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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直登上了十三层楼,见楼上盛筵已开,四名美婢,出侍两侧,首位坐着一个全身白衣、绣有金花的美妇,次位上坐着一位四旬左右,天蓝长衫,胸前黑髯及腹,脸色红如童子的人。
萧翎只觉那人十分面熟,似在哪里见过,目光一转,看到他脚旁放着一个三尺长短,二尺宽窄的描金箱子,心中灵光一闪,暗道:是了,这人是浙北向阳坪漩现书庐的主人宇文寒涛。
周兆龙急行两步,欠身说道:“大哥,小弟已把三弟找回来了。”
沈木风缓缓转过脸来,望了萧翎一眼,拍拍身边的椅子,道:“你过来,坐在这里。”
他气度言行,自有一种威严,萧翎不自主的走了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周兆龙独自在下首落座。
单宏章屈下一膝,道:“弟子叩见师父。”
沈木风道:“你回来了,塞外之行如何?”
单宏章道:“未辱师父之命。”
沈木风举手一挥,道:“知道了,你下楼休息去吧!”
单宏章起身倒退至楼梯口处,抱拳说道:“弟子告退。”转身下楼而去。
沈木风指着那胸绣金花的美妇,道,“这位金花夫人,远由苗疆到此,三弟快敬一杯酒。”
萧翎端起酒杯,道:“兄弟萧翎,夫人多指教。”举杯一饮而尽。
金花夫人樱唇轻启,笑道,“传言中原多灵秀,今宵见得小兄弟,可证传言不虚。”
皓腕轻伸,取过面前酒杯,也干了一杯。
沈木风道:“在下这位兄弟,武功虽小有成就,但江湖见闻不多,以后还得夫人多指点他一些。”
金花夫人眼波流转,风情万种地笑道:“如若令弟有兴,我绝不吝绝技。”
她口中虽是在和沈木风说话,但两道目光,却是一直在萧翎的身上打转。
萧翎暗道:好大的口气,这不过是一句客气之言,难道我萧翎还真的要向你求教不成。
沈木风道:“在下代三弟谢谢夫人了……”目光一转,望着宇文寒涛,接道:“这位是璇玑书庐主人,宇文寒涛先生。”
萧翎一抱拳,道:“久闻大名,有幸一会。”
宇文寒涛笑道:“萧兄出道江湖,不过一年有余,便已盛名大噪,今宵得能一见,实偿渴慕。”
那宇文寒涛虽在武当山上听蝉阁中见过萧翎,但那时萧翎还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孩子,和此刻大不相同,哪里还能记得萧翎的样子。
沈木风见宇文寒涛称赞萧翎,淡笑道:“宇文兄夸奖了。”他抢先出口,不要萧翎有辩证的机会。
萧翎心知这等缠夹不清的事,纵然解说,也是难以说的明白、索性默默不言。
宇文寒涛道:“沈兄神功已成,金花夫人也从苗疆赶来,眼下时机已熟,但不知沈兄作何安排?”
沈木风道:“兄弟想到几点办法,但却不敢专擅,两位来的正好,兄弟正想听听两位的高见。”
金花夫人道:“我僻居边疆,对中原武林形势不甚了然,但凭两位做主就是。”
沈木风道:“宇文兄近年足迹遍及大江甫北,暗里审度武林形势,想必早已成竹在胸。”
宇文寒涛道:“目下各大门派中,除了武当派中的无为道长之外,都还如在梦中一般……”
金花夫人突然接口说道,“宇文先生数度驾临武当山,难道还没有说服那无为道长吗?”
宇文寒涛道:“那牛鼻子老道,虽曾数度和我接谈,但却一直没有和咱们联手之意,每当我话及正题时,他不是装糊涂,就是顾左右而言他,硬把话题岔开,兄弟也不便讲的太过露骨,虽然数度晤面,却是一无所成。”
沈木风道,“那无为牛鼻子,自认是正大门户中人,自是不肯与咱们联手了!”
宇文寒涛笑道:“这个沈兄但请放心,一个月之内,我料他必然到百花山庄之中求救。”
沈木风奇道:“求救?”
宇文寒涛道:“不错,求救,兄弟前数日和无为道长见面之时,暗中施放了金花夫人相赠之物,那毒物发作虽然缓慢,但却利害无比,除了夫人的独门解药外,无法解得,故而我料他一月之内必来。”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那无为道长一向自负,只怕他宁让毒发而死,也不肯来这百花山庄求救!”
金花夫人突然接口说道:“除非那无为道长是钢筋铁骨,不畏疼苦的人,只要他是血肉之躯,就难熬受那金忙噬体之苦……”
她带着笑容的脸上,突然泛现出一片冷厉之色,两道勾魂摄魄的秋波,也暴射出一片寒芒,凝注着宇文寒涛,道:“宇文兄,可知那无为道长会到百花山庄中求救吗?”
宇文寒涛道:“夫人但请放心,在下离开那武当山时,曾经面告无为道长……”
金花夫人接道:“你可是告诉他暗中放出了我的金蛇?”
宇文寒涛笑道:“在下虽然愚拙,也不至如此的冒失,我说他近日气色不佳,或将身罹怪疾,在下现在借居百花山庄,道兄如有不适之感,不妨派人赶往百花山庄之中。”
沈木风道:“那无为道长聪慧过人,宇文兄这几句话又说的十分露骨,难道他就未当场发觉吗?”
宇文寒涛道:“也许那牛房子当时已发觉,也许他真的还懵无所知,我起身告别,他还送出丹室,但却一直未发一言。”
金花夫人凝目沉思了片刻,说道:“你暗放金蛇袭攻那无为道长,今日是第几天了?”
宇文寒涛道:“算上今日,已有七天,不知那金蛇该在何时发动?”
金花夫人微作沉吟,道:“算来早该发动了!就算他内功精湛,开头两天能忍得住,但昨天便该躺下,彼等若是见机得早。
今日就该有人赶来。”
突然莞尔一笑,接道:“如果三日之内尚无人前来,那就只好打消与武当联手之议了。”
沈木风道:“夫人的意思是……”
金花夫人道:“那时武当派忙着料理掌门人的丧事,自然更无余暇沾惹江湖是非了。”
沈木风暗暗一惊,忖道:事情尚未发动,如若先废了无为道长的性命,武当弟子势必鼓噪起来,那可弄巧成拙,想不坏事也不能了!
他心中在想,口中却含笑道:“在下虽是久知苗疆绝艺的厉害,却还不知厉害到这等境界。”
金花夫人毫不谦逊,目光一转,笑道:“一个人身怀绝艺,难免好强,其实呢,以真实功夫取胜固然也好,只是多费手脚,有时大不值得。”
萧翎暗暗忖道:她东扯西拉,讲出此等闲话,不知用意何在?
他心中早已惊疑不已,隐隐听出这几人聚在一处图谋着一件大事,那无为道长似是首当其冲,先遭毒手……
忽听一阵喝叱之声隐隐传来,似是第三层上有了事故。
沈木风忽然端起酒杯,笑道:“夫人的见解高人一等,三弟入世未深,多向夫人讨教,一定得益匪浅。”
金花夫人微微一笑,一伸皓腕,“酒杯朝萧翎一晃,萧翎只好举杯就唇,三人干了一杯。
这几人谈笑自若,镇静逾恒,全都不将下层隐约的喝叱声放在心上。
酒过三巡,宇文寒涛忽道:“沈兄,来人能够硬闯到七层楼上,必然不是泛泛之辈……”
沈木风面庞一转,道:“二弟下去瞧瞧,来人若是武当派的,就将他领来此地。”
周兆龙急忙放下酒杯疾步走下楼去,片刻之后领着一位仙风道骨、飘飘出尘的道人登上楼来。
沈木风转面一看,原来竟是武当门下名重一时的云阳子到了,这云阳子面如满月,黑髯拂胸,十多年间,相貌一些未变,沈木风虽然与他久违,仍旧一眼即认了出来。
云阳子乃是武林中的知名之士,沈木风未便失礼,当下离座而起,拱手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云阳道兄,朱曾远迎,罪甚罪甚。”
沈木风离座相迎,萧翎主人身份,也随同起立,跟在他的身后,宇文寒涛与云阳子亦是旧识,彼此未曾破脸,因而也出座相迎,只有金花夫人留在座中,恍若未睹。
只见云阳子走前两步。朝沈木风稽首一礼,道:“昔年一别,匆匆十余载,沈庄主英风胜昔,可喜可贺。”
沈木凤见他气定神闲,飘逸雍穆,一点刚刚激斗过的痕迹也没有,心头亦是暗暗佩服,听他恭维自己,不禁哈哈一笑,道:
“这位是武当派下大名鼎鼎的云阳道长,三弟先行见过。”
萧翎忙一拱手,道:“不才萧翎,道长多指教。”
云阳子先是一怔,随即单掌当胸,道:“原来是萧公子,恕贫道眼拙了。”突然转过身子,将手一伸,含笑道:“宇文施主果然在此,贫道那掌门师兄是有救了。”
他口中讲话,手已伸了过来,按照江湖规矩来说,这举动显然含有较量功力之意,宇文寒涛微感意外,暗道:这老杂毛急昏了头,居然也来这俗套。
他但然无惧,伸手迎去,纵声笑道:“日前到武当拜访,适逢道长云游在外……”
说话中,两人的手掌业已紧紧握住,云阳子的手掌灼热无比,内力非同小可,不过宇文寒涛劲力足以承受。
云阳子好似点到为止,略略一握,立即内力一收,把住字文寒涛的膀臂,笑道:
“贫道的掌门师兄对施主佩服不已,叮嘱贫道一定要向施主好好请教。”
沈木风肃容入座,心头直是犯疑,暗道:这老道的言语举动不伦不类,大是反常,其中必然有诈。
众人坐定,沈木风一指金花夫人,道:“这一位是苗疆奇人金花夫人,道长可曾见过?”
云阳子举掌一礼,道:“贫道前此无缘识荆,夫人的大名却是久已耳闻。”
金花夫人淡淡一笑,道,“听道长先时之言,莫非贵掌门玉体违和了?”
云阳子道:“夫人猜的不错,敝掌门忽然身罹怪疾,百药罔效,想起宇文施主曾经讲过,有事可至百花山庄求救的活,贫道因掌门人的安危非比寻常,故尔不揣冒昧,擅自闯到此地来。”
宇文寒涛哈哈一笑,道:“在下虽然善观气色,略识休咎,却无回春妙手,不懂针灸药物,不过道长宽心,沈庄主这首花山庄之内,时有奇人异士来往,无为道长的贵恙,包在宇文寒涛身上便了。”
云阳子举掌为礼,道:“宇文施主鼎力相助,贫道感激不尽。”
金花夫人倏地冷冷一笑,道:“道长此来,除了求药之外,难道就没有旁的事?”
云阳子道:“贫道来此之前,也曾问过掌门师兄……”
宇文寒涛道:“令师兄可曾交待什么?”
云阳子故作沉吟,道:“没有啊,敝师兄言道,那药求得到则求,万一求不到么……”
众人见他欲言双止,全都感到为之一怔,那金花夫人冷哼一声,道:“求不到则怎样?”
云阳子道:“万一良药难求,那就只有交换了。”
金花夫人黛眉一耸,道:“武当派有什么稀世之宝,能够换回掌门人的性命?”
云阳子神情肃然,目光由沈木风,宇文寒涛脸上掠过,最后落在金花夫人的脸上,缓缓说道:“自然是价值连城之物。但贫道要事先了解你们如何能救得敝掌门的性命。”
金花夫人冷笑一声,道:“只要那宝物的价值,确能重过于无为道长的生死,我自然有药到病除的手段;如是那宝物不值一顾,倒也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云阳子道:“哪两条路?”
金花夫人道:“一条是由贵派和百花山庄联手合作,听命于沈大庄主;一条是你立刻回归到武当山去,为贵派掌门人准备后事。”
云阳子脸色一变,似要发作,但立刻又忍了下去,淡淡地笑道:“可有第三条路吗?”
宇文寒涛接道:“道兄不用太急,慢慢的商量,总可以找出两全其美之策。”
金花夫人冷笑一声说道:“这第三条路么,那就瞧瞧道长那价值连城的家物了。”
突然撩起衣衫,探手入怀,摸出一个淡青色盒子,扬手一挥,叭的一声,投在那楼梯门口之处,盒子应手而碎。
她这出人意外的举动,不但使云阳子瞧的莫名其妙,就连那沈木风和宇文寒涛,也瞧的有些大惑不解,却不禁凝目望去。
一瞧之下,室中群豪,都不禁为之心头一震。
原来那淡青色盒子破裂之后,八只黑色人面蜘蛛,一拥而出,交错游走,片刻之间,在那楼梯门口结了一片蛛网。
灯光照射之下,那蛛网上泛现出一片惨绿之色。
八只黑色蜘蛛,分盘在一大片蛛网之上。
金花夫人举起雪白的右手,理着鬓边散垂下来的秀发笑道:
“诸位纵然认不出这黑色蜘蛛是何等可怖的毒物,当该从那绿芒闪闪的蛛网上,瞧出异常之处,别说被它们咬一口了,单是那蛛网丝沾在身上,就足致人死命了……”
她洋洋得意一阵娇笑,接道:“中原武林之中,盛传我们苗疆女子,善于放蛊,却不知除了放蛊之外,尚可役施百毒。”
萧翎突然插口说道:“那蛛网纵含奇毒,但却未必能够伤得到人。”
此言如是出自别人之口,金花夫人必然大为震怒,但自萧翎口中说出,情势大为不同,金花夫人不但毫无怒意,反而柔媚一笑,道,“小兄弟这般说来、想是已有高见了?”
沈木风本想喝止萧翎住口,但见金花夫人毫无怒意,也就不再阻拦。
萧翎道:“那蜘蛛纵有奇毒,但它行动缓慢,岂能追得上人,至于那片蜘蛛网,更是不足为害,缕缕弱丝,当不得一阵风雨,难道还能挡得内家掌力一击不成?”
金花夫人咯咯一阵娇笑,道:“问得好,亏你想得这般周到,可惜,这等苗疆特产的毒蜘蛛,不但绝毒无伦,而且生命力十分坚强,行动虽然迟缓一些,但如它们结成了蛛网之后,那就又当别论了,小兄弟如是不信,何妨试它一掌。”
萧翎心中暗作忖思,道:云阳子昔年曾对我有过救命之恩,看今日形势,他似已陷入了十分险恶之境,我何不设法助他一臂之力,只怕今宵他已难安然离开这望花楼……
只听沈木风说道:“我这位三弟少不更事,出手不知轻重,还是夫人自行试它一掌吧!”
原来这沈木风的为人,老好巨猾,他虽然瞧出蛛网大不同于一般蛛网,但想到萧翎的内力,何等的深厚,掌力是何等的雄浑,如若一掌把那片蜘蛛网劈碎,伤了黑蜘蛛,说出去也不好听,是故从中阻劝。
哪知金花夫人淡淡一笑,道;“那就请沈大庄主,试它一掌吧!”
沈本风微微一怔,回顾了云阳子一眼,笑道,“咱们彼此之间,都是结盟好友,如是一掌击不破一片蛛网,只怕云阳道长难以心服,在下之意,不如由云阳道长试它一掌,结果如何,也好
叫他心服口服。”
此人阴险恶毒,不肯出掌相试,却嫁祸于云阳子。
金花夫人秋波一转,笑道,“不错,让这牛鼻子老道试上一掌,也好让他开一开眼界。”
云阳子心念掌门师兄的安危,不得不忍气吞声,抬头看了那蛛网一眼,缓缓举起右掌,道:“既是如此,贫道是恭敬不如从命了。”右掌一挥,发出了四成内力。
一股潜力,直涌过去。
别说云阳子,就是室中所有之人无不认为那区区一片蛛网,如何能挡得内家掌力,还不是应手而飞。
邮知事情的变化,大大的出了几人意料之外,云阳子掌力击中那蛛网之后,分布在那蛛网的黑色蜘蛛突然四面分开,口吐毒丝,悬空一荡,竟向发掌之处游了过来,扑向云阳子。
那片蛛网,在掌力催动之下,一阵起伏,竟然是完好无恙。
这意外的变化,不但使云阳子为之大吃一惊,就是沈木风也有些脸色微变。
金花夫人咯咯娇笑道:“道长小心了,如是沾上毒丝,或是被蜘蛛咬上一口,那就比令师兄的伤势严重多了!”
就这几句话的工夫,那八个黑蜘蛛已随扩大的蛛网,向四壁和屋顶伸延开去。
这黑蜘蛛看上去行动虽然迟缓,但在那游丝上行动,却是快捷异常,只见那毒丝愈荡愈长,逐渐的接近了云阳子。
云阳子一翻右腕,唰的一声,拔出背上长剑,道:“夫人如若再不制止这些毒物,只怕贫道要失手伤了它们。”
金花夫人淡淡一笑,道:“道长如若自信能够伤得了它们,尽管出手就是。”
云阳子道:“这般说来,贫道倒要试试了。”眼看一只蜘蛛荡了过来,立时一振右腕,长剑疾点而出,劈了过去。
第十六回:暗箭伤人
沈木风右手突然一拍,一缕潜力,激射而出,点向云阳子长剑之上。
云阳子手中长剑,将要点中那黑蜘蛛时,突觉长剑向下一沉,几乎脱手,不禁心头一震。
耳际间传来了沈木风冷冷的声音,道:“道长到敝庄来,是为救令师兄的性命呢?
还是来展露武功来了?”
云阳子心中暗道:江湖上传说这血影子沈木风武功惊人,看来果是不错,单是这无声无息击来的暗劲,就非我能力所及,口中却冷冷说道:“沈大庄主这弹指震剑的功力,果然不凡。”

沈木风眼看那蛛丝愈扩愈大,由屋顶上蔓延而来,已然将近席筵之上,忍不住说道:
“夫人快请设法制住这几只毒物,别让它们把整座房屋,都盘上毒网。”
金花夫人笑道:“这蜘蛛虽是绝毒之物,但它究竟非人,只要那位道长向后退开两步,那蜘蛛找不出施袭之人,自然停下,不再扩张毒网了。”
宇文寒涛哈哈一笑,道:“道长请退后两步如何?生死大事,犯不着和几个蜘蛛怄气。”
云阳子想到师兄命在旦夕,此来旨在讨药,小不忍则乱大谋,虽受着宇文寒涛的讥刺,只好忍了下去,向后退了两步。
这时,室中所有之人,都把目力集中那黑蜘蛛上,几个蜘蛛荡游在云阳子停身之处,未找着施袭之人,就自动停了下来。
沈木风道,“夫人这毒蜘蛛,也使在下开了一次眼界,看来倒还是有些通灵,酒席之上,有这几个毒物,大不雅观,不如把它们收起来吧。”
金花夫人笑道:“大庄主的眼光果是超人一等,这几个蜘蛛,不但毒绝千古,而且已有些通灵,如是把它毁去,那是太可惜了。”
沈木风心头一震,暗道:毒网已然蔓延半个房子,楼门亦被毒网封死,如是不能收起,咱们都将被困在这层楼上,最毒妇人心,莫要她借机,把我们也算计其中了。
他为人心机深沉,心中虽已动疑,但神色却是丝毫不露痕迹,微微一笑,道:“怎么?这毒蜘蛛无法收回了吗?”
金花夫人道:“办法倒有两个,但不知哪一种好。”
沈木风道:“夫人请把两个办法都说出来,也好让我们长些见闻。”
金花夫人道:“第一个办法,是让我的白线儿,把它们一齐吃掉,只是这一来,却白耗了我十余年的心血,而且这等异种毒蜘,求之不易,实在太可惜了。”
萧翎心中奇道:“什么是白线儿?”
金花夫人娇声笑道:“小兄弟想见识一下吗?”探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尺余长短、直径不足半寸的玉盒,接道:“在这里了。”
萧翎去接,金花夫人却一缩手,把玉盒收过去,笑道:“不是我小气不让你瞧,只是白线儿性情躁急,万一伤着了你,如何是好!”
沈木风接道:“第二个办法呢?”
金花夫人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既是这位道长惹恼了它们,还是请这位道长施舍点东西,喂喂它们。”
沈木风道:“什么东西?”
金花夫人笑道:“最好是一条手臂,如是这位道长舍不得的话,那就请斩下三恨手指……”
云阳子冷哼一声,道:“贫道如若不答应呢?”
金花夫人笑道:“那就只好用你的心肝喂它们了。”
她言词锐利、毒辣,这等渗酷之言,由她口中说出,却始终面带笑容,若无其事一般。
沈木风回顾了云阳子一眼,笑道:“云阳道兄远来是客,我沈木风力一庄之主,岂可这般对待佳宾,在下自有道理。”
举起双掌,互击一响。
一个绿衣美婢,应声走了过来。
沈木风神情冷肃他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绿衣美婢道:“小婢荷花。”
沈木风道:“本庄主想向你借点东西,不知你肯不肯答应?”
荷花道:“庄主之命,奴婢怎敢推辞。”
沈木风道:“很好,很好,把你的左臂斩下来吧!”
荷花呆了一呆,道:“奴婢自奉命调到望花楼来,从没有半点错误……”
沈木风接道:“这个我知道……”目光一转,望着周兆龙道:
“二弟可带有匕首吗?”
周兆龙躬身而起,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
沈木风接过匕首,放在桌上,道:“你自己动手吧!”
萧翎只瞧得热血上腾,激动他说道:“大哥,无缘无故,如何要她自残肢体……”
沈木风伸出左手,轻轻拍了萧翎两下,接道:“三弟不用多管,难道当真要云阳道长自断一只手臂不成?”
荷花似是已自知难免,一咬牙,伸手去取桌上匕首,道:
“庄主之命,奴婢怎敢不遵。”
云阳子长剑一探,按在匕首之上,说道:“姑娘且慢,贫道有几句话说。”
沈木风道:“道长请说。”
云阳子道:“贫道惹出的事情,岂肯让一个无缘无故的女子担当,要贫道自断一臂,亦非难事,但先请庄主交出解药。”
金花夫人笑道:“解药虽有,但却不在沈大庄主那里。”
云阳子道:“那是在夫人你那里了?”
金花夫人道:“除我之外,世间恐怕已无第二个人有!”
云阳子道:“看起来,我掌门师兄,也是被你施放毒物算计的了?”
金花夫人道:“你如一定想知道,那就不妨告诉你了。”
云阳子道:“贫道洗耳以待。”
金花夫人道:“毒物是我所有,但却借宇文兄的手中放出。”
云阳子脸上神情,片刻间,连现数种变化,道:“夫人如肯相赠解药,贫道愿自断一臂。”
金花夫人道:“此一事,彼一事,两件事岂可混为一谈。”
只听嚓的一声,红光迸冒,溅飞一片血珠,荷花一条左臂,已然齐肘而落。
原来云阳子和金花夫人谈话,荷花突然抽出匕首,自己斩了一条左臂。
萧翎两目中冷芒如电,凝注着金花夫人,道:“我还未听说过蜘蛛能吃人手臂。”
右手疾伸而出,点了荷花左臂**道,替她止了流血。
沈木风提起断臂,递给金花夫人,道:“这只手臂,不知是否可用?”
金花夫人接入手中,道:“自然是可以用了……”目光一转望着萧翎,道:“小兄弟不是想见识一下么,留心了。”
右手一挥,半截断臂直向蛛网中投了过去。
断臂沾在那蛛丝之上,前后一阵闪荡后,停了下来。
八只黑蜘蛛疾快的回奔过去,齐齐奔向那只断臂,动作之快,目不暇接,一刹那间,八只黑色的蜘蛛,竟然一齐叮在那断臂之上。
眼看着那浑圆雪白的小臂,缓缓的枯了下去,断臂中的存血,似已被八只黑蜘蛛吸完。
萧翎只看的脸色微变,长叹一声,道:“吸血的蜘蛛!”
金花夫人咯咯娇笑道:“不错,吸血的蜘蛛,这是毒绝天下的奇种蜘蛛,小兄弟,你今天是否算开了眼界?”
萧翎心中既是惊骇,又对金花夫人生出了无比的厌恶,暗暗付道:这女人的心肠当真是毒过蜂针蛇蝎……
沈木风素来是喜怒不形于色,但目睹这一幕蜘蛛吸血的奇事,亦不禁脸色微变,轻轻叹息一声,言道:“兄弟久闻金花夫人为苗疆第一位役施百毒的高手,今日算是有幸一睹了!”
金花夫人伸出雪白的玉手,理了理头上的长发,笑道:“好说,好说,沈大庄主夸奖了,妾身虽然僻居边陲,但却常和中原武林人物往来,久闻沈大庄主身负绝世武功,不知可否现露一二,让妾身也一广见闻?”
她虽然是苗疆之人,但言词文雅,声音清脆,有中原儿女的气度。
沈木风暗暗忖道:她逼我现露武功,不知是何用心,这女人娇媚迷人,全身带满了无数奇奇怪怪的毒物,虽然还不知她真正的武功如何,但心机的深沉,已然可见端倪,倒是不得不防她一着。
心念警惕暗生,口中却是微笑说道:“兄弟一点微未之技,只怕有污夫人的双目,好在来日方长,总有让夫人看到之时,此刻此情,高宾远来,兄弟如不藏拙,恐难脱炫露之嫌。”
金花夫人淡淡一笑,道:“沈大庄主说的不错,咱们谈论正事要紧。”
那荷花虽被萧翎点了**道,止了流血,但断臂之疼,岂能易受,只疼得脸色惨白,冷汗直流,但她深知百花山庄的规矩,一向森严,故仍强自咬牙忍受,静立不动,一声不出。
沈木风回顾了荷花一眼,道:“你可以退下去休息一下了。”
荷花躬身说道:“多谢大庄主的恩典。”
回过身子,缓步而去。
她虽然极力保持平静,和走路姿势的端正,但伤疼刺心,疼得她娇躯微微颤动,身躯摇摆不定。
云阳子望着她踉跄的步履,不禁心头黯然。
八只奇毒的蜘蛛,吸完荷花臂上存血,立时静止不动。
沈木风回顾云阳子一眼,笑道:“武当派在江湖地位崇高。
道长在武当一门,身份仅次于掌门无为道长,无为道长派道兄大驾亲临敝庄,想是定能全权做主了?”
云阳子道:“贫道奉敝掌门的令谕而来,只限于谈论易换解药之事,不及其他。”
沈木风道:“如是令师兄不幸逝去,武当一派掌门之位,自是舍道兄莫属了?”
云阳子道:“各门各派,都有它们的规矩,掌门之位如何传接,似和别人无涉。”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如是在下相助道兄一臂,接掌武当门户,荣任掌门之位,不知道兄意下如何?”
云阳子严肃他说道:“木门中人才鼎盛,敝掌门纵然是当真的毒发而死,也轮不到贫道接掌门户,此事不劳费心了。”
沈木风看名位利禄都难诱使云阳于投靠百花山庄,不禁脸色一变,道:“好!那咱们就谈谈令师兄的生死之事。”
云阳子道:“这才是贫道此来最首要的大事,也是唯一的一件事情。”
沈木风望了金花夫人一眼,道:“这位道兄性格高做,不屑和咱们论事,夫人,你和他谈谈解药的事吧!”
金花夫人笑道:“但凭沈大庄主裁决,妾身是无不遵命。”
沈木风道:“夫人言重了……”目光又转到云阳子身上,道:
“不知道长要以何物,易换解救令师兄的解药?”
云阳子道:“如是普通之物,想来庄主也不会答应……”
沈木风哈哈大笑,道:“无为道长是何等身份之人,自非普通之物,可以换回性命。”
云阳子道:“一本三奇真诀价值如何?”
沈木风呆了一呆,道:“三奇真诀在你们武当门中?”
云阳子肃然说道:“此物虽在武当门中,但据敝师兄说,上面记载的武功,和本门法统不合,奇则奇矣,但太过偏激,失之于惨,故而本门中人,没有一个学过。”
沈木风道:“无为道兄一向固执成性,又深信贵派武学,师法正宗,故不愿旁支混杂其中,想来定是不错……”
云阳子道:“贫道只问其价值如何。”
沈木风道:“三奇真诀虽然可列武林之宝,但如和贵掌门性命相较,仍显得有些份量不够。”
云阳子沉吟了良久,道:“再加上一幅玉仙子的画像如何?”
沈木风双目一瞪,道:“你说什么?”
他耳目何等灵敏,云阳子说话的声音很大,满室中人,个个闻听得十分清楚,那沈木风岂有听不清楚之理,但他仍是忍不住失声一问。
云阳子道:“玉仙子的画像。”
沈木风缓缓移动一下身子,道:“但不知是否真迹?”
云阳子道:“那玉仙子的画像,天下只有一幅,那自然是不会错了!”
金花夫人突然插口问道:“玉仙子是何等人物,区区一幅画像,有什么稀奇之处?”
沈木风道:“夫人不知,那玉仙子的画像,乃中原武林中盛传的一件奇物,据说那画像出于百年前画圣时天道之手,彩笔传神,栩栩如生,那时天道生具怪僻,不愿把绝世画笔,传留人间,逝世之前,把他所有的画,全用火焚去,只有一幅半画,留在人间……”
萧翎听得大为神往,忍不住问道:“何谓一幅半画?”
沈木风笑道:“因那时天道焚画之时,只留下玉仙子一幅画像未毁,这是留传于世唯一完整的一幅画笔;至于半幅画,据传是在焚画之时,一幅画烧了一半,另一半被隐伏一侧,准备抢他手绘图画的武林高人,暗发劈空掌力,震飞室外,那时天道不但画笔精绝一时,而且武功之高,亦为当时极少数高人之一,在那个时代中,能和他颌顽的武林人物,很难找出三五个来,时天道眼看未烧完的半幅画,被人震得飞出室外,心中大为震怒!”沈木风顿了一顿,接道:“他提聚了毕生功力,一举之间,击毙了那随伏在一侧的武林同道……”
萧翎叹息一声,道:“这人也真奇怪的很,为什么不肯把他的绝世画笔,留传于世呢?”
沈木风哈哈大笑,道:“假如那时天道在人间留上干幅、万幅的名画,那也不会被人视作价值连城的珍贵之物了!”
宇文寒涛接道:“这话不错,但据兄弟所知,那时天道一生呕心沥血,也不过画成了十幅名画,纵然全都留传于世,也不能算多。”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宇文兄隐居漩现书庐,读尽万卷书,跋涉名山胜水,行过万里路,见识自然是强过兄弟,但不知那时天道留下的半幅画,是画的什么?”
宇文寒涛笑道,“据兄弟所知,那是一幅众星捧月图,可惜的是那最耗时天道心血的半轮明月,已然为火焚去,余下的只有一十二颗星星了。”
沈木风道:“宇文兄果然是博闻广见,那时天道遗留人间的正是一幅众星捧月图,稍有不同的是,留下的星星,只有十一颗半。”
萧翎问道:“那时天道既然出手击毙那暗发掌力的人,何以不肯追回那半幅飞出室外的图画?”
沈木风道:“那时天道其时己是大病奄奄,行将绝气,又在震怒下拼尽余力一击,病势发作更快,那半幅众星捧月图被震出室外之后,又被一阵大风吹走,他纵有追回之意,但追至室外,已然力尽而死,两只脚还留在室门口。”
萧翎道:“他焚尽了一生心血结晶的画笔,何以单单留下这一幅玉仙子,不肯焚去?”
沈木风道:“那一幅玉仙子,是他一生中大半的精力所铸,他虽然不愿名画留存于世,只怕也不忍心一并毁去……”
宇文寒涛接道:“据兄弟所知,那幅玉仙子的画像还包括一个情爱故事,传说那幅画像确有其人,此事倒十分可信,不论那时天道天赋多高,手笔多妙,也无法凭借想象之力画出那玉仙子的轮廓……”
云阳子心悬掌门师兄的安危,忍了又忍,还是忍耐不住,接道:“两位的宏论,贫道虽然神往,但敝师兄命悬旦夕,无心多听,两件价值连城的珍物,换取解药一事,还得请沈大庄主早作决定,也好让贫道安心。”
沈水风抬头望着金花夫人,道:“在下之见,三奇真诀和一幅玉仙子的画像,已然重过那无为道长的生命,但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金花夫人凝目寻思片刻,道:“妾身有一个不情之请,但不知庄主是否赐允?”
沈木风道:“夫人尽管请说,在下力能所及,无不答应。”
金花夫人笑道:“妾身原来无所需求,是否给他们解药,全由两位做主,但闻两位把一幅玉仙子的画像,讲的天下少有,世
间无双,使妾身亦动了好奇之心……”
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沈木风,此刻也不禁脸色一变,道:
“夫人可是想得那幅玉仙子的画像?”
金花夫人道:“正是如此,不知庄主是否赐允?”
室中突然沉寂下来,静得可听到彼此心跳的声音。
金花夫人突然咯咯娇笑起来,望着萧翎说道:“小兄弟,你可要见识见识我这白线儿的威力吗?”
萧翎心中虽然对她厌恶,但却按不下好奇之心,忍不住说道:“什么是白线儿?”
金花夫人取出怀里那只长约尺余。直径不及半寸的玉盒,笑道:“小兄弟,看清楚了。”玉手突地一挥,一道白芒,由那玉盒中激射而出,盘空打了个急旋,落在席筵之上。
萧翎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条白色的小蛇,下半身盘成一个小盘,抬起蛇头,口中红信伸缩,四下张望,在群豪目光注视之下,竟然毫无所惧,大有一副唯吾独尊之概。
金花夫人又从怀中摸出一只淡青磁盒,打开盒盖,投向蛛网之上,口中发出一种低沉的怪啸。
八个叮在那已然干枯手臂上的蜘蛛,闻得那怪异的啸声之后,突然向那磁盒中游去,鱼贯而入。
尚有最后一只未入磁盒,金花夫人口中的低啸,忽然一变。
只见白光一闪,那盘居在宴席上的白线儿,突然跃飞而起,扑向那蛛网之中。
那余下的黑蜘蛛,本来长腿挺立,神态十分威猛,但见到那白蛇之后,忽然自行收足缩头,片刻之间,身躯缩小了一半。
小白蛇红信一伸,点在那蜘蛛身上,卷入口中吞下。
这一幕蛇蛛自相残杀之事,只看得群豪个个神色为之一变。
金花夫人突然离开座位,缓步走了过去,合上那淡青磁的盒盖,把余下的七只蜘蛛,藏入怀中。
那小白蛇吞下一只黑蜘蛛,突然发起威来,咕咕两声大叫,全身的白鳞倒立起来。
金花夫人突然举手一挥,小白蛇应手而起,又落在筵席之上,目光四下转动,红信伸缩,似欲择人而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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