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回转折（下）
萧霁睿高大英挺的身形缓步向他走来，金亮的光芒自窗外射出，映衬他平静如海的面容有股志在必得的自信。温宁远与恪纯不知何时已经离开，诺大的房间里唯有两人强烈而相互抵触的气息。
殊羿眼睛刹那间眯了起来，全身上下紧绷着犹如备战的野兽。“我一直都很好奇你是怎样的帝王。”
萧霁睿轻轻一笑：“我却没有好奇过你，因为我能想像你会是怎样的一族之长。”
“只身出现在边关，出现在敌军的营帐，你似乎有些活得腻味。”殊羿嘴角勾起嘲讽的笑，“若是这样的帝王，果真是天朝百姓的祸。”
萧霁睿淡淡一笑：“你不必拿话相激，我终究长你几岁未必会上你的当。”
殊羿目中精光暴涨。“你当真以为我会放她离开？”
他原本真有打算，任她离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毕竟她名义上已逝再难回到萧霁睿身边。但萧霁睿的到来令他心底油然而生异样的心情，不想就此成全他的心愿，而令自己孤独终老。
萧霁睿摇了摇头：“你很难。任何人都很难舍得将她放走。”
“由一个毫不犹豫将她送走的人来说这番话着实可笑。”殊羿冷笑道，“我很想说我很感动，为她感到值得。”
萧霁睿目光渐渐迷离。“倘若她在我亦会那么回答你，让她离开是我今生犯下最大的错。只在当时，我唯独能这么做。”
“听起来似乎有迫不得已的借口。”殊羿冷冷道。
萧霁睿不理会他话里的讥嘲，顿了顿答道：“她于鸿锦寺里看到当日姑姑留下的笔笔墨。”
殊羿愣怔，方才知道当日为何她能提出以他想要地东西作为换取自由之物。
原来。那段隐秘的历史早已为她所知。
“所以你不愿再面对她？”殊羿眼光一闪，“今日你又能面对？”
萧霁睿面色峻然，少顷叹息道：“那时我亦怕自己失去理智继而伤害她。故想将她送去鸿锦寺，可保她的平安。不料她竟瞒着我来边关。是我始料未及，只能对外宣称她暴毙，其实是我自己尚没有再度拥有她地自信。我总以为她心底对自由身的渴望胜于对我地心意。待我得知她被你软禁后才不得不正视一点，她是我生命里无从分割的一部分。所以我会出现在这里，并非与你交易。只想问一问我的兄弟，是否愿意让我们夫妻团聚。”
殊羿静默地听完他的话，半晌道：“你既明白就该知道我会怎么做，无论她真心想要的究竟为何，我唯独想留住她。你可以说我自私，但这一生若能自私这一回我便觉得值得。”
萧霁睿长长地叹口气：“你执意不肯答应？”
殊羿点头。“你应该明白，此刻你出现在这里，京城将岌岌可危。我可以牺牲三万人地性命，你却不能牺牲京城。牺牲你祖宗的基业。”最后一句里掩饰不住的嘲讽。
萧霁睿目沉如水。“既然如此，你我便拭目以待。”他自怀里掏出一瓶药放在案上，“这药可解三万兵士的毒。我期待和你堂堂正正一战。”
殊羿身形一顿，五味参杂地目送他离去。那小小的药瓶恍若千钧。竟让他无法轻易地拿起。
待殊羿返回见到婉辞时已经日暮西沉。
婉辞安静地用膳。看到他来微微抬头扯了扯嘴角。看他愁眉深锁料想这一仗他未能占得先机。也不多言，只轻轻问道：“饿了么？”
殊羿专注地端详着她。眸光渐渐透着几分执拗的疼痛。“你留下，我答应帮他对付于运龙。”他良久吐出这几个字。
婉辞一怔，眼里却忽然有了光彩，似长久徒步黑夜里看到光明一般。她忍住心口涌起的激荡，平静道：“他是我的丈夫。”
“可他同样是很多人的丈夫！”殊羿忍不住高声道，缓缓平复心绪道，“你留下，这里便只有你。”
婉辞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云珠怎么办？”
他觉得烦躁。“我会给她别地安排，即便他心里有你，可你敌得过他的江山吗？你一定要他在江山和你之间选择江山？”
婉辞微微一笑道：“即便他选择江山，我也不会怪他。”
殊羿愣怔。
“我何德何能让他为我一人牺牲数以万计的边关将士，牺牲天朝百姓地安定生活？倘若他那么做，我会看不起他，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他首先是帝王，他首先要为他的子民做出牺牲，哪怕他心里并不愿意。”婉辞不疾不徐，缓缓解释。
殊羿眼里地光芒逐渐黯淡。“你赢了，你跟他都赢了。“殊羿——”婉辞欲开口，被他抬首阻止。“你赢了，我以为留下你你终究会有感动你地那一日，结果我发现你比我想象的更执著。他也赢了，他用他地行动告诉我他待你的心不会比我少一分一毫。你回去，我放心。”
婉辞又惊又喜。
他神情落寞，语气却坚定。“若是他再负你，我仍然会想尽办法让你回来。”
“殊羿，谢谢你。”她诚挚地道。
“我生平骄傲自负，看到他才知道胸襟气度终究输他一筹。他这样的人值得你倾心相待，我也不想看到卑鄙如于运龙轻易得手。”殊羿坦然笑道，“我会帮他，但我同时也相信，我跟他的对峙这一生都不会停止。这样的对手值得我尊敬，等有一日我认为足够超越他，我还是会做自己想做的事。”
婉辞亦笑道：“有你这般天纵英姿的对手，我想他一生都不会懈怠。”
殊羿嘴角凝起淡得了无痕迹的苦笑，凝注她半晌道：“你请保重。”
婉辞宁和微笑：“你也是。”
他终究要目送她离去，永远消失在他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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