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三皇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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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三皇子(下)
天空蔚蓝清澈,微风和煦,暖融的阳光和清淡的云朵静静地覆盖在朗空,一眼望去叫人心神安宁。婉辞披一件单薄的轻纱,偶尔拿起手中的绣活扎几针,片刻便放下闭目养神。一天比一天燥热,腹中的胎儿也一日大过一日。她和孟从容的胎是宫里头万众瞩目的事情,都盼着能有小皇子的诞生冲淡边关紧绷的弦。
宫里前所未有的平静,包括毓妃竟也安分守己地待在紫宸宫。偶尔探视,却也和颜悦色,丝毫没有往日的盛气凌人。萧霁睿虽很少涉足后宫,但前朝之事万纵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任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她和孟从容倒是安全无虞。
暄妍却是她的常客,时常过来做做针线,与她闲谈。瞧她精神不济的模样,暄妍抿嘴笑道:“若是累得慌就歇着,你若是累坏了,皇上怪罪下来却无人担待得起。”
婉辞淡笑:“现下孟从容却比我更金贵。”
暄妍摇头道:“她与你终究不能比,那晚若是她说得病恐怕皇上也未必急急地赶过去。你还有甚看不明白的?”
婉辞浅浅而笑,复又拿起针线,恬静道:“有些事情无须看得明白,看得透了有害无益。”
“我总是不大明白你,也不知说你通透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暄妍注视她平静的面容,试图看透彻。
婉辞秀眉微扬,会意笑道:“在这宫里,谁真看明白了才是跟自己过不去。”
暄妍无奈地笑笑:“你总是有一堆的理让人不得反驳。”她停了停,却又道,“可你最大的好处便是从没有拿自己的理去说服别人。”
“人总该选择自己的路。谁都不能代替别人做决定。”婉辞示意霜娥给她们倒茶,“当初你若是执意牺牲自己来报复,此刻还会与我一起谈天说地么?”
暄妍抿一口茶。目光微微闪烁:“那日我却是有些记恨你地,怨你连复仇的机会都不愿成全我。婉辞微摇臻首:“许多事眼前的喜怒都做不得数。长长久久地过去才知道什么更重要。这宫里,站得越高地人想要的就得越少才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而偏偏你要地,别人容不下。”
“就由着她兴风作浪?”暄妍眼里闪过一抹恨意。
婉辞眼底映出清亮的光芒。“物极必反,盛极而衰。月淡星疏。
婉辞横卧在榻上,手中的书才翻去一页便被萧霁睿抽走。眉梢微拧,半是责难道:“你总把朕的话当作耳旁风。”
她微微笑着,撑起身子埋首进他怀里。“等你等得有些无趣,打发辰光的消遣而已。我让凝香煮了些菊花粥可提神醒脑,给你盛一碗过来?”
萧霁睿微微点头,笑答道:“你地心意朕岂可辜负了?”
唤来凝香呈上菊花粥,果然清香恬淡,萧霁睿亦是赞不绝口。他兴致颇高,打发凝香下去竟亲手喂起婉辞喝粥。
她不由微笑。他的手势依稀笨拙,目光却专注。唯看到她抿嘴而笑的狡黠,故作生气道:“慕婕妤当真是恃宠而骄。连这旁人羡慕不来的荣宠亦不能专心。”
婉辞更是忍俊不禁:“皇上做不来这些的,叫我看了都觉得是罪过。”
萧霁睿挑眉:“如此方显得诚心诚意。”又哄着她喝下一点才搁下。
婉辞便往里稍稍让出几分。待他坐下。方才问道:“皇上心情甚佳,是恪纯有消息了?”
“你放心。一切安好。宁远已经顺利掌握边关的军权。”萧霁睿抚上她的脸颊,嘴角映上浅浅的笑,“朕知道你牵肠挂肚,一得到消息便急急来告诉你,生怕你不得安睡。”
她长长地舒口气。“这丫头,终究得到自由,得偿所愿。”

他将她拢在怀里,不敢太过用力。“你是在妒忌那丫头有你渴望的自由?有朕却还不懂得知足他语气似孩童般,婉辞不禁吃吃地笑。“若是没有你,我哪儿都不会去,哪儿都不值得我眷恋。”她反手将他环住,极其认真地道。
他煞有介事地颔首道:“这话教人舒心,便饶了你先前地大不敬。”
婉辞轻咳一声,终究忍不住笑出声来,若清泉叮咚。“一国之君却要与我计较,好不害臊。”她俏皮地伸手刮他的鼻尖。
他顺势捉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只与你一人斤斤计较,再多亦不可能了。”
婉辞绽开清丽绝俗地笑。最是普通的话却能觉察那不一般地味道。内敛如他轻易不肯说半句甜蜜之语。“那好,一言为定。”
击掌为誓,不离不弃。孟从容产期将至,净荷宫上上下下相干不相干地一等人纷纷不得安生。孟从容贴身的丫鬟丹青寸步不离地服侍,她不放心别人,就叫霜娥忙前忙后给她安排产婆。好容易才有地空闲,霜娥禁不住吐苦水:“我自个的小姐都不曾这般做牛做马的侍奉!”
婉辞掩嘴笑咳道:“这话可不假,你真该去那历练番,方才知道旁人的苦。”
霜娥嗔道:“我甘心做牛做马也是为了小姐。”
婉辞奇道:“又与我有何相干?”
“若非为了小姐待产时不至手忙脚乱,我又何必尽心尽力?”霜娥答得理直气壮。
婉辞失笑,拍着胸口道:“世上没有理的事到你嘴里满口都是理。”
主仆二人笑语融融,丹青却急急匆匆跑来,慌张地顾不上行礼。“婕妤娘娘,我家娘娘疼得厉害,奴婢看着是要生了,要不要奴婢去叫产婆过来?娘娘请先照顾好我们娘娘。”
婉辞还未答话,霜娥就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家娘娘那里自然有你照看,我家小姐也是有身孕的人,哪能经得起奔波。我去叫产婆,你可不能离开你家娘娘。”丹青这才有了主见,忙跑回去。婉辞含笑赞许霜娥道:“确实进益了,事儿办起来有条有理。快去吧。”
萧霁睿下了早朝,到钟灵殿跟婉辞一起候着消息。孟从容这胎本不比贞妃生产凶险,婉辞却格外不得安心。那时腹中尚未有成形的胎儿,到底领会不到担惊受怕的心思。萧霁睿察觉她的不安,握住她的手浅笑道:“若是你,那日朕便在里候着陪你。”
婉辞摇头:“历朝历代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先例。”
“从前没有,此后就不该有么?”萧霁睿剑眉微微挑起,轻描淡写地笑道,“朕不怕为你做开先河的第一人。”
她静静依偎着他,笑容宁静知足。
不知过去多久,听到丹青在外高声道:“皇上大喜,我家娘娘顺利诞下皇子!”
萧霁睿拥住她纤腰的手不自觉地一紧,转头对上她清淡的笑靥,稍稍安心。“朕待会过去。”
她浅笑摇头:“诞育皇子是天大的喜事,皇上还是不要耽搁。”
他不肯松开她。“又想与朕生分。”他眸底有隐隐的怒亦有隐隐的无可奈何。
婉辞垂眸不语。她从来都知道他不属于她一人,从前不甚在意的点滴悄然间汇集成清晰的刀刃一点一滴地刺进心口,躲避不得。
萧霁睿欲言又止,将她靠近胸口,在她额头轻吻。“有些话朕不说,却希望你明白。”
她轻轻点头。话语终究是无意义的,她的心思他懂,他的她亦是明白的。无须说得透彻,她知道在他心里她是特别的,别的早已不愿多想。
可有些事,仅仅不愿仍是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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