“我知道了,我终究没有侍琴那么好运”。
秦征心头一震,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安。但随即想到侍灯只是一个纯洁无暇的丫鬟,怎也不会加害自己。一想便即释怀,他怎会料到,三年前,秦征为了侍琴,甘愿舍弃生命,力战风,雨,雷,电四大护卫,在秦征怀抱侍琴的时候,深深震撼了她,她那时好羡慕,好忌妒侍琴,幻想着自己能是她,已至于不知不觉中,她竟莫名的爱上了秦征,三年来,她每日想着秦征的身影,想着秦征的声音,以致在秦征出现的一刹那,她便认出了秦征,可三年来的相思与等待,却换来这样的结局,她心底那种深沉的爱,陡然之间被完全熄灭,随即变成一种难以抑制的恨,以致后来生出许多事来。
秦征微微一笑道:“你多保重,再见”。身形一晃,已然消失不见。
侍灯呆呆的看着,眼中闪着晶莹的泪花。
秦征得了侍灯的指点,身形连晃,急向后院掠去。他轻功本就有一定造诣,再加此时内力深沉,轻功更为高明,一路窜高伏低,直似灵猫,仗着敏捷的身手高超的轻功,竟没人知觉。
秦征掠到后院,旦见正面处,乃是一座两层小楼房,造型典雅精致,前方乃是一个小小的庭院,院前又是一个小小的池塘,四处花木扶苏,遍置奇花异草,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更衬得此处幽静与安适。
秦征轻赞了一句:“果然是一处养病的好在处”。当下隐在暗中,他心知此处乃病人所在之地,防守定不会像外边一样森严,但为了安全起见,仍是凝耳细听了片刻,果然,这宁静的小院中无半点呼吸之声,秦征放下心来,抬眼一望,小楼沉醉在一片朦胧的夜色之中,更里得模糊与神秘。
秦征想到佳人近在咫尺,三年未见,不知是何模样,不由心中又是激动,又是酸楚,却又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忍了片刻,终于按耐不住,身形一晃,一个‘蜻蜓点水’,轻轻巧巧的上了二楼。
秦征悄悄俯到窗外,凝神细听,只听屋内传来轻微的呼吸声,显是屋内之人已然熟睡。
秦征放下心来,伸手推开窗子,轻声掠了进去,借着淡淡的月光,旦见屋内摆制典雅,香气扑鼻,侧边放了一张大床,透过薄薄的轻纱纹帐,只见苏纤纤静静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再无半点血色,双目紧闭,眉宇间隐然透出一种死气,三年未见,已然憔悴得不成模样。
秦征心头一酸,泪水已在眼中打滚,情不自禁的向床边走去。
忽然,窗外吹来一袭冷风。
秦征回头,正见被冷风吹起了几张信签。
秦征微一伸手,将其抓在手中,只见那信纸乃是上好的宣纸,纸上写了几行秀美的小楷字,借着月光,低头一看,旦见第一张上题的乃是贺铸的《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年华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若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字迹时浓时淡,显然不是一笔而就,时写时停。
第二张题的又是李后主的《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秦征默默的念着,在念到最后一句,‘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之时,心头那种酸楚陡然之间升到了极致,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接下第三张,题的仍是李后主的《乌夜啼》:“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词意哀婉,却也寄托了主人的万般相思。
秦征已抑制不住全身颤抖起来,心中宛如刀割,第四张题的乃是苏轼的《水龙吟》:“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秦征见那宣纸上墨迹斑斑,显是泪痕,不由想到苏纤纤填词时,边哭边题的情景,不由心中大拗。
第五张题的乃是苏轼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秦征心中又悲又痛,想到苏纤纤对自己的百般相思,以致柔肠寸断,黯然神伤,憔悴至此,禁不住泪水滚滚而落,又见那窗边的桌上还有厚厚一扎信纸,秦征正想走过去看,忽听背后苏纤纤如梦呓般叫道:“秦征,秦征----”。开始叫得尚觉小声,尔后叫得越来越大,直似疯狂了一般。
秦征一惊,正想回头,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当下不及细想,身形一晃,从窗外掠了出去,脚尖轻点,掠上屋檐,如灵猫般蜷缩起来,屋内仍传来苏纤纤恍若疯了一般的叫喊声:“秦征,秦征-----”。
秦征屏住呼吸,方才藏好身形,只听门‘吱呀’一声,一个细碎的脚步声踏进房内,接而漆黑的小屋也瞬间明亮起来,一个温柔的声音轻声叫道:“小姐,小姐---”。
秦征只听声音甚为熟悉,透过屋檐缝隙往内一看,旦见说话之人一身浅绿色衣服,清秀的脸庞上却带着浓浓的愁意,不是别人,正是小雅。
苏纤纤此时已完全苏醒过来,暗淡的眼眸慌忙扫了扫四周,急问道:“秦征呢,秦征去哪儿了”?
小雅心若刀割,暗叹了口气,摇头道:“小姐,你又做梦了”。
谁知苏纤纤却拼命的摇着头道:“不,不可能,绝不是做梦,他刚才还在这里的”。她随即扫了扫四周,惊恐道:“怎,怎没了”。
小雅强忍泪水,低声道:“小姐,你好好歇着吧”。
苏纤纤急道:“不,小雅,你相信我,我绝没有看错,他刚才还在这,他穿一袭黑衣,头戴一个斗笠,正蹲在窗边看信签,我识得他的背影,绝没有错,是秦征,他回来了,回来了,都怪我,都怪我的叫喊才吓走他的,怪我”。
秦征听苏纤纤在那喋喋不休的自责,心中直似针刺一般疼痛,真想立刻现身相见,但一想自己此时身处险境,若贸然相见,稍一不慎,只会害人害己,到时岂不得不偿失,想到此处,只得强自忍住。
屋中的小雅见苏纤纤说得煞有其事,心中也不由又惊又疑,起身向窗边走来,恰好一阵冷风袭来,将桌上信笺吹得漫天都是,小雅摇头道:“小姐,你看花眼了,只是忘了关窗户而已,你别多想了”。边说边弯下腰,将地上散落的信笺拾了起来,关上窗户,又重回到苏纤纤面前坐下。
苏纤纤此时早哭得梨花带雨,饮泣道:“小雅,我是不是很傻”?
小雅眼眶微红,泪水也溯溯滴落下来,泣声道:“小姐,你别再想了,你死心吧,秦征已经死了,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苏纤纤哭泣道:“不,不,他没死,他一定没死,我忘不了,到死,我也忘不了”。
小雅哭道:“小姐,你醒醒吧,秦征已经死了,要是他没死的话,这三年来,为何他无半点因信,也从没来看过你,你不妨想一想,谁能喝下‘鹤顶红’不死,小姐,你醒醒吧,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苏纤纤摇头哭道:“与其这样行尸走肉的活着,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小雅知无法再劝,只得跟着默默哭泣。
两人哭了半晌,苏纤纤似是体力不支,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小雅直到苏纤纤睡熟,方才长叹了一声,起身吹灭油灯,径直出门而去。
秦征俯在檐角,凝听半晌,见再无其它异动,方才从屋檐角飘落下来,伸手推开窗户,晃身掠了进去。
秦征径直走到苏纤纤床边,静静的凝望着她,凝望着她苍白的脸色,凝望着她长长的睫毛,凝望着她薄薄的嘴唇,凝望着---------------,也不知凝望了多久,他方才温柔的叫唤道:“纤纤,纤纤----”。他心中虽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可到了嘴边,却又只化作这两个温柔如水的名字。
仿若是听到了梦呓般的召唤,还是心有灵犀般的感动,苏纤纤微微睁开双眼,在看到秦征的一刹那,他忽然呆了,良久,方才轻声叫道:“秦征,真的是你吗”?
秦征点了点头,哽咽道:“纤纤,我来了”。
苏纤纤却不像先前那般激动,反而现出一种难有的平静,甜甜一笑,眼中却流下泪来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你答应过我,你一定会回来的”。
秦征只觉心中宛如针刺一般疼痛,忽然俯下身去,将苏纤纤紧紧抱住,哽咽道:“纤纤,对不起,我来迟了,害得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苏纤纤微微一笑道:“在看到你的这一瞬间,所有的苦,所有的累,所有的思念都消失了,因为我等到了,我终于等到了”。
两人紧紧的相拥着,忽然喜极而泣。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纤纤方才悠悠问道:“秦征,当日在‘听风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爹真的,真的----”?
秦征静静的搂着她,淡淡道:“逝者已矣,往事如烟,又何须再提呢?只要我现在在你身边,一切都心满意足了”。
苏纤纤心中感动万分,含着泪,点了点头,不过她心里仍是悬着一个疙瘩,过了良久,仍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我爹当时真的给你喝下了‘鹤顶红’吗”?
秦征知她不解开这个疙瘩,心中无法踏实下来,只得轻叹了口气,轻轻的点了点头。
虽早知秦征仍是活生生的站在眼前,但当秦征点头的一刹那,苏纤纤仍是没来由的吓了一大跳,紧抓着秦征的双臂道:“那你为何现在还活着/难道那毒药有假”?她心中多希望自己的猜想能正确,那苏和与秦征的矛盾便可缓解,可她忘了一点,若那药真是假的,秦征为何要逃避她三年呢?
秦征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鹤顶红’确是真的”。
苏纤纤脸上顿时露出落寞之意,哽咽道:“对不起,我爹他太狠心了,可你为何------”?她本想说‘可你为何到现在还活着’,但一想,此话一出,岂不太露痕迹,只得生生顿住。
秦征猜到她想说什么,微笑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能百毒不清”。
苏纤纤一呆,随即想到初会时的情景,当时所有人都认为他说的是玩笑话,没想到事事难料,竟是真的,苏纤纤叹了口气道:“既然你能百毒不清,那为何这三年来,你从没有来看过我”?
秦征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抚摸着苏纤纤的面颊道:“纤纤,我本以为,我们乃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只要你认为我死了,时间稍长,你就会忘了我,所以我才忍心不见你的面,谁知------”?
苏纤纤甜甜笑道:“谁知我却为了你,肝肠寸断,翘首以盼,终于还是把你等来了”。
秦征心中酸楚,哽咽道:“纤纤,对不起”。
苏纤纤凝声道:“秦征,这三年来,你想到我吗”?
秦征柔声道:“我若不想你,今日我敢冒天下之大不违来这里吗”。
苏纤纤登时只觉心中像装了蜜一般,甜甜一笑道:“那这三年来,你又是怎么过的”。
秦征叹道:“这三年,我一直都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渔村,白天帮人打渔,晚上教一个叫小玲的小姑娘读书识字,后来,我表姐找到了我,我方知你身染重病,我才来京师的”。
苏纤纤点了点头,忽然道:“秦征,你能带我走吗”?
秦征一呆,静静的凝望着苏纤纤,凝声道:“你舍得你爹,舍得抛下这些荣华富贵吗,你跟我一走,就不再是千金大小姐了”。
苏纤纤微微一笑道:“我爹一生沉迷于权势富贵,早晚惨淡收场,至于这些身外之物,我从不在乎,只要和你在一起,不管到了哪儿,我都甘之如饴”。
秦征只觉心头升起一阵温暖,柔声道:“纤纤,我答应你,我带你走”。

苏纤纤甜甜一笑,正想说话,突觉全身发冷,喉咙发痒,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先前尚不觉怎样,咳至后来,每咳一声,皆**一个鲜血,弄得秦征全身血迹斑斑。
秦征心中矍然而惊,急问:“纤纤,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快告诉我”。
苏纤纤气喘息息道:“别,别担心,我,我没事,我只是太高兴了,太高兴了”。说到此处,她又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
秦征心中大急,伸手一探苏纤纤的脉搏,只觉其脉搏跳动时快时慢,时强时弱,时实时虚,眉宇间的那股死气已然隐透华顶,再细看她的目,耳,舌,鼻,人中,五处,皆有病态。中医之中,讲究目通肝,耳通肾,舌通心,鼻通肺,人中通脾,苏纤纤此时五处水火难济,阴阳失调,显是邪风入体,病入膏荒,非药石所能济。
正所谓关心则乱,秦征医术本尽得‘毒王’真传,一急之下,尽是一筹莫展,苦思良久,忽然心中一动,忆起《万毒秘典》之中的一段话,若毒已入五脏六腑,欲解救者,必得将其奇经八脉打通,以强大内力逼出体外,此疗法称为‘通脉’。秦征转念一想,苏纤纤因受相思之苦,导致虚火上升,邪风入体,阴霾之气纳入五脏六腑之中,何不用‘通脉疗法’,为其打通奇经八脉,再以内力逼出她五脏六腑间的阴霾之气,再以药石佐助,假以时日,必能奏效。想到此处,秦征心中又惊又喜,柔声道:“纤纤,我这就带你走,你放心,我一定会医好你的”。
苏纤纤此时咳嗽稍停,体力稍复,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小雅与我情同姐妹,要走也须得给她留一封书信,你先去留信,我这就起身”。
秦征想想也是,‘嗯’了一声,起身向窗边走去。
待秦征草草留好书信,苏纤纤也已收拾妥当。
秦征见苏纤纤纤腰一把,苍白的脸上病态怏怏,不由心头一荡,想到从此天涯海角,双宿**,不禁又是欢喜,又是悲痛,忍不住微微的笑了起来。
苏纤纤狐疑的看着他道:“你怎么了”?
秦征一怔,方才发觉自己的失态,笑道:“没什么,只是太高兴了”。
苏纤纤也不在意,浅笑道:“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秦征如听仙乐,心中欢喜无限,定了定神,方才道:“事不亦迟,咱们走吧”。当下扶了苏纤纤,轻轻从窗口掠了出去。
秦征抬头一看,旦见月已西斜,天,反而更为黑暗下来,四周静悄悄的,连虫蛙的鸣叫声都没有,透出一股死一般的沉寂,秦征暗叹一声,心道:“但盼天可怜也,能平安出去才好”。
当下再不迟疑,扶了苏纤纤,从二楼纵落于地,晃身向拐角处掠去。
两人方才掠出数丈,忽听前方一人轻声叫道:“秦公子,秦公子”。
秦征一惊,方才想出手,却见那说话之人身材纤细,身穿浅黄色衣服,说话低声,正向自己招手示意,显是在为自己遮掩行迹。
秦征又惊又疑,凝神一看,那叫唤之人不是别人,却是侍灯,不由心中一宽,扶了苏纤纤,急忙步了过去。
眼见两人近前,侍灯登时面露喜色,叫道:“秦公子,快跟我来,我带你们出去”。
秦征一呆道:“侍灯,你,你怎会在此”?
侍灯一脸焦急道:“秦公子,你别问了,事态紧急,你快跟我走吧”。
秦征摇头道:“侍灯,你快走吧,我自有办法出去”。
侍灯急道:“可苏府戒备森严,若无我的引路,你是绝计出不去的”。
秦征心里何尝不知,可自己身份特殊,一旦行迹露,岂不连累侍灯,侍琴已因自己而死,自己岂能再害了侍灯,可若无她的引路,自己要带着苏纤纤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谈何容易。一时间,陷入两难之境。
侍灯眼珠一转,便已猜到秦征心中所想,笑道:“秦公子,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只是一名小小的丫鬟,有大小姐在这里,即使出了什么事,苏大人也不会为难我的”。
秦征心中莫名一跳,忽地升起一丝疑虑:“侍灯先前遇到自己,开口叫唤自己秦征,所说之话,似是别有用意。可此时却又变得如此客气,开口闭口,皆是秦公子,还有她不会武功,怎会突然出现在此处,似是专程在等自己一般,她一个劲的催促自己跟她走,难道她已然变心,早有图谋”?但随即又想:“侍灯与侍琴情若姐妹,自己平日里也从没得罪过她,若她要害自己,早就大声喧哗出来,何必等到此时,若人家是好意,岂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到此处,秦征登感一阵羞愧,但想到此事甚为蹊巧,也在心里暗暗留了一个心眼,也幸得他小心谨慎,不然,任他武功再高,也必命丧苏府之内。
秦征犹豫再三,转头看向旁边的苏纤纤。
苏纤纤点头道:“放心吧,有我在,她不会有事的”。
秦征见苏纤纤点头答应,方才心中一宽,点头道:“多谢”。
侍灯再不迟疑,举步往前走去。
两人紧跟其上。
有侍灯的带路,一路果然平安无事,三人穿过重重阁障,一步步向前,秦征却是越走越是惊疑,只觉周围房屋越来越多,似是自己不是向外走,反是向内行,但一想侍灯绝没有理由害自己,也随即释怀。
再走数步,三人忽然走到一个小院之内,秦征只觉那个小院甚为熟悉,细一观察,竟是当年自己差点命丧于此的那个小院,秦征心知此处乃是苏府的核心地带,心中再无疑虑,扶了苏纤纤,止住了脚步。
正在低头急走的侍灯忽见秦征停了下来,不由止住脚步,回头道:“怎么了,秦公子,为何停下来,就快到了”。
秦征定定的看着侍灯,忽然叹了口气道:“侍灯,你变了”。
侍灯一呆,惑然道:“秦公子,你说什么,我,我听不懂”。但她此话中已明显透着心虚。
秦征微微笑了笑,笑声中满是凄凉之意,慨然叹道:“我说你变了,你再不是一个小小的丫鬟,而已变成一个工于心计,趋炎附势,爱慕虚荣之辈”。
侍灯一怔,笑道:“秦公子,你在说什么,怎么你越说,我越糊涂了”。她此时虽还在笑,可她的笑,已然有些勉强,有些惨然。
秦征却是不答,反而转头看着这个宁静的小院,良久,方才道:“侍灯,你不觉得这个小院太过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太过扎眼了吗”?
侍灯一呆,心里隐隐感觉到不对。
尚不及答话,秦征又缓缓接口道:“因为侍琴当年便死在这里”。
侍灯只觉胸口如遭闷捶,全身一颤,不禁向后倒退了两步,双耳“嗡”“嗡”“嗡”作响,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呆呆的看着秦征,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秦征抬头看着遥不可见的夜空,急然叹道:“看着侍琴的情份上,我不想杀你,你走吧”。
忽听门外脚步声响,一人抚掌大赞道:“好,好,好”。
秦征心头一叹,转头看向院外,旦见院外缓缓走进一行人来,当头者,正是三年未见的苏和,吴遗策,尔后,则是风,雨,雷,电四大护卫,其后则是数十个手持火把的黑衣人,一时将院中照得亮如白昼。
苏纤纤一见苏和等到来,心想:“凭秦征一己之力,绝计敌不过风,雨,雷,电和吴遗策五大高手,不由自主的向前挪了挪,挡在秦征面前”。低声道:“秦征,你快走,我替你挡住他们”。
秦征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欢喜,又是酸楚,柔声道:“纤纤,你放心吧,我一人应付得了,今日我便舍了性命,也必带你离开这里”。说话间,已举步踏到苏纤纤面前。
苏纤纤满心欢喜,甜甜一笑,倚偎在秦征怀里。
秦征冷眼盯着众人,不发一语。
苏和一见苏纤纤竟当着如此多人的面,依偎在秦征怀里,登时老脸通红,怒道:“纤纤,你干什么,快过来”。
苏纤纤迷迷糊糊的看着苏和,病怏怏道:“爹,你就答应女儿一回,让我们走吧”。
苏和双目一凝,冷声道:“不行,你若一走,爹岂不让天下人耻笑,此事万万不可”。
苏纤纤叹道:“难道女儿的性命就比不上你的权势地位,为了你的权势,你就忍心看着女儿活活病死,而不罔不顾”。
苏和一呆,万不料苏纤纤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情急之下,顿时语塞。
吴遗策一见苏和父女越说越僵,急忙打圆场道:“大小姐,你别误会,苏大人为了国事鞠躬尽粹,有时的确疏忽了小姐,但绝不是小姐说的那样,至于小姐的病,只要慢慢调养,定能痊愈”。
秦征越听越不是滋味,此时再也忍不住,冷笑道:“吴先生号称‘算无遗策’,撒谎本事果然不赖,你明知纤纤邪风入体,虚火上升,阴阳不调,以致心虚体弱,阴霾之气已入五脏六腑之间,此时已是病入膏荒,药石无灵之时,何来慢慢调养,便可痊愈之说”。
此话一出,不仅吴遗策一惊,便连苏和也惊得六神无主,虚汗直冒,呆呆道:“怎会这样,不可能,不可能”。他一直以为苏纤纤只是生病,万不料竟已病到这般程度,正所谓关心则乱,他平日乃是一代权臣,心计之工,谋虑之深,绝不在吴遗策之下,按理,既然连太医都无法,已到广邀天下名医之时,早该料到才是,他却恍恍惚惚,蒙在鼓里,直到秦征此时说出,他方才有此一惊。
吴遗策微微一怔,便即定神,低声道:“苏大人,切勿着急,万不可中了敌人的挑拨离间之计”。
苏和双目一凝,冷声道:“废话少话,速速将我女儿夺回”。
吴遗策听苏和言语之中已含怒意,当下哪敢多说,急忙低声领命,可此时苏纤纤尚在秦征手中,他虽料定秦征绝不会伤害苏纤纤,可万一出了意外,有了损伤,自己必然惹祸上身,如此一来,未免投鼠忌器,斜眼一瞅,正见旁边的侍灯,登时心中一动,计上心头,摺扇一挥,张了开来,露出扇上一幅淡淡的水墨画,微笑道:“故人到此,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秦征此时尚戴斗笠,深遮脸面,所以吴遗策方才有此一问。
秦征淡淡道:“相见亦如不见,既是故人,又何必要以真面目示人”。
吴遗策心中莫名一惊,沉声道:“果然是你,秦盟主,你的生命力的确非同凡响”。
虽心中早有准备,但听吴遗策此时亲口说出,,众人仍是不由齐齐一惊,心中均想:“此人真是当日在‘听风门’亲口喝下‘鹤顶红’的秦征”!
秦征微微一笑道:“区区一瓶‘鹤顶红’,何足道哉!三年未见,吴先生别来无恙吧”。
吴遗策呵呵笑道:“老了,不中用了,比不上秦盟主年轻力壮。三年不见,面对昔日仇人,秦盟主仍能心若冰清,不浮不躁,你的武功修为已更上一层楼了吧”。
秦征心下暗惊:“吴遗策简单的一句话,却止在暗暗提醒别人万不可轻敌,此人的心计,的确非同小可”。脸上却不露声色道:“多谢吴先生夸奖,只可惜千谋一虑,我还是落在你的算计之中,侍灯,想必是你策反的吧”。
吴遗策轻摇折扇,哈哈笑道:“秦盟主聪明绝顶,可这次,却猜错了”。
秦征‘哦’了一声,眼中尽是疑惑之色,他心中实难相信侍灯会心甘情愿的背叛他。
吴遗策微笑道:“秦盟主,你怎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你既以死遁迹三年,若无侍灯的通风报信,我们又怎会知道你来了京师,并入了苏府”。
秦征一呆,登时恍然大悟,斜眼看向旁边的侍灯,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询问。
侍灯却是半点不为所动,坦然受之,森然道:“我得不到的东西,我宁愿亲手毁了它”。
秦征心头一震,苦笑道:“三年不见,你果然变了,你与侍琴的确不同”。
侍灯一怔,叫道:“我没她漂亮?没她温柔?为何她得到的,我却永远也得不到,我不甘心,不甘心”。
秦征摇了摇头,淡淡道:“你没她善良”。
侍灯一呆,突然哈哈笑道:“我是没她善良,但我也没她那样愚蠢,甘愿为你而死,所以我选择了投靠,选择了亲手毁了你”。
秦征摇头叹道:“可她得到了快乐,你呢,你永远也得不到,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执迷不悟,越陷越深”。
侍灯冷笑道:“你少跟我说这些佛学大道理,我根本就听不懂,先管好你自己吧”。
秦征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吴遗策道:“人各有志,他人岂能强求”?
吴遗策满脸皆是得意之色,含笑道:“‘良禽择木而栖,良将择主而侍’,识时务者为俊杰,秦盟主,你又何必执着呢”?
秦征朗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为虎作怅,岂是我辈所为”。
吴遗策轻摇折扇,笑道:“秦盟主切勿早下结论,且看我的诚意如何”?
秦征双目一凝,狐疑道:“诚意”?
吴遗策微微一笑,忽然折扇一合,身形一晃,急向侍灯掠去,双方相隔本近,待秦征明白其意图时,想要出手,已来之不及。
侍灯尚不明白什么事,只听‘咔嚓’一声,喉咙软骨已被捏碎,身体一软,瘫睡于地。
吴遗策笑道:“秦盟主,如何?可还满意”。
秦征苦笑道:“这难道就是吴先生所说的诚意”?
吴遗策轻摇折扇道:“背叛你的人,难道不应该得到这样的下场”。
秦征笑道:“吴先生恐怕此次是会错了意,弄巧成拙了吧”。
吴遗策‘哦’了一声道:“此话怎讲”?
秦征缓缓道:“吴先生不是想告诉我,与虎谋皮,终不得好下场”。
吴遗策一呆,随即笑道:“秦盟主切勿误会,我只想表明我的诚意而已,其实,秦盟主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
秦征‘哦’了一声道:“愿闻其详”。
吴遗策笑道:“秦盟主,一来苏府已然布下天罗地网,纵然你有通天本事,你也难以逃脱,二来,即使你能逃出苏府,以你此时的处境,还能相容于江湖吗”?
秦征点头道:“听你如此一说,似乎我已无路可走”。
吴遗策点头道,:“秦盟主,此时你已无路可走,只要你投靠了朝廷,不仅能博得功名利碌,荣华富贵更是享之不尽,而且你与大小姐两情相悦,从此长厢厮守,岂不快哉,总好过你带着她,流亡江湖,整日提心吊胆好得多”。
苏纤纤心中怦怦乱跳,不禁抬头看着身旁的秦征。
秦征却无半点迟疑,哈哈大笑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秦征堂堂男子汉,顶天立地,要我与仇人并肩携手,绝计办不到,吴先生想收买秦征,还请尽早断了此念”。
吴遗策双目一凝道:“秦盟主定要一意孤行,你不妨扪心自问,以你的能力,带着大小姐,可有机会闯出苏府”。
秦征朗声道:“厶魔小丑,岂堪一击,你们纵然齐上,我秦征又何所惧哉”!
此话一出,任吴遗策如何工于心计,也不由脸上变色,心头大怒,但随即一想:“小不忍则乱大谋,此时苏纤纤尚在秦征手里,实不能自乱阵脚”。当下强忍怒意,冷笑道:“秦盟主,我念你此来乃是为了大小姐,出于一片好心,只要你留下大小姐,我便让你离开”。
秦征冷笑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过河拆桥的道理,我岂会不知,今日我既到此处,不带走纤纤,我誓不罢休”。
吴遗策冷冷道:“秦盟主既然一意孤行,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风,雨,雷,电,格杀勿论”。
话音甫落,陡听一声怒吼,恍若睛天霹雳,直震得众人耳边“嗡”“嗡”作响。
旦见一个如塔一般的壮汉脚步一跨,直跨到秦征面前,不是别人,正是四大护卫中的‘无声雷’——魏雷,魏雷性烈如火,听闻秦征刚才的话语,早已怒火中烧,忍无可忍,此时一听动手,便第一个冲了出来。
秦征双目一凝,大声道:“来罢”。
魏雷怒喝一声,双目瞪得恍若铜铃一般,右手一晃,从腰间抽出板斧,一招——“开天劈地”,直向秦征当头劈下,劈未至,板斧已摩擦得空气“嘶”“嘶”“嘶”作响不绝,一股浑厚无比的力道,直若惊雷般,直向秦征当头压下。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