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仲夏夜之梦~~145、雪中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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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一片阴霾。
而在阴霾之下,是笼罩着强烈金光的妖之都。
妖与仙的力量在剧烈的扭动纠缠,震撼着所有人的精神。而在紫苔弟及一些妖怪被强劲的狂风卷动,远远吹离到城外之后,那两种力量诡异的融合在一起,化为坚固的防御结界,遮蔽了妖之都的天空。
“天虞林曦,你这个大骗……”滋兰薰尖声大叫。挥动利爪,狠狠的攻击着那妖异的结界。
在他的身后,云若驭凤飞回,将封妖的符纸对准了滋兰薰,神色中,却似有些迷惑。苏长老疾飞而至,冷厉的望向云若:“还不快杀了他。”
赤柔五贵族中的狐妖王,若能一举封印,对于刚受白幽王重创的三壁,无疑是最大的鼓舞。
云若瞄了他一眼,半晌才道:“如果,这个狐妖王是因林曦大人的压制,或者感化,这几十年来才从未作恶。那么,为什么一定要伤他?”
“没有作恶?他刚才杀死降妖使弟的行为,你没有看到吗?你居然还敢说他无辜。”苏长老怒哼。
云若无视苏长老的催促,只是略带紧张的凝望向妖之都中,那剧烈涌动的金芒。
是否要阻止天虞林曦自杀的行为……
是否要顺应天虞林曦愿望,平息人与妖之间的仇恨……
只是,他的力量,又能做到什么?
苏长老眼神闪烁的望着陷入沉思的云若,开始再次念诵咒语。身后。又陆续飞回几名降妖使,不安又恐慌地望着烟光变幻的妖之都。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
“他真的是天虞林曦吗?为什么要这样帮助妖族?”
“怎么样才能封印妖之都。是不是,摧毁这一切……”
没有人知道结果。
滋兰薰仍在尖叫着:“骗,快滚出妖之都。”
“下雪了!”
忽然,有人惊慌的指向天空。
阴霾的天空中,有雪花飘落。
荧白的、洁净的雪花。在春末夏初之际,开始飘落在围绕了森林和鲜花地妖之都。一片一片,随风零落。
云若蓦然催动火凤,冲向雪花漫舞的妖之都。空气中,陡然而起的妖异之力,与防御结界狠狠的冲撞着,使的众人都凝望向现出八尾狐狸原形。浑身毛发倒竖的滋兰薰。
“云若公,小心!”易雨远远看到,惊呼着疾扑而至,将灵符飞向似已疯狂的滋兰薰。滋兰薰全不在意,只是再一次冲撞向结界,他身上浓冽地冰寒气息,也连带的再一次攻击向云若,与火凤相纠缠。混乱之中,雪花越落越急,寒冷席卷而至。
陶夭夭骑在仙鹤背上。抱紧了躁动不安的小银狐,向紧闭着唇,神色凝重的龙弥离道:“那个炼妖师当真是想封印这座城市,就象,赤柔被封印入念魔林那样,从此所有人都不能出来吗?”
“我不知道。”龙弥离摇头,又有些痛心的遥望被遮蔽的赤柔宫室。他只知道,天空之中。隐约浮现着天虞林曦的决
他拼了一死,与这座城市合为一体。从此,世间再无天虞林曦,留下的,只会是一个无论人或妖。都不能随意进入的禁地。
这片禁地之中,将不会再有残杀,不会再有仇恨……
但是,天下这么大,妖与人之间的仇恨,处处皆是,又怎么能完全消弥?
“林曦前辈。你保了妖都。却会挑起更多地怨恨。你这样做,当真不会错么?当真是你想要的结果吗?”龙弥离胸口一阵窒闷。
失去妖都的束缚。就可以使双方不再互相残杀吗?
雪,越下越大。
在妖之都的中心,浮现出一个长发飞扬的人影,一袭炼妖师紫袍的天虞林曦伫立于虚空中,眼睛扫视向四方。祥和的气息,随雪花覆盖下来,奇异的抚平了众人心头地不安和恐慌。那是属于炼妖师的慈悲之力,与澹台敦临一样,无论人或妖,都受到影响,所过之处,暴戾和残杀的气息,都随之消散。
陶夭夭逐渐清醒,定下神来,却听到仙鹤在说:“这炼妖师既然这么历害,为什么法力去封妖或赶走降妖使,反而要以自杀这种方式,来封印妖之都?只要他肯出手,就算紫苔的人和狐妖王联手,都挡不住他。”
“以他一人之力,又能平息几次纷争。除非……”龙弥离蓦然住嘴,沉思着望向天虞林曦。难道,他之所以选择这种最激烈的方式,阻止紫苔谕令,竟是存了必死之心,以此感召别人地效仿么?
封印妖都,不过是想止杀,止了妖和人共有的杀心,才不会再起争端。=首发=
“林曦前辈,这便是你的心愿吗?”龙弥离自语。
天空之中,天虞林曦似有似无的望向龙弥离,伸出双臂,念诵起咒文。
大雪辅满了妖之都的路面,呈现出一片雪白。洁净的雪花与祥和的金光,将妖之都数千年凝结起地凶戾气息逐渐掩覆,仿佛,这里正逐渐变成一块从不曾有过往,从不曾有血腥地净土。
曾处身于赤柔朝充满凶戾的天空下,曾目睹赤柔朝时酷政,曾亲身经历那令人震撼地战争,易雨闭上双眼,往日的一切,又从记忆深处涌现出来,一幕幕重现,清晰的仿如昨日。
皇冉挥兵南下,进攻赤柔的初衷是什么?三壁炼妖师不惜一死,与赤柔贵族力拼的初衷,又是什么?
战争胜利之后。极受尊崇的三壁仙灵,反而淡忘了这一切地起因,只是机械的走着前辈们的封妖之路,却忘了,前辈们封妖的原意。
相形之下,代替赤柔统治这广阔平原的皇冉朝,比他们所崇敬的三壁。做的更好。只是短短地几十年间,已使人们开始过上安定的生活,并且,逐渐休养生息。

今日的炼妖师,已不是赤柔的敌人,而只是妖之监管。
能够不起杀心,能够压制群妖的杀心。才是炼妖师应该努力去做的事。这些,便是天虞林曦以死,来提醒他的事吗?
“易雨,永别了。”隐约似听到天虞林曦地声音,易雨睁开双眼,望向曾同生共死的天虞林曦。微一点头,易雨飞身而出,灵符挥向不甘心被封印,而攻击向天虞林曦的几个妖怪。
虽然仍有些疑惑,但既然是天虞林曦的心愿。他就会努力去帮助天虞林曦达成。
滋兰薰在天虞林曦的吟咏之中,似乎也稍微清醒过来,楞怔了半晌,才起身欲飞向独立于天地之间的炼妖师。“林曦,你这个笨蛋。你以为这样就能甩脱了我吗?你休想。躲入冥灵之界,我也不会放开你。”
他的身体,突然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束缚,又拽了回来。“滋兰薰。你想做什么?和他一同去死么。”
“我要帮他,一同封印妖之都。”滋兰薰低语道:“封印妖之都,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我……也已经厌倦了与人类之间无休止的残杀。听说。几千年前,赤柔与人族,也曾经和平的生活在一起过。”
他挣脱了束缚,直落天虞林曦身旁,双眼澄澈地望着天虞林曦,“如果你封印妖之都的心,果真没有半分对紫苔苍壁的偏私。那么。我帮你。”
鹅毛大雪纷落而下。瞬间覆盖了整座妖之都。银妆素裹之间,自城中又浮现出身材矮小的西毗九渊王。沉默的注视着滋兰薰。滋兰薰招了招手,冰蓝光线束缚住他和天虞林曦,又攀上九渊王的手指。
相隔着大雪和狂风,听不清滋兰薰的话语。但九渊王的身影却又在大雪中消失。然后,顷刻之间,落于地面地雪花开始迅速凝固,将整座城市凝在冰棱之中。
陶夭夭蓦地想起曾经看过的某部电影,在法术的侵袭之下,一座华丽的城堡瞬间被冰封。宫室、树木、以及城中的人,都被封冻起来,聚成硕大地冰山。
眼前,这一幕正在迅速的化为现实。
不甘心被封冻的几个妖怪,正在拼命突破易雨的阻截,想要飞过去阻止天虞林曦的法术。而天虞林曦却张开双臂,将全身的法力,投向风雪天空。薄薄的炼妖册飞出他地身体,在一只美丽地绿羽大鸟的裹挟之下,哀鸣着绕着他飞旋。
“,你已是自由之身,去吧。”天虞林曦向着大鸟挥手,一溜星光飞出,指引北飞地方向。而炼妖册却蓬的一声,在空中散开,点点星光瞬间与雪花相溶,再也看不到半分痕迹。
“他毁了炼妖册吗?”陶夭夭惊问。
不是说,炼妖册一毁,守护精灵也会随之死去?不是说,炼妖册一毁,炼妖师的法力也会大打折扣么?
“已经决意与城同亡,所以,才会放守护精灵自由吧。”风雪之中,龙弥离的声音,似有颤抖。
脚下的城市,已被完全封冻,远远看去,只能看到雪白无垠的原野,玉柱、城墙,还有曾经鲜活的生活,都被厚厚的冰雪隔绝,再也感受不到。
天虞林曦忽然伸手向陶夭夭一招,涩哑的声音,清晰入耳:“陶夭夭,你可知道,妖之都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雪焰城?”
陶夭夭一楞,这是……在和她说话?
不等她回答,一道冰丝凭空而下,将她拉到天空中,与天虞林曦遥遥相对。“施展你全身的灵力,释放日昃之光,在冰封之地,给予一分永恒的光明吧。”
陶夭夭楞怔之间,无形的压力束缚向她,冰寒的气息勾动她体内的日昃之火,向外喷薄而出。
风雪依旧,但空气之中,却又真的隐约有了分温暖。
陶夭夭踩在虚空之中,感觉到热力无穷无尽的飞出她身体,直落而下,渐渐的,雪白的地面上,漫开点点殷红。陶夭夭惊讶的看着,只见那红几乎是在一转眼间,已在雪中生根发芽,竟长出了茎叶。
天虞林曦放出一朵彩云,托住了陶夭夭微觉乏力酸软的身躯。陶夭夭耳边,似听到他的低语:“雪焰之城,便是赤柔与日昃共居的灵境。今后,能够随意进入的,也只有两位尚存的日昃妖王了。夭夭姑娘,永别了!”
天虞林曦身上的金光,越来越淡薄,最终消逝无踪。他的身躯摔入滋兰薰怀中,又相拥着一同下跌,摔入厚厚积雪之中。瞬间被生长着殷红枝茎的雪掩埋。
天空之中,属于炼妖师天虞林曦的气息,完全消失。
易雨悲呼一声,一个措手不及,被锐利的冰箭疾飞而至,洞穿了心房。
鲜血漫洒而下,将细嫩的茎叶染的更加妖妍。
似乎全身的力量都被脚底的枝叶牵引而出,然后,再被吞噬一空。陶夭夭的指尖,再也握不出日昃的火球。她的意识开始陷入迷蒙。
龙弥离飞落云上,搀扶住陶夭夭摇摇欲倒的身躯。陶夭夭楞楞的转头,却无意间看到,那辅了满城的茎叶上,长出一朵朵高挺的花苞。
然后,波的一声琉璃清音,花苞乍裂,开出一朵朵红滟滟,耀人眼眸的花朵。
狂风吹卷起花瓣,在空中飘舞。一片片似火红的鹤羽。昂扬着飞向远方。
“这便是……雪焰之城么?”记忆中,有什么在涌动。
“是,雪中之焰,花中之灵。这里,便是赤柔与日昃共居的雪焰城。”
空中,响起嘹亮的悲鸣,随即,火凤冲宵而起,翅羽相间,似在安抚。
陶夭夭眼前一黑,再次昏迷在龙弥离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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