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笛]封印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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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笛》01隰桑山,连绵八百里,山外是从北方草原纵铁骑南下,平灭赤柔皇朝后新建的大皇帝国,山中则是花鸟鱼虫们吸取天地灵气,欲修仙长命的祥和地界。
而他,是隰桑山的王者。
这一天午后,却有一个雪白衣袍的少年驱散围山结界,走到他面前,用手中散发着薄金光华的书册指向他。
“我叫龙弥离,奉命来擒拿你的降妖使。”
02他叫紫笛,原是千年玉魄,后被隰桑山君收伏,成为山君日夜随身的一管玉笛。
因了山君的爱宠,他短短时日便修成了人身以及高深的法力,隰桑山君常欣喜的夸赞,允诺助他成仙。
隰桑山君升仙之日,带走了所有的弟子,包括蠢笨的牛精,却将他弃于山野。
他不服气的追问原由,隰桑山君只微笑着说:“你虽变幻出了身体,却变不出心,本质上仍是一块冰冷的玉石。
纵然修仙成道,又于世人何用?等你何时拥有一颗心,再来寻我继续修行吧。”
他楞了,心,他没有吗?隰桑山君走后,他也离开了隰桑山,寻找传说中的心,却又不知如何寻找。
只有拦住路上的行人或走兽,一个个的询问:“你有心吗?送给我吧。”
所有的路人和走兽都怪异的望着他,然后一口拒绝,迅速跑走。
更多的时候,会口气恶劣的指责他,偶尔,会发展到动手动脚。
动手,他才不怕。
他是妖,拥有高深的法力,这些平凡的人类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于是,三年过去了,他不但没有找到心,反而成为一个杀人如麻的大恶魔。
终于有一天,他失去了索要的耐性,直接用如刀的手指,挖出了一个拒绝了他的人的心。
那是一颗红的眩人眼目,又灼热的心。
原来,他缺少的,就是这红艳艳的一颗心吗?紫笛惊喜的望着手上这颗灼烫的心,想着如果吃下这颗心,他就可以去见隰桑山君,继续他的成仙之路吗?而就在这时,人类的降妖使出现在他面前,愤怒的要将他这食人心的妖魔消灭。
当时,紫笛记的他好象在说:“我只是想看看,心是什么模样。”
知道什么是心,他才能在自已的身体里,变出这样东西。
降妖使听了这句话后,却是更加的愤怒,指着那个失去了心,已经僵死的人说:“为了这个可笑的理由,就能杀死一个人吗?”没有心,就会死吗?他从来都没有心,是不是说他根本就没有生过?是了,他只是一块玉石。
石头又怎么会有心。
或许,这不过是隰桑山君舍弃他的一个借口而已。
“为什么要舍弃我?”他陷入自伤的心境,完全没在意降妖使后面说的话。
也从而激发了一场他和降妖使们旷日持久、崩山断水的大战。
天上地下,深山密林,满是恨意的他和降妖使互相追逐着,曾经,他想若是被降妖使打的魂飞魄散,蜕成石身,也许便没了烦恼。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放弃生的**,费尽了心机和降妖使对恃着,生存着。
直到百年之后,他厌倦了这种奔逃,才再次躲回了隰桑山。
没了隰桑山君的照拂,山中的风景竟也不似从前灵秀。
他站在熟悉的地方,却一片陌生的感觉。
前尘皆似梦。
03人的寿命不过短短百年,既使拥有法力的降妖使,也逃不过岁月的摧残。
而他是妖,是石,一年、十年、百年……年轮对他不过是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
几百年后,当初的降妖使早已消失在岁月长河,而他,也成为了一个曾经的传说。
不再有人前来追捕他,任他在深山中逍遥。
隰桑山中的生灵一如当年的他,每日勤修苦练,寻求升仙之路。
反而是他自已不思修行,漫长的岁月中,他常常独自站在隰桑山顶的松树下,沐风淋雨看花开花落,草荣草枯。
偶尔,他也会指点众妖的修行之路,一次临水**之际,他的眼眸无意间掠过水面,看到水中倒影,他颦眉细说的神情,竟似极了记忆深处的那个人。
曾朝夕相伴,给予他生命却又弃他与山野的人。
他当时只觉的一阵烦躁不安,气血翻涌,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重现。
他陷入了无穷无尽的回忆,并且疯狂的想要找回曾经的过往。
穷桑林、重碧池、嵯峨岩……以及所有隰桑山君所伫足之地。
物是人非……很久很久之后,一个在山外游历了多年世情的小妖告诉他,他当时深切的烦躁和不安,是为——“寂寞”04、日升日落,岁月漫长的让他记不起自已的年轮,也渐渐模糊了对隰桑山君的思念。
直到有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那雪白衣衫的少年站到他面前,用手中闪烁薄金光华的书册指向他,才再次提醒了他对过往的记忆。
“我是澹台悬黎,奉命前来擒拿你的降妖使。”
降妖使?相隔多年,再次派人来和他进行追逐着的生死游戏吗?他记不得当初曾杀了几个降妖使,更记不得降妖使们的名字。
但曾沾染过降妖使鲜血的手指,竟莫名的开始灼烫。
战斗,还是逃避?不容他多想,少年已施展法力,欲将他封入手中的降妖册。
他知道,一旦入册,便将被永远封印在密闭空间,孤独面对此后的千万年。
会很寂寞呢。
而他似乎已舍不得离开隰桑山,舍不得朝夕相处的山中妖灵。
于是,他再一次选择抗拒。
他的法力更胜当年,轻易便击败了降妖使,但在他习惯性的想要杀死降妖使时,却看到少年的眼睛里,丝毫不见慌乱。
他奇怪的停了手,人类面对死亡时,又怎会如此的平静,甚至是渴求?对死亡的渴求吗?纵然被隰桑山君抛弃,悲伤的他都不曾真正渴求死亡,这个人类的少年为何竟求死于妖之手?他停了手,第一次放他的敌人离去。
那少年却再一次向他出手。
纵然被他打伤,也毫不退缩。
“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走吧。”
“不能擒住你,我不会走。
除非死。”
望着少年固执的神情,他又恍然忆起,曾固执的要助他成仙的隰桑山君。
费尽心思助他,却为何在最后一刻,弃他于不顾?被遗忘的角落里,有种声音在隐隐的呐喊,寂寞再起,侵袭向他长久的平静。
他没有杀死少年,而是任由少年留在隰桑山。
小妖们每日在少年身侧穿行嬉戏,少年并不曾伤害,只是自顾修练着封妖法术。
每隔一段时间,少年都会寻到他,进行一场大战。
少年的法术一日日精进,却仍旧不是他的对手,而他却不知何时软了手,破了少年的法术便会离开,然后等待着少年下一次的挑战。
乐此不疲。
看来,他真的是太寂寞了呢。
站在山巅,望着远处再次叫着要捉到他的少年降妖使,他低低的笑起来。
05、他原以为,和降妖使这种怪异的感情会一直持续下去。
但在某一天的清晨,他站在山巅,习惯的搜寻少年的身影时,却发现少年的身边,多了一个身影。
一个和少年容貌相似,衣袍相同,却更加年轻的降妖使。
他想这应该是少年的兄弟。
清风传递来消息,他们果然是兄弟,但刚一见面,两人便开始吵架,一个说该死的是他,不需要大哥代替;一个说身为兄长,纵死也要护弟弟安全。
他讶异的凑近了些,聆听兄弟两人的话语,少年却已发现了他,陡然出手用法力张开结界,将弟弟挡在结界之外,却与他在结界内面对。
“今日,或是你杀了我,或是被我封印,一切就此了结。”
少年的神情严肃又带着几分决绝,让他隐隐有些明白,少年今日定是一心求死。

果然,少年这次出手,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接连使出会两败俱伤的禁忌法术,甚至故意将身躯凑向他的风刃。
少年的兄弟焦急的在结界外大叫,想要撞开结界,阻止这种自杀似的斗法。
但少年却充耳不闻,只是一次又一次承受着紫笛的伤害。
紫笛却微微的笑起来,撕裂了少年的结界,返回高高的山巅。
“纵然是妖,也有妖的自由,怎会任人摆布。
你想死,我却偏不杀你。”
他不意外的看到少年愤恨却无可奈何的神情。
那一瞬间,紫笛竟觉的异样的兴奋。
这少年虽然是敌对的降妖使,他却毫无理由的不想伤害他。
既使少年的兄弟在山中四处施展法术,伤及生灵,他也约束隰桑群妖,想要护少年周全。
日子仿佛又恢复平静,少年和兄弟都留在了隰桑山,不再吵架,而是都发了狠的修炼法术,然后轮流挑战紫笛。
所有的争战,都是拼尽全力,不顾生死的硬拼。
紫笛有时会错觉他就是一把绑在树上的屠刀,被少年兄弟争相撞过来,做为死亡的工具。
拼命寻死的同时却又竭力护住兄弟的生命,这对奇怪的兄弟让紫笛百思不解。
所以,这对兄弟始终不能成功死去。
两人各自独立时的神情,也越发的焦虑和不耐。
终于有一天,他遥遥看到少年的兄弟立于僻静处,犹豫再三,终于举刀自刎。
他及时阻拦了这种自杀举动。
“我决意求死,你拦我一次,却拦不了一世。”
年轻的面庞上,有令他心悸的决绝。
“为什么?只要你有必死的理由,我就杀了你。”
少年的兄弟注视着他,半晌才点头,意似相信了他这只妖。
两人迎风坐于湖畔,细说必死的理由。
隰桑山外本是由强大的赤柔妖族统治,是群妖横行,遍地杀戮的黑暗时代。
不仅人类被视为蝼蚁般随意残杀,便连小妖也经常被强大的妖们同类相残。
十年前,北方草原的皇冉人族不堪忍受,挥兵南下,一时应者如云。
历经一番浴血奋战,皇冉大军终于攻入王都,打败赤柔五大贵族,统治了这块土地。
少年名澹台流暄,其父亲是当世最强的炼妖师澹台敦临,也参与此战,并强行将赤柔王族全部封印入念魔林。
赤柔妖王以生命为代价,立下血咒:澹台敦临一家不出十代,必将父子为仇,兄弟相残,全族覆灭,烟消云散!此际,赤柔族便可破印而出,重新成为世界的主宰。
澹台敦临有两个儿子,为不使血咒应验,二子之中,必须要有一人死去……“哥哥处处都强过我,他应该活着。”
流暄语音有些飘忽:“父亲命我单独出门斩杀一些法力绝高的妖魔,原就是要舍弃我。
但哥哥每次都在我之前出手。
我知道,他想替我死……”“一定要有人死吗?”“是。
我现在不死,日后我和哥哥、父亲必将同时死去。
然后,群妖重出为恶。
既然明知会有这种结果,还不如我现在死去。”
他很认真的一遍遍思考流暄的话,最终问道:“被父亲舍弃,你不会怨恨?”“我知道,他也有苦衷。”
他站在隰桑山巅,再次巡望隰桑山君曾伫足之地,脑海里一些遗忘的话不期然的一一涌现:我想永远住在隰桑山。
我希望能象真正的人类,拥有七情六欲,遍历所有的情感。
桃花离开隰桑了,说要去找她心爱的人。
山君,什么是心,什么是爱,什么是心爱?……隰桑山君离去时,舍了没有心的他。
他怨恨多年,却原来是他有愿望在前。
06、他杀了流暄,并且依照约定,将澹台悬黎用结界永远的挡在隰桑山外。
他看到了悬黎的恨,却似乎并不单单恨他。
他想:这个少年从今之后,也许永不会再有快乐时刻。
流暄死后,魂灵被他拦截,不能转生,而是驻在他的体内,驻在心脏的位置。
他要流暄永远活在人间,既使只是远远的望着父兄生活的方向。
而他,也有了心。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感受。
身体内不再空、冷,而是暖暖的。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他却再不寂寞。
这山、这水、以及花草众生,都陪伴着他一起渡过。
07、“紫笛,我奉赤柔族千寻少主之命,要去刺杀皇冉的炼妖师澹台敦临,你必须和我一起去。”
他讶异的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知道这是赤柔朝时五大贵族之一的浮玉族妖人,但是,赤柔族少主?刺杀澹台敦临?和他有什么关系?“因为你法力高强,足够做我的帮手。
我看中了你,是你的幸运。”
那个长发翠瞳的浮玉妖满脸倨傲、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宣布:“今后,你要听命于我。
执行我的命令,去杀死那些与我为敌的降妖使们,灭了澹台一族,救出赤柔王。”
“我拒绝。”
“赤柔是天下群妖之首,你必须听命于赤柔。
何况,传说在你的心底里住着澹台敦临的儿子,由你去杀死澹台敦临,有可能也会令澹台一族灭亡,血咒应验,从而解开赤柔王身上的封印。”
他转身,不再理睬浮玉妖。
他感受到自已的心在狂野的跳动,那是想要与浮玉妖一战,欲保护澹台家族平安的流暄。
“没有人可以拒绝我。”
浮玉妖撩起长长的银发,拉紧如弦,手指在发上拨出诱人的音律:“胆敢拒绝赤柔王命令的小妖,视同叛族,该杀!不过,我不会轻易让你死去。”
浮玉妖眼睛媚惑的笑望着他,灵动的手指在发上弹出天籁般的乐声,但于他,这却是催命曲。
浮玉妖是上古山阴之玉所化,与他源自一脉,但灵力更胜于他。
浮玉的乐音,更是魔惑之音,善于操控人心。
幸好,眼前这浮玉妖修行尚浅,还不能控制住他,被他赶出了隰桑山。
“紫笛,你以为你赢了吗?错了。”
浮玉妖败退时的神情,满含得意。
令他的心头笼上不祥。
几天后,他才在一众小妖惧怕的眼神里,证实了这种不祥。
而不祥的源头,是他自已。
不知不觉之中,他竟已中了浮玉妖的魔惑法术,每日里都会有短暂的入魔时刻,入魔后的他,会变的嗜血残暴,无缘故的残杀山中妖灵。
他惊呆了。
兜兜转转,他竟再次走出了一条血路。
而被杀的是陪伴了他数百年的至友。
不,他绝不要成魔。
08、他想要摆拖浮玉魔惑,却日渐入魔更深。
隰桑山中的妖灵一个一个,逐渐死于他的手下。
怨灵纠缠在山间不散,将隰桑山笼罩上一层重重的煞气,这煞气似随风而走,又伤及了山外的平民。
他的心,时而剧烈跳动,支撑着他与魔抗争,时而又黯淡无波,似已被心魔吞噬。
“流暄,我不能沉沦魔道,不能去杀你的父兄,更不能杀死这些无辜的妖灵。”
他是妖,却不是赤柔朝残忍嗜血的妖。
他的心愿只是与其他的妖灵悠闲的、永远的生活下去。
09、“我叫龙弥离,奉命来擒拿你的降妖使。”
终于有一天,一个雪白衣袍的少年驱散漫布隰桑山头的怨气,走到他面前,将手中烁闪着薄金光华的降妖册指向他。
他知道,一旦入册,便将被永远封印在密闭空间,孤独面对此后的千万年。
无人可杀的地方,纵使真的完全沉沦入魔道,又有何防。
他低低的笑着,捂着被魔气侵成黑色,却仍在将丝丝灼热传向他的心口,迎向降妖使:“好,封印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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