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雨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的伸手，却未曾凑近去，已被滋兰薰一掌拍开，不悦的瞪视着：“全都不许过来。”
“这是……”苏长老也大惊失色。身后，伴随着众弟同样的惊诧。这一位炼妖师看似颇有身份，怎么却不仅狼狈的被困在妖都，被且语气之中，一直偏袒着妖族。甚至，连守护在他身边的，都是一只强大的妖。
只是，身为炼妖师，却口口声声护着妖怪，这样怎么还配做为紫苔的炼妖师。一些弟的脸上，已经露出颇不以为然的轻视神色，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云若的眼睛缓缓扫过以怪异眼光望过来的众弟，略微提高了声音，仍旧恭敬的说道：“不知您可愿说明情由，您这是因何而留下的堕天印记。让云若日后有幸见到吾皇时，可以代您禀明。”
天虞林曦叹了口气，眼前人影瞳瞳，他的眼睛里，却一片空虚，不知是在回忆着什么。苏长老这时才从震惊中回神，踏上两步，刚想说话，却被云若轻笑阻止。
“苏长老，为壁尊报仇，固然是我等万死不辞的职责，但是，林曦大人也是紫苔炼妖师，无故被困在妖都之中。于公于私，紫苔都不能坐视。您又何防等待片时，再动手杀夭夭姑娘。”云若的话提醒了陶夭夭，这才惊觉苏长老跨上这两步，距离她已经很近很近。忙不迭的跑开两步。
心里感激云若公的同时，陶夭夭又再一次将这位苏长老划为危险敌人行列。身为三壁行政长官，具有一切行动指挥权的长老们，怎么就没有一个待见她，不，该说是待见妖族的人？真是远不如炼妖师的思想境界。
不说云若与天虞林曦，就连易雨。也对妖保留着一分慈悲啊。
云若又道：“何况，有炼妖师在此，却需要劳动长老亲自动手对付妖人。我与易师叔当真要羞愧死了。”
苏长老一楞，就算他和所有降妖使弟同时出手。也不会是日昃妖王的对手。自然需要仰仗炼妖师之力。只是。向来对他言听计从地云若。怎么会无故阻止他？
苏长老神情闪烁了一下，这才深深的看了云若一眼：“我只是……太过震惊……”
天虞林曦垂下手，将扭曲的半边脸庞又遮覆了起来。用平缓无波的声音说道：“当年一战之后，化羽之野掩埋了无数战死地尸体，便也凝聚了无数不愿离去地怨灵，每日在这里哀嚎，最终形成了瘟疫毒瘴。虽然三壁也曾施法净化，但出效甚微。又因赤柔五贵族避居，妖之都中失去了镇压地灵力，致使魔王趁机作乱，使瘟疫四散。祸害世人……”
“念魔八王么？”云若微皱起眉：“化羽之野一战之后，念魔八王死伤惨重，也避居于念魔林内，林曦大人竟是见到他们在妖之都中重出作恶么？”
念魔八王的名号，使的苏长老也是神色一凛，不自觉的凝神细听，只见天虞林曦点头道：“是巽王。以流风之术散播化羽之野的瘟疫。并破除黑地狱的封印，意图经由妖之都。将瘟疫漫延整个无极平原。因为时机紧迫，已无力聚齐三壁之力商议对策，我便与滋兰狐王联手，共同击杀了巽王，反而将化羽之野的怨灵也封入黑地狱中。并恳请了被困于黑地狱中地日昃离合王代为看守。”
“不可能！”易雨惊呼。
他曾亲自进入黑地狱，也见到了离合王，但是，这一切皆因为悬黎之死。耍动心机要将赤柔一族从念魔林中救出的离合王，怎么可能与炼妖师联手对付念魔八王。
妖与魔之间，原本就同气连枝，十分亲厚。又怎么互相残杀？何况，还是与炼妖师联手行动？
“你们或许不相信。”天虞林曦淡淡的仰脸，似乎那隔了层翠玉的天空，有无限吸引他的东西。“但是化羽之野地怨灵与瘟疫，当初，确实是经由我，才迅速凝聚并扩散开来，并最终引来了巽王。我所做的事，一直以来都只会带来灾难以及毁灭……”
云若疑惑的眯了眯眼，才道：“所以，您自愿困居于赤柔王宫，以赎前罪么？”
“不可能！”易雨又是一声，望着云若的眼神，已满是愠怒。
他绝不相信，也绝不接受素所尊敬的炼妖师天虞林曦，会成为罪的根源。
良久，天虞林曦才哑声一笑，“赎罪么……虽然困锁妖之都的原由有许多，但赎罪，却也是其中地主因。这些年来，我确实，想要为过往地罪孽做救赎……”
易雨激动的道：“斩妖除魔，又有什么错？！”
平灭赤柔，解救苍生，这也算是罪吗？
若这样也是罪，束手就死算不算罪？
天虞林曦默然望着激动地易雨，似是读懂了他的迷惑，手掌在身前一挥，立时在空中竖起一面冰蓝色的琉璃镜。镜中，闪现着一幕幕血腥的画面。陶夭夭呀的一声惊叫，这分明是高清晰的电视剧，剧情正是化羽之野一战。
三壁炼妖师与赤柔群妖法力的对垒中，还夹杂着皇冉士兵以及奋起反抗的平民，以血肉之躯抵抗着群妖的利刃与魔法。
战场似一幅画卷，自化羽之野的边缘，一步步向前深入，直到越过广阔的山林，进入城墙倾塌近半的妖之都。血似红河，尸横遍野。
陶夭夭虽然早就梦到过零碎的画面，但哪里及的上天虞林曦曾亲历的战场，所展现出来的残酷及真实。越看，精神越是震撼。这种以强**力所造成的伤害，是她所在的时代，任何号称真实的高科技电影都无法达到的程度。
岩石的碎裂，风刃霜刀，以及闪烁着各色绚彩的法术，甚至连轻扬的衣袂和守护精灵们的翎毛，都清晰可见。但这幕极度绚丽的画面所表现的最终，却只是杀戮。让她不敢观看的血腥。
陶夭夭低下头，痛苦的抱着肚蹲下去。心里波涛翻涌，好想吐。
一只手抚上她的背，又迅速移开。陶夭夭仰起脸，正对上龙弥离担忧的面容。陶夭夭抖动唇角，勉强说道：“好可怕……”
好可怕的战争，好可怕的妖魔之战。
不曾经历过凶残的年轻降妖使们面容纷纷变了。
赤柔之后，是开明而和平的皇冉朝。历经多年的休养生息，又加上强大的妖都纷纷避居深林，年轻的降妖使们已不能明了，当年----那个让老人们惧怕的赤柔朝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们只知道，三壁的职责，是封妖。
但现在，却有一位传说中极尊崇的炼妖师说：封妖是错误的举动，是一种罪孽。
在被镜相震撼的同时，年轻的降妖使们也在疑惑，但更多的，却是愤概。如果封妖有错，这般拼死灭赤柔，何异于一场大笑话？
沐芫上前一步，高声说道：“炼妖师大人给我们看这些，是想要说什么？告诉我们灭赤柔一战，不过是场笑话吗？三壁数千年来的苦修封妖，也只不过是一场笑话吗？”
“如果你真是天虞林曦前辈，那么，你是不是在说，你一手挑起的灭赤柔一战，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笑话，是一场罪孽？那么，三壁因此而死的前辈们，又应该算是什么？”又一名弟越众而出，逼视着天虞林曦。
灭赤柔，向来是弟们崇敬的传奇事迹，天虞林曦和澹台敦临，以及所有曾参与那一战的三壁仙灵们，都被所有弟奉若神明。但现在，神明却轰然一声，倒塌了……
作为皇冉的王，作为炼妖师的首领，天虞林曦却坐在赤柔王宫中，护持着小妖精们，并且说：封妖是错误，而过往是罪孽……
降妖使们或多或少，流露出神明破灭之后，又代之而起的愤懑之色。
易雨也连连摇头，痛心的一时不知如何做，天虞林曦叹道：“你们，看不到这其中的残酷和毁灭吗？封妖并没有错，但，三壁所封的向来是作恶多端的妖。而不是无辜的赤柔之民。”
苏长老终于忍不住心头怒火，指向天虞林曦道：“炼妖师大人的话，苏迎澜不敢苟同。难道真的要等到被伤害了，才去追究他人的过失吗？呵呵……难道要等被妖怪吞吃了，才可以说这是可以封印的妖？呵……真是好笑……炼妖师大人，您不觉的这话十分好笑么……”
天虞林曦略带倦意的一笑，衣袖挥出，冰蓝晶镜刹时碎成流萤。
苏长老笑容一收，眼睛冷冷扫过带着讥讽神情的滋兰薰，以及更远处的陶夭夭，拧眉说道：“炼妖师大人，您既然执意要赎什么罪孽，那也由得你。只是，今日我紫苔苍壁，定要杀了这妖女，封尽此地之妖，若你还自认是紫苔弟，就不要想横加阻拦。”
天虞林曦叹道：“你终于，还是要一意孤行？”
“不错。炼妖师大人也自称是妖之监管，那么，紫苔这次便要好好的，尽一次监管之责。”苏长老肃容施展法术，向身后众弟说道：“紫苔谕令是杀死陶夭夭，封尽此城之妖。众弟需当尽职尽责。若有横加阻截之人，杀、无、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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