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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话声音虽然不大,但那黄袍人却听得十分清楚,两道炯炯的眼睛,扫了过来。
逍遥子似是还想劝说三人几句,但却突然欲言又止。
原来,他怕萧翎等说出更为难听之言,那就弄巧成拙了,是以话到口边,又强自忍了回去。
只见那两个青衣童子和绿衣少女行近了三人四五尺处,停下脚步,分列两侧,让出一条路来。
黄袍人缓步而行,越过那青衣童子,直行到几人身前,缓缓说.道:“适才听到国师谈到三位大名,在下是思慕已久了。”
萧翎暗自忖道:当真是想造反吗?你自称四海君主,那牛鼻老道,又号称什么国师,总共也不过几只快舟,和这五色大船。
心中暗骂,口中却应道:“好说,好说,君主言重了。”
黄袍人道:“三位请入舱中小坐,也好让在下略尽礼贤之意。”
杜九听他口气托大,竟然用上礼贤二字,不禁心头火起,冷冷说道:“咱们兄弟是江湖中草莽人物,登不得皇舟雅堂,如是言语开罪了你,那就未免大煞风景了。”
逍遥子插口接道:“不要紧,敝君主一向是量大如海,爱才若渴,诸位都是成名武林的人物,正是敝君主渴慕之才,纵然是放荡一些,也不要紧。”
黄袍人道:“国师说的不错,三位请入舱中一叙吧!”
萧翎心中暗道:既然登上了这五彩巨舟,也该到它舱中去见识一下才是。
心念一转,当先向舱中行去。
商八、杜九,眼看萧翎进入舱中,只好随在身后行去。
黄袍人回顾了逍遥子一眼,随在三人之后,行入舱中。
舱中地方,十分宽敞,布置更是极尽豪华。
地上铺着很厚的红毯,四周都是浅绿色的壁绫,一张雕龙描凤的金交椅,紧靠在后舱壁而放,一只檀木长案,摆在椅子前面。
四个锦墩,分放两侧。
在那金交椅后的壁板上,挂着一幅六尺见方的巨画,写着“武林形势图”五个大字。
单是五个大字,就足以引人心神。
萧翎运足目力,只见那图上洋列着天下各大门派的所在地,分别记述着他们的特殊武功,和弟子人数。
百花山庄和少林寺,都赫然在上面,但这两处,一个是数百年来一直被武林同道奉若泰山北斗的武学源起圣地,一个是神秘莫测的江湖屠场。
显然那四海君主,对这两个地方所知有限,并未列出人数,和他们特殊的武功。
萧翎暗忖道:这四海君主,倒是一位有心人,单是画这一幅“武林形势图”,就要耗去不少时间。
只见那黄袍人穿过锦墩,绕过檀木长案,端端正正的坐在金交椅上说道:“三位请坐。”
商八暗暗忖道:你这叫礼贤下士吗?自己先大模大样的坐下,然后再请客人落座,岂是待客之道。
但闻逍遥子放声笑道:“三位请随便坐吧!”
萧翎心中忖道:既来之,则安之,当先举步而行,在一座锦墩上坐了下去。
中州二贾一向跟着萧翎行事,眼看萧翎坐下,也跟着坐了下去。
逍遥子微微一笑,高声说道:“敬茶。”
但见舱壁一角处壁续启动,现出了一个暗门,五个身着彩衣的美婢,鱼贯而出,每人手中捧了一个玉盘,盘上放着一杯香茗,行在萧翎和中州二贾身前,欠身奉上香茗。
萧翎和中州二贾双臂虽然被金链锁了起来,但双手五指还可运用自如,只是伸缩之间,双手得一齐动作,自觉十分不雅,当下冷冷的望了逍遥子一眼,道:“多谢姑娘,不用了。”
中州二贾更是各自冷笑一声,一语不发。
那黄袍人和逍遥子,却是各自伸手,从玉盘中取过香茗。
逍遥子左手一挥,道:“三位既是不肯饮用,你们还不退下。”
五名美婢,齐齐转身而去,退回那壁角暗门中,随手关上了暗门。
逍遥子缓缓把手中茶杯,放在木案之上,低声对那黄袍人道:“君主有事,也可和三位佳宾谈谈了。”
黄袍人啜了一口香茗,放下茶杯,说道:“在下久闻三位大名,今日有幸一会。”
萧翎冷冷说道:“君主不必客气,有话可以明说了。”
黄袍人微微一笑,道:“现今武林之中,局势纷乱,杀伐不息,恩怨纠结,无时或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人岂无恻隐之心,在下有意出主武林,阻拦杀伐,为武林开百世太平基业……”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三位对此有何高见?”
萧翎目光转注到商人脸上,以目示意,要他答话。
商八轻轻咳了一声,先来了一阵哈哈大笑。
黄袍人一皱眉头,欲言又止,显是要待发作,但却强自忍了下去。
商八笑了一阵,停下笑声,说道:“君主想出主武林,天下有幸了。”
黄袍人眉头一展,笑道:“请教大名。”
商八道:“金算盘商八。”
黄袍人目光转注到杜九脸上,道:“阁下怎么称呼?”
杜九冷冷地说道:“冷面铁笔杜九。”
黄袍人笑道:“两位就是江湖尊称的中州二贾了。”
杜九道:“正是不才兄弟。”
黄袍人目光转投到萧翎的身上,道:“这一位定是萧翎兄了。”
萧翎道:“不错。”
黄袍人端起案上茶杯,又啜了一口茶,道:“在下有意为武林排难解纷,需要人手相助,不知三位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商八接道:“君主雄才大略,又有逍遥道长相助,我等江湖草莽,不谙武略,只怕我等无能帮助君主。”
黄袍人道:“敝国师已然介绍过三位武功,在下亦是久闻大名,三位如肯相助,在下必将委以重任,日后取得武林君主之位,三位居功,在下必有一报。”
商八村道:他此刻已然自号君主之称,心中也明白是自尊自妄了。
心中暗骂,口里却应道:“兹事体大,在下等一时难作决定。”
黄袍人目光转注到逍遥子的脸上,道:“国师之意呢?”
逍遥子淡淡一笑,道:“贫道看来,此事简单的很,愿与不愿,一言而决,用不着多作思虑了。”
这几句话,单刀直入,商八倒是真的无法做主了,低声对萧翎说道:“大哥做主吧!”
萧翎略一沉吟,道:“如是在下等不愿为君主效劳呢?”
黄袍人想不到,他身上戴着刑具,竟然还说出如此硬朗之言,不禁脸色一变,道:
“三位如是不肯答应,那是不给在下的面子了。”
逍遥子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贫道的看法,三位还是答应的好。”
萧翎道:“道长可是想威迫我等。”
逍遥子阴森一笑,道:“不是威迫,贫道言出肺腑,完全是一片金玉良言。”
萧翎心知此刻一言,立决敌友,面临到生死关头,自己也不便擅作主张,回顾了中州二贾一眼,道:“两位兄弟之意呢?”
商八道:“咱们追随大哥,生死不渝。”
萧翎目光转投到那黄袍人的身上,道:“如是君主威迫在下,萧某决不答允。”
黄袍人冷冷说道:“三位可知道此刻在下一言,可定三位生死。”
逍遥子急忙接道:“君主息怒,让贫道再劝他们几句如何?”
黄袍人道:“好!如是劝他们不醒,那也不用留作后患了。”
言下之意,十分明显,如是逍遥子仍劝不醒,三人立刻有性命之忧。
只听逍遥子轻轻咳了一声,道:“贫道有几句话,尚望诸位三思。”
萧翎道:“你说吧!”
一面暗中运气,提聚功力。
他已听得中州二贾说过,这刑具看上去,虽然细小,但却坚牢异常,可是心中又有些不信,暗中运气,准备一试。
逍遥子举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接道:“三位都正当有为之年,如若是这般无声无息的死了,那实在可惜的很……”
森冷的目光,缓缓由三人脸上扫过,接道:“三位以为贫道之见如何?”
杜九冷冷说道:“你怎么知道咱们一定要死。”
逍遥子道:“三位身上带着刑具,就算武功再高一些,也难是贫道之敌。”
杜九道。“那倒不一定了。”
逍遥子道:“杜兄不信贫道之言,贫道就拿人作个试验给三位见识一下如何?”
杜九道:“那要看什么人了。”
逍遥子道:“如论那人的声望,和他在武林中的地位,只怕还在三位之上。”
突然举起双掌一拍,高声说道:“带那老叫化来!”
萧翎心中暗道:老叫化子,那一定是丐帮中人物了,丐帮素多忠义之士,视死如归,自然不会归附这四海君主了……心念转动之间,突然一阵呀然轻响,壁间那暗门重又大开。
两个青衣童子,手执长剑,押着一个身着破衫的枯瘦老者行了进来。
那人身上未带金锁,但双肩的琵琶骨处,却为牛筋穿过,两个青衣童子,右手执剑,左手各自握着牛筋一端。
萧翎一见那枯瘦老丐,不禁大吃一惊,骇然而起,正待出言呼叫,却为商八伸手阻止。那枯瘦老丐,目光扫掠了萧翎等三人一眼,脸上亦现出惊异之色。
但一瞬间后,重又归复平静。
原来,这枯瘦老丐,竟是丐帮中仅存的长老,那帮助萧翎等人闯出百花山庄的孙不邪。
但闻逍遥子道:“诸位可识得这位老丐吗?”
商人急急接口说道:“不认识。”
逍遥子投注到萧翎身上,道:“阁下定然认识了。”
萧翎心中暗道:商八阻拦于我,让我装出不识此人的模样,定然别有用心,他江湖经验丰富,定然有所作用。当下摇摇头,道:“看他形貌,似是听人说过。”
逍遥子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看到他时心中大为震动……”话声微微一顿,又遭:“丐帮之名,三位想早就听人说过了,此人乃是丐帮中硕果仅存的一位长老孙不邪。”
杜九心中暗道:这孙不邪武功高强,非同小可,不知何以会被四海君主所擒……但见逍遥子两道森寒的目光,逼视了过来,道:“杜九,可听过那孙不邪的大名吗?”
杜九道:“自然是听过了。”
逍遥子哈哈一笑,道:“好,杜见不信那金锁刑具的威力,贫道就试给你见识一番……”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要解开你身上的金锁刑具,戴在孙不邪的身上,然后把他杀死,让你瞧瞧金锁刑具的威力。”
杜九心中暗道:他要解我身上金锁刑具,倒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只可惜这机会未发生在大哥的身上。
只听逍遥子接道:“不过,贫道在解你刑具之前,先要用牛筋穿过你两处琵琶骨。”
杜九怔了一怔,忖道:此事倒是幸未发生在大哥身上了。
只见逍遥子站起身子,直对杜九行来。
杜九两道眼神转注在萧翎身上,目光中,满是询问之色。
显然,他不愿束手让别人用牛筋穿过琵琶骨,准备出手抗拒,但又不知萧翎的心意如何?望着萧翎,听他示意。
只见萧翎霍然站起身子,道:“住手!”
逍遥子目光转注到萧翎身上,阴森一笑,道:“阁下还有什么指教?”
萧翎道:“你可知我们三人之中,哪一个能够做主?”
逍遥子道:“中州二贾生死不渝的追随萧兄,足见萧巴之能了。”
萧翎冷冷说道:“你既然知道我为三人之首,何以不找我说话?”
逍遥子微微一笑,道:“贫道自有主张,用不着萧兄代为担心。”萧翎道:“道长可是想用强迫的手段,收拾在下杜兄弟吗?”
逍遥子道:“在未穿过他琵琶骨前,贫道要先点了他的**道。”
萧翎突然横跨一步,道:“萧某未死之前,决不容道长出手伤人。”
逍遥子对萧翎,似是特别容忍,当下淡然一笑,道:“萧大侠以快剑驰名武林,如今你手中无剑,只怕未必是贫道之敌了。”
萧翎冷冷道:“萧某虽然手中无剑,但也不愿眼看道长伤我兄弟。”
杜九突然一挺身子,道:“大哥退开,这牛鼻子既然指定要对付兄弟,还是由我来试试吧!”
只听孙不邪说道:“三位身上戴着金锁刑具,都不是他的敌手。”
这孙不邪的武功,萧翎和中州二贾都是亲眼所见,知他说的决不是假话,都不禁为之一呆。
逍遥子目光转注到孙不邪身上,微微一笑,道:“孙兄终于想通了。”
孙不邪双目中神芒一闪,似想发作,但却又强自忍了下去,长叹一声,说道:“如若有老叫化、萧大侠、及中州二贾相助你们,四海君主之名,立时将扬起四海,天下皆知了。”
逍遥子道:“正因如此,贫道才百般容忍,希望四位能相助敝君主一臂之力。”
孙不邪道:“只怕道长无能说服他们。”
逍遥子道:“如若形势逼迫贫道过甚,说不得只好先杀了几位,至少也可减去一些阻力。”
孙不邪道:“如若道长能够信得过老叫化子……”
逍遥子接道:“贫道一向是用人不疑,孙兄有何高见,尽管请说。”
孙不邪道:“老叫化愿代道长劝说他们,投效四海君主麾下。”
逍遥子沉吟一阵,突然纵声而笑。
孙不邪冷冷说道:“你笑什么?”
逍遥子道:“孙兄自被贫道擒住之后,一直神情冷傲,虽然经贫道百般劝说,仍是不肯就范,此刻突然有此转变,竟然要为贫道代做说客,岂能不叫贫道怀疑。”
孙不邪道:“道长如是不肯信任老叫化子,那就不用谈了。”
逍遥子凝目思索了一阵,道:“贫道并非不肯信任孙兄,只是先得请示一下敝君主才行。”转过脸去,和那黄袍人低言数语。
孙不邪冷笑一声,侧过脸去,暗施传音之术,道:“萧兄弟,阁下正值有为之年,今后二十年江湖大局,寄望于萧大侠身上正重,还望多多珍重,不可因逞一时豪强,意气用事……”
但闻逍遥子说道:“敝君主觉得孙兄乃成名多年的人物,对孙兄十分信任。”
孙不邪头也不转,装出气愤之状,仍然暗施传音之术,接道:“萧兄不比老叫化子,老叫化老朽了,你如何能和老叫化子相比……”
逍遥子高声说道:“敝君主已然答允孙兄之求,孙兄意下如何?还望早作决定。”
孙不邪缓缓回过头来,说道:“道长怎的忽然又相信老叫化子了?”
逍遥子道:“这是敝君主的意思,如以贫道的看法,就算孙兄当真的肯尽心而为,只怕也难收得成效。”
孙不邪冷冷说道:“老叫化和萧翎师长,交情甚深,道长不行,老叫化倒是有得几分把握。”
逍遥子笑道:“如若孙兄能够解说出贫道心中之疑,那就连贫道也心悦诚服了。”
孙不邪道:“你可是怀疑老叫化子使诈吗?”
逍遥子道:“诸位身上都有刑具,贫道自是不用忧虑合力出手,至于使诈一说,如能在贫道面前施展,那是未免太过低估贫道了。”
孙不邪冷冷道:“你一定要知道,老叫化为何会突然改变了心意吗?”
逍遥子道:“如是孙兄肯说,贫道是洗耳恭听。”
孙不邪道:“老叫化和那萧翎师长交情甚深,不忍眼看他年轻轻死去。”
逍遥子淡淡一笑,道:“你既是那萧翎师长之友,定然见过萧翎了。”
孙不邪道:“自然见过了,不过,老夫见他之时,那萧翎年纪还小,只怕他已无法记得老叫化了,是故.适才看见老叫化,虽有惊愕之状,却是认不出来。”
逍遥子道:“这萧翎的师长是谁?”
孙不邪凛然说道:“这个,请恕老叫化不能说出。”
逍遥子奇道:“为什么?”
孙不邪道:“我那故友,仇家甚多,但江湖中人,大都已认为他早已死去,如若知他未死,只怕会给他带去无数的烦恼。”

第五十回施巧计脱重围
逍遥子道:“天涯何等辽阔,只要你不说出他居住之地,纵然有人知道他还活在世上,也是无法找得到他。”
孙不邪道:“道长一定要问吗?”
逍遥子道:“如是孙兄实不愿说,贫道也是无法勉强。”孙不邪道:“如果老叫化说了出来,道长不要害怕。”
逍遥子道:“如是当今武林之世,有人能够使贫道害怕,你孙兄也是其中之一。”
孙不邪道:“庄山贝,道长可曾听到过吗?”
逍遥子呆了一呆,半晌之后才缓缓说道:“除了庄山贝外,也无人能够教出这等徒弟。”
萧翎暗中查看,发觉那逍遥子听得师父之名,心中若有畏惧,不禁心中一动,暗道:
难道这牛鼻子老道,当真的认识我师父不成……只听孙不邪冷冷说道:“道长可是相信了吗?”
逍遥子道:“相信了,那就有劳孙兄代贫道劝劝这位萧施主了。”
孙不邪道:“老叫化效劳不难,但有几件事,先得道长答应。”
逍遥子道:“什么事?”
孙不邪道:“老叫化劝说萧翎之时,是动以私情,陈以利害,道长最好不要派人暗中偷听。”
逍遥子道:“以诸位的耳目而言,就算是贫道派人偷听,只怕也是无法瞒得过诸位。”
孙不邪道:“我虽是他师长之友,但他记忆模糊,早已不认识老叫化了,因此,必须有个较长的时间才行。”
逍遥子道:“不知孙兄要多长时间?”
孙不邪道:“一日的时光,不能算长吧?”
逍遥子道:“就依孙兄之见,不知是否还有什么条件?”
孙不邪道:“待之以礼,就你们五彩巨舟中最美丽的女婢,选上两个,替我们送上一桌酒菜。”
逍遥子笑道:“此事容易。”
孙不邪道:“最后一件,替我选择一个幽静的舱位,我们要饮酒谈心。”
逍遥子道:“此乃理所当然之事。”回头对两个押送孙不邪的仗剑童子说道:“带四位贵客,到迎宾舱中去。”
两个仗剑童子应了一声,望着孙不邪和萧翎等说道:“走吧!”
逍遥子道:“四位佳宾,很可能和我同在君主座下效劳,你们要小心伺候了。”
两个童子果然不敢再对四人无礼,欠身说道:“我等为四位带路。”当先向前行去。
孙不邪等紧随在两个童子之后,行入了一座布置幽雅的舱室之中。
两个青衣童子还剑入鞘,抱拳对四人一礼,道:“四位请坐,小的等告辞了。”
孙不邪淡然一笑,道:“两位不怕老叫化逃走吗?”
两个青衣童子不敢答话,却把手中牛筋**舱外。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怎么,你们两个这等对待老叫化,如果老叫化归依了,四海君主必要好好的惩治你们一番。”
两个青衣童子已然行出舱外,高声说道:“小的们职责攸关,还望你老不要见怪才好。”
孙不邪道:“你们两个可要牵着牛筋,守在舱外吗?”
只听一个青衣童子说道:“我等把牛筋拴在舱外的铁柱之上,你老尽管放心,道爷交代了下来,小的等决然不敢偷听。”
但闻脚步声逐渐远去,两个青衣童子,似已联袂而去。
孙不邪附在舱壁间,仔细听了一阵,回过头来,肃然说道:“萧大侠,老叫化劝你几句话。”
萧翎道:“晚辈洗耳恭听。”
孙不邪道:“老叫化年登古稀,目睹耳闻,见过了不少英雄人才,但却无一人能有你这一身成就,绝代奇才,再加上旷世奇遇,培养出你老弟这一株武林奇葩,更难得的是你那侠心铁胆的英雄性格,今后三十年武林大局,道长魔消,全系在你的身上,老叫化为天下武林同道请命,无论如何你不能死。”
萧翎吁了一口气,道:“老前辈过奖晚辈了。”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老叫化一生之中,从未说过一句违心之言……”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这金锁刑具,虽然不易挣断,但尚非重大之事,被困舟上,四面洪流滚滚,咱们全不会水中工夫,纵然能够闯出他们拦截,也是难逃死亡之运。”
孙不邪道:“正因如此,老叫化才毛遂自荐,托词为令师之友,希望能劝得老弟为武林珍重。”
萧翎道:“老前辈有何良策,但请吩咐,晚辈是无不遵从。”孙不邪道:“如问良策,老叫化此刻也是一筹莫展,我要劝老弟的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商八道:“眼下唯一的救急之策,就是设法诈降,才能徐图脱身。”
孙不邪道:“那四海君主为人看似暴急,实则深藏不露,使人难测高深,逍遥子老谋深算,险诈无比,咱们诈降之计,只怕早已在他预料之中,也许他早已想好了对付之策。”
杜九冷冷说道:“照老前辈这么说来,咱们是死路一条了。”孙不邪道:“老叫化倒有一策,只不知萧大侠肯是不肯。”萧翎道:“老前辈有何良策,只管说。”
孙不邪笑道:“老叫化这办法就叫作拖死狗,咱们也不用答应他,但也不用拒绝他,给他慢慢的拖下去……”
商八道:“要拖到几时为止呢?”
孙不邪道:“这个老叫化就不敢说了,就目下情势而论,那四海君主,确有着争雄江湖的野心,一心一意想把咱们几个网罗旗下,为他所用,因此,才百般对咱们容忍,一时之间,他们还不会当真把咱们给杀死。”
两个美婢托着酒菜进入舱中,含笑摆好,躬身往舱外退去。孙不邪道:“二位来照顾我等,怎可就此退去?”
那左侧一个女婢,娇媚一笑,应道:“你老可是要小婢们陪饮几杯?”
孙不邪道:“那倒不用了,老叫化只想一面饮酒,一面瞧着两位。”
二婢相应望了一眼,齐齐对孙不邪行了过去,分站两侧。
左面一婢伸出纤纤玉指,替四人斟满酒杯,笑道:“酒助豪兴,四位爷,先请吃一杯如何?”
孙不邪伸手取过面前的酒杯,笑道:“老叫化年纪最大,理该先干,他们最好慢一点,那也算敬老尊贤了。”一仰脸,喝了一个杯底朝天。
左侧那妖娆女婢,很快的又替他斟满了一杯酒。
孙不邪一面阻拦萧翎和中州二贾,不让他们食用酒肴,自己却是连连干杯,大吃大喝起来。
他一连吃下了七八杯酒,每盘佳肴也都吃了三筷以上,才放下筷子笑道:“两位可以去了,老叫化吃上几杯酒后,最是见不得人家大姑娘和小媳妇,两位姑娘,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二婢倒是听话的很,欠身一礼,齐齐退出舱去,随手带上了舱门。
孙不邪眼看二婢远去,才微微一笑,道:“三位可以放心食用了,这酒菜之中,确未下毒。”
原来他装疯作傻的留下二婢,只是想试酒菜之中,是否有毒。
商八轻轻叹息一声,道:“此等之事,理应由我等效劳才是,怎敢叫老前辈以身试毒。”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老叫化老朽了,两位适当壮年,还望两位善助萧翎,为我武林同道尽上一分心力。”
商八道:“老前辈尽管放心,咱们这次如若能够脱险,只要江湖大义所在,就算是赔钱买卖,也不计较就是。”
孙不邪收起嬉笑之容,肃然说道:“老叫化被他们用牛筋穿过琵琶骨,逃出的机会,是万万没有了……”
萧翎接道:“他们可曾废了老前辈的武功?”
孙不邪道:“他们想迫老叫化投效卖命,自然是不会废去我的武功了。”
萧翎道:“如是能够弄断穿在老前辈胯间和双肩上的牛筋,老前辈就可以恢复自由,尽复神功了。”
孙不邪道:“习武之人,这四处如被牛筋穿过,武功虽然未失,也是形同废人了。”
萧翎突然站起身子,道:“老前辈估计一下,他们在一个时辰之内,是否会有人来。”
孙不邪道:“一个时辰之内,也许无人会来,不过他们定会在暗中监视咱们。”
萧翎道:“除了这舱门之外,不知四周舱壁是否还设有机关?”
孙不邪道:“自然有了,但咱们不解内情,只怕找不出来。”萧翎敲破一只酒杯,道:“先替老前辈断去双肩双胯的牛筋,再想拒敌之策。”
孙不邪摇摇头道:“不论成败,咱们都无法逃出,何苦冒险?”
萧翎道:“晚辈已经想过了,咱们只要在五彩巨舟上,和他们对抗,量那四海君主,不忍把这艘巨舟沉入江中。”
孙不邪道:“办法虽然不错,只是有些冒险……”
萧翎道:“老前辈不用犹豫了,晚辈相信老前辈神功尽复之后,晚辈等身上虽有刑具,也可和他们抗拒几日。”
不容孙不邪再答话,用敲破瓷杯的尖刃,在牛筋上划割了起来。
他内功深厚,腕力千斤,瓷杯边刃,又极锋利,不过半个时辰左右,已把穿在孙不邪双肩双胯的四条牛筋,尽行割断。
这时,商八防守舱门处,杜九两道锐利的目光,不停在四面舱壁间搜望!
在几人预料之中,这一番过程中,必有惊险,哪知竟是出人意外的顺利。
孙不邪穿在身上的牛筋断去之后,不禁黯然一叹,长吁一口气,恍有隔世之感。
萧翎低声说道:“老前辈请运气试试,武功是否已失?”
孙不邪道:“老叫化已经运气试过了。”
萧翎道:“老前辈的武功……”
孙不邪道:“他们原准备用我,故未伤我**脉,唉!老叫化原想救你,想不到你倒先救了我老叫化子。”
商八微微一笑,道:“那逍遥子百密一疏,收了咱们身上兵刃,却料不到大哥腕力强劲,已到了飞花伤人,摘叶取敌之境。”
萧翎摇摇头道:“如若没有这瓷杯的锋刃相助,我也是无能为力……”谈话之间,突然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
孙不邪低声说道:“老叫化身上牛筋已除,那已是无法放得过他们了。”
这时,来人已到舱门口处轻轻叩响舱门。
孙不邪冷冷喝道:“什么人?”
室外有人应道:“小的奉命而来,有事面告。”
孙不邪用脚踏着牛筋,室外人尚未觉着有异。
孙不邪低声说道:“抢兵刃!”
接着提高声音道:“什么事,进来说吧!”
但闻舱门呀然,两个青衣童子,大步走了进来。
目光到处,只见孙不邪身上牛筋已脱,不禁一呆。
待两人想起拔剑攻敌时,商八、杜九已由隐身的门后,分向两侧袭到。
这两人本是武林高手。出手何等迅快,两个青衣童子长剑还未出鞘,人已被点中了**道。
孙不邪伏身捡起两柄长剑,关上舱门,低声说道:“咱们有此双剑,便增强不少威力,眼下最为重要的事,是如何取得金锁刑具之钥,替三位打开刑具。”
商八道:“何不问问这两个青衣童子?”
孙不邪道:“好!碰碰运气吧!”伏身拍活了一个青衣童子的**道。
那青衣童子睁开眼睛,望了孙不邪一眼,挺身跃起,却不料双腿**道,仍被点着,一挺之势,竟未坐起。
孙不邪长剑一送,冷森的剑锋抵在那青衣童子咽喉之上,说道:“情非得已,你如一叫,老叫化就宰了你。”
那青衣童子冷冷说道;“彩舟停在江心,四面有二十四艘小艇相护,你们如想逃走,势比登天还难。”
孙不邪冷冷说道:“这个不用你来费心,老叫化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青衣童子一皱眉头,未再言语。
孙不邪道:“开这金锁的钥匙,由何人保管?”
那青衣童子道:“由逍遥道爷保管。”
孙不邪冷冷说道:“老叫化不信。”
青衣童子道:“我说的字字实言,你如不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杜九道:“老前辈不用和他们多费唇舌,先把这两个小兔崽子给宰了,咱们捞回一点本钱再说。”
孙不邪剑锋在那青衣童子脸上轻轻移动了两下,道:“老叫化子如若狠起心肠,就先把你这张俊脸划上几道,叫你变成丑怪之容。”
那青衣童子对这张俊俏的面孔,似甚爱惜,听得脸色一变,道:“为什么不把我杀了?”
孙不邪笑道:“杀了岂不太便宜你了吗?”
只听步履之声传了过来,又有人直对舱中行来。
孙不邪望了商八杜九一眼,疾快一指,又点了那青衣童子的哑**。
但闻一阵剥啄的敲门声,耳际间响起了一个娇若银铃的女子声音,道:“诸位可要添加酒菜。”
杜九拉开舱门道:“姑娘请进。”
只见人影一闪,一个绿衣少女,进入了舱中。
商八疾出一指,点了她后背**道。
但见寒光闪动,一柄宝剑,横里削了过来。
原来这些童子侍婢,一个个都经过特殊训练,机警无比,那第一个绿衣女婢,被点中了**道,第二个立时拔剑击出。
商八一缩手臂,道:“好机警的丫头。”
社九冷冷说道:“不能让她走开。”身子一侧,冲向舱外。但那孙不邪比他的动作更快,一提真气,比杜九早一步冲出了舱门。
但绿衣少女早已疾快的退了出去。
商八哈哈一笑,抽出那绿衣女婢身上的宝剑,道:“咱们行藏已泄,那也不用隐隐藏藏了。”
孙不邪缓缓退回舱中,道:“这五彩巨舟之上,布有不少机关埋伏,如其冲出舱去,倒不如暂守此处。”
萧翎点点头说道:“也好,擒贼擒王,咱们如若能够生擒住那逍遥子,必可迫使四海君主就范,交出金锁刑具之钥……”
语声未落,却被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打断,逍遥子满脸怒气,带着四个青衣童子,和四个绿衣女婢,急奔而到。
孙不邪道:“果然是逍遥子亲身临敌,此人武功高强,只怕老朽无能生擒于他。”
萧翎道:“咱们各尽心力,是成是败,那也不用计较它了。”只听逍遥子怒声说道:
“诸位都是武林中具有身份之人,竟然言而无信。”
孙不邪道:“兵不厌诈,老叫化活了这一把年纪,还未见过敌对之中,有信义可言。”
逍遥子道:“强词夺理……”
语声微微一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杜九冷冷说道:“你替咱们兄弟戴上刑具,还不是一样用的诈语。”
逍遥子收住大笑,道:“贫道一向主张人性本恶,必于慑服而后用,敝君主却是主张人性本善,以德服之而后用……”
孙不邪冷冷说道:“陈腔滥调,老叫化已听得腻了。”
杜九接道:“眼下形势已很明显,道长想和想战,但凭一言而决。”
逍遥子冷冷说道:“你们能够弄断那老叫化子身上的牛筋,却无法弄断那金锁刑具,身带刑具,还敢妄言和战。”
杜九道:“这区区刑具,就算戴在身上,也无多大影响。”逍遥子缓步向前行来,直逼到舱门口处,脸色一片严肃,缓缓说道:“需知贫道为人谨慎,早已有预防,你们此刻如肯放下兵刃,束手听命,还有一线生机。”
萧翎淡然一笑,道:“如是我等肯于束手就擒,那也不会有此一变了。”
孙不邪一挺长剑,笑道:“牛鼻子,你可敢和老叫化决一死战?”
逍遥子两道目光转注在孙不邪的脸上,道:“难道贫道怕你不成。”
孙不邪道:“好!咱们不分生死,不许罢手。”
他生怕逍遥子改变主意,一挺长剑,刺了过去。
逍遥子手中拂尘一抖,带起一股劲风,疾向剑上扫去。口中冷冷说道:“倘若不给你们见识一下贫道的武功,量你们也不肯瞑目了。”
孙不邪一挫腕收回长剑,左手一扬,呼的一声,劈出一掌。他内力雄浑,掌势强猛无匹,劲风山涌,直逼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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