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于车后不时传来的喇叭声，以及从超过去的车中频频伸出的中指和问候自己所有女性亲属的言词，白叶以等同于自行车的速度缓慢行驶着。
“阿叶，再不快一点的话彩排就迟到了。”坐在他身边的蓝琪轻声催促道。
“没关系啦，反正你的经纪人姐姐也说了，今天主要是调整布景和灯光，你去那么早也没什么用。”白叶随口为自己低劣的驾驶技术找着借口。
“也对。”
对于这种明显不负责任的借口，蓝琪竟然就那么欣然接受了，不但如此女孩还露出了一个非常甜美的笑容，跟着更高兴的哼起了歌来。
这一连串的举动看得白叶暗暗心惊，如果说之前蓝琪对他的态度可以说是客气中带着三分距离来形容的话，那从两天前墓园的事情发生后，女孩对他的态度就变得可以用亲密来形容了。
这种转变让白叶想起了某些三流电视剧的桥段，这让他在心惊肉跳之余，不免有几分啼笑皆非的感觉。
那天他醒过来的时候蓝琪就躺在他身边不远处，外国男子则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而因他们的战斗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墓园，也已经恢复了战斗之前的样子。
对于墓园会恢复旧观白叶并不觉得惊奇，本来吗，所谓的法术并不只是单纯的破坏而已，更何况对于时不时要显现一些“奇迹”的教廷来说，诸如治愈、修复等等的法术更是必修课。
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个圣骑士竟然就那么离开了，即没有把自己干掉，也没有把蓝琪顺手带走，这让白叶觉得相当的费解。
想来想去如果不是那个圣骑士脑子有问题的话，那就是因为他本来就没想把蓝琪如之何，至于他没杀自己的问题吗，白叶就实在想不出答案了。
“也许他本来就没有杀我的意思吧。”
最后白叶也只能这样认为，他并不知道这个结局完全是建立在两个阴谋家讨价还价的结果上的，所以他还发出了下面这样的感叹。
“那我打生打死到底都为了些什么啊！”
***
假使说白叶会有这样的反应还在两个阴谋家的预料之中的话，那这件事的另一个副产品则可说是完完全全的计划外产物。
蓝琪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当女孩醒过来的时候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落到了凶恶的绑匪手中了，可睁开眼睛后她却没有看到那些坏人，在她身边的只有那个一直让自己觉得有点傻乎乎的保镖。
“谢谢你救了我。”
对于女孩来说这是个理所当然的答案，但对于白叶来说就不那么简单了，虽然他确实是来救蓝琪的没错，但现在看起来实际上收拾掉那群绑匪的似乎是那名圣骑士，这样一来好像就不能算是自己救了她吧。
“其实并不是我救你的。”白叶实话实说道。
“那是谁呢？”
“是……”
白叶张口欲说却发现虽然彼此打了半天，自己更几乎死在了对方的手里，可他竟然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虽然可以确定那个男人是圣骑士，但他要是真这样告诉蓝琪的话就不得不解释圣骑士是什么东西，之后为了说明圣骑士的问题他就不得不进而解释教廷隐藏在表象之下的事情，而为了说明教廷隐藏在表象之下事情他就不得不牵扯出更多秘密世界的资料。
总之，姑且不管蓝琪会不会相信那些怎么听都像床边故事的东西，又或者自己从来没当过真的那本什么《关于特异事件对普通人保密的若干准则》，光是想想其间要费的口舌就已经让白叶望而却步了，然而对于白叶的一时语塞，女孩完全朝另一个方向理解了。
“好了，阿叶你就别再谦虚了。”蓝琪十分温柔的说道。
“这不是谦虚，确实不是我……”忙着否认的白叶并没注意道女孩对他称呼上的变化。
“好好好，我知道不是你，行了吧，那，阿叶我求你件事啊。”
“什么事？”
白叶只听蓝琪的语气就知道她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话，偏偏自己又不能给她一个听起来符合常识的解释，只得无奈的苦笑一声任由女孩转变了话题。
“你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芳姐好不好？”
“呃？为什么？”
“我难得回来北京一趟，想多来看妈妈几次，可要是芳姐知道了今天的事，怕再不会让我出门了。”蓝琪可怜巴巴的道。
“可万一……”
“别万一了，绑匪不是已经被你收拾掉了吗。”
“可难保他们没有其他的同党啊。”
“有你跟着我啊，再有绑匪来你会吧他们赶走的，是不是？”蓝琪摇着白叶的手道。
“如果只是绑匪的话当然不会有问题……”
“看，你也说没问题啦，答应我吗……好不好啦。”
看着一脸期待的女孩，白叶终于还是答应了她，正如女孩说的，只要自己跟在她身边，不论碰上多凶恶的绑匪也不会有问题的。
要是真赶上教廷要如何如何的话，那出不出门其实也没什么区别，既然结果都是一样那他到不如让女孩高兴一下的好，当白叶看到女孩灿烂的笑容时，更加明确了自己选择的正确性。
既然两人对这件事达成了共识，那接下来关于如何“欺骗”葛芳美的问题就再容易不过了，虽然因为一连串的事情他们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很久才回去，虽然蓝琪说谎的水平实在很差，但白叶却是这方面的达人，且不说在社会上的那几年磨练，光是由小到大在学校受的教育，就已经足够让他学会说一口流利的谎话了，于是他们轻轻松松的过了关。
不过虽然轻松骗了葛芳美，但白叶的心情却没什么好转，尽管有一个女孩——特别是像蓝琪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孩对自己表现出亲密的态度，不论怎么说都是件很不错的事情，但由此而来的副作用也不可低估，且不说葛芳美日渐猜疑的目光和时不时转弯抹角的探问，又或秦超一伙三不五时的嘲讽，光是周围工作人员充满八卦意味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就已经让白叶充分体验了千夫所指的滋味。
如果说以上的一切只要装作没看见就可以暂时过关的话，那另一件事就决不是装疯卖傻就能解决的了。
从墓园回来的当天晚上白叶就把整件事详细的和吴霜说了，同时也提出解除这次合同的要求，但……
***
“叶子啊，这是不可能的。”吴霜无奈的道。
“为什么？小霜，难道你不明白吗？这次真的很危险，就算你没见到那个圣骑士不知道他的可怕，那天晚上的傀儡你总见到了吧，难道你不觉得这次的工作不是轻松赚钱的好时机吗？”
“我当然知道，碰上傀儡的那天晚上我就和谢姐说了，她也同意终止这次的工作。”
“那你还说……”
“问题出在你身上啊。”
“我？”
“对啊，你让那个女法师去解释教廷的事来着吧？”
想想自己似乎确实有拜托玛格丽特这件事，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快就办妥了，不由得暗赞女法师做事情的效率果然胜人一筹，可还没等他那股高兴劲过去，却又突然想到事情似乎不像他事先认为的那样发展，于是白叶急忙探问道。
“对，我想她来说会增加事情的可信度，怎么了？玛格丽特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没有，我想她说的话本身不会有任何问题，可叶子你忘了，我们的老板和教廷的交情可是很糟糕的啊。”说着吴霜摇了摇头。
“怎么？那女人的反映很激烈吗？”
“你看过侏罗纪公园吗？”
“一还是二？”
“都一样，记得里面那只暴龙吗？”说着吴霜做了个张牙舞爪的姿态。
“你是说……”
吴霜肯定的点了点头。
“不是吧，为什么会这样！！”
感觉自己似乎弄巧成拙的白叶哀嚎着。
“好了叶子，别抱怨了，谢姐让我告诉你，不要担心什么教廷的圣骑士，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她就一刀一个送他们去天堂见上帝。”
吴霜的话让白叶燃起了一丝希望，但基于对某位女士个性的了解，白叶还是奇怪的问道。
“这么说好像挺照顾我的吗？不像那女人的风格啊？”
“叶子你听明白了，是要你先有个三长两短才行。”
“这就是说……”
“这就是说，万一你死了或者少条胳膊少条腿什么的，谢姐会帮你报仇。”
吴霜果断的浇下来一盆凉水，阻止了白叶的痴心妄想。
“什……什么啊！怎么能这样！那女人这么想打架，直接找上门去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我……”
“我也这么说啊，可谢姐说她答应别人对教廷采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所以不好杀上门去的。”吴霜摊了摊手道。
“真是个没人性的女人！”白叶愤慨的道。
“这个吗，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了，应该早习惯了才对，而且……其实也还好啦。”吴霜无可无不可的道。
“呃？！”
“谢姐说了，这么危险的事情不适合我，所以……”
“所以？”
“所以晚上的工作现在也归你负责了。”
“什么？！”
“那么叶子你就继续努力吧，千万别出什么事啊。”吴霜笑着拍了拍白叶的肩膀以示鼓励。
“小霜……”
“恩？”
“你被那女人带坏了。”
“多谢夸奖，不过这样一来这些东西我只好拿回去了，反正我也是个坏心眼的女人。”说着吴霜把手里的包包对着白叶晃了晃。
“那是什么？”
“能让你在危机急关头保住性命的东西，不过，反正你也不准备要了，我一会儿就把它扔到河里好了。”
“啊！美丽大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心胸宽广的小霜姑娘，求你不要抛弃我这个可怜人啊。”白叶抱住吴霜的腰哭诉道。
“……叶子，你越来越没节操了。”
“生死关头哪还管的了那么多。”
“……”
***
就这样由于上述原因白叶不得不留了下来，继续承受四周无形的压力以及很可能要面对的危险。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教廷的人完全没有任何的动作，就好像一切真的只是意外一样。
“要真是意外就好了，不过……依照常理看，不可能是意外才对，那么，有什么特殊的变故或者图谋吗？”
白叶不敢确定这件事，不论是叫谋略也好、诡计也好，总之这些事不是他的长项。
“反正就这十天吧，之后的事就和我无关了。”
尽管打着这样的主意，但白叶心理却希望所有事能在这十天里有个结果，虽然这样很可能会把自己置于危险当中，但他并不想让女孩一个人面对教廷的压力。
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拒绝谢紫韵“无理要求”的原因——他也好吴霜也好都明白，如果真的严词拒绝的话谢紫韵是不会逼他们的，说到底谢紫韵不是习惯逼迫别人送死的人——当然谢大小姐对“人”的概念有自己的认知。
“阿叶，阿叶。”
“呃！出什么时了？”
蓝琪的叫声把白叶拉回现实，没有职业道德的男人急忙四下张望，以确定没发生什么事情。
“咱们好像开过了。”
“开过了？”
“是啊，我记得刚刚的路口应该左转的。”
“这……你不知道啦，现在走的是近路，放心吧，我在这个城市住了这么多年了，不会有问题的。”
就这样，由于走了“近路”，他们迟到了两个小时。
***
“怎么到得这么晚，负责开车的家伙还真是没有责任心啊。”
希隆坐在一家酒巴的露天坐位上，看着路对面正急急忙忙从停车场跑出来的那对男女，一边摇头一边喝完了他今天的第四瓶啤酒。
事实上这些天教廷一行人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抛去一些小规模的内斗和各自的兴趣爱好之外，在格利哈特的命令下他们开始轮流监视蓝琪的活动。
对于这种做法的意义格利哈特本人有着非常冠冕堂皇的解释，但作为听众的几个人私底下里却都有着自己的认知，而令人遗憾的是这些认知都是负面的，拿希隆来说他是这样解读格利哈特的意图的。
“布置这样的任务，是为了在日后的报告中证明自己不是除了四处吃东西外什么都不做吧，我原来好像也会这么干，上位者的思想果然有共通之处呢。”
抛开这种以己度人的阴暗心里不谈，单就任务的实际情况而言希隆觉得还是不错的，至少……有美女看。
希隆把目光移回了对面那个似乎在等人的美女身上，此时那位美女似乎也注意到了他，楞了一下后向希隆露出了一个动人的微笑，弄得这位花花公子立刻兴奋了起来，当下就准备上前搭讪。
“希隆-塞罗特。”
浑厚有力的男声在希隆身后不远处传了过来，适时的阻止了他祸害良家女子的行径。
“怎么？我们亚萨园的睡王竟然起床了？”回头看了看向他走来的北欧大汉，兴头被打断的花花公子不满的道。
“不要发挥你那贫乏的幽默感了，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睡觉。”北欧大汉严肃的说道。
“哦？为什么我应该知道呢？卡里大人。”花花公子十分无辜的道。
“非让我说出来吗？卡巴拉的调和之王。”北欧大汉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道。
“这两天是怎么了？公开秘密的季节到了吗？”看着对方严肃的面庞，确定对方不是随便说说而是有确实的把握后，希隆用右手按住前额轻轻揉了几下道：“好吧好吧，就算你说的没错，那你打算怎么做呢？去告发我吗？”
“当然不，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要骗的人都不是傻瓜，你以为还能瞒多久呢。”
“能瞒多久都和你无关。”希隆皱了皱眉道：“你应该不是特意来告诉我你已经识穿了我的身份吧，到底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希望能和你好好的谈一谈。”
“你想谈些什么？”
“在教廷给瓦尔哈拉的正式文件中，对这次任务的解释是因为新救世主即将在东方诞生，所以要派人前来迎接，由于滋事体大教廷又陷于中东的泥潭中，所以不得不要求盟友的协助。”卡里目不转睛的盯着希隆说道。
“这有什么问题吗？我拿到的简报也是这样写的。”希隆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第五瓶啤酒，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我要知道真正的原因。”
“你既然来找我，就是说已经猜到了吧，那还问什么呢？”
“果然是那样吗，那么卡巴拉会议对这件事的对策呢？”
“这个……”希隆地头想了一下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我也不知道，从我混进了教廷之后，就切断了和卡巴拉会议的联系，以免发生不必要的麻烦。”希隆略显无奈的道。
“那么假话呢？”卡里想了想继续追问道。
“如此重大的事情我怎么能随便说出来呢。”这次花花公子以一种义正词严的态度说道。
“不过说真起来卡巴拉会议的决定应该并不难猜，问题在于他们会采用什么样的手段。”希隆看了看一脸严肃的卡里又道：“我也有个问题想问。”
“可以答的话我会回答你的。”北欧大汉直截了当的道。
“我的伪装非常完美，理应对我辈所知不多的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希隆相当关心这个问题，要知道这些年来除了那个不知道自己缺少艺术细胞的家伙外，没有谁识破过他的身份——韩虚是个例外，这不仅因为他目睹了希隆伪装的全过程，更因为他本身就是这个过程的参与者之一。
“因为这个。”
说着卡里摊开了右手，在他的掌心中放着一枚看起来相当古老的戒指，希隆对着戒指端详了半天也没看出其中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当他疑惑的看卡里的时候，瓦尔哈拉的大汉给出了提示。
“看看上边刻的字。”
希隆把目光再次移回了戒指上，很快他就找到了卡里所说的字迹，只见戒指上用肉眼几乎看不到的小字刻着——“路西法，你如此由苍穹而降”。
“这能说明什么？”
希隆不解的道，虽说在教廷长久的“温和劝导”下，敢于把这种词句刻在戒指上的人并不多，但并不代表没有人敢这么做，更何况这句话只不过是一篇被禁的诗歌中的一句，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除非……
“这枚戒指的主人是布拉曼特-路斯菲尔！？”希隆吃惊的问道。
“不错，当初作为结盟的信物路斯菲尔把它交给了尼雅尔大人，它可以感知一千公里内所有遵循卡巴拉之道的存在。”
“生命之环……卡巴拉会议主持者的标志……”希隆看着卡里缓缓的道：“真没想到，路斯菲尔竟然舍得把它交给你们，你是用它感应到了我的存在。”
卡里点了点头同时说道：“作为交换他取走了奥丁之眼和黄金枪冈尼尔。”
“可你们也得到了生存的机会，所以一切都非常公平。”
“当然，这是一个公平的交易。”卡里同意的点了点头。
“不提那个过期的盟约了，说说你今天找我的目的吧？”希隆道。
“正像你所说的，那个盟约已经结束了。”说着卡里把生命之环抛给了希隆：“尼雅尔大人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和手段，夺回奥丁之眼和黄金枪冈尼尔。”
“你的意思……是要缔结新的盟约？”
“不错，如果你同意的话，在这次的事件中瓦尔哈拉将站在你们一边，提供包括实际战斗在内所有可能的帮助，作为代价在事情结束后你们要归还奥丁之眼和黄金枪冈尼尔。”
“我想教廷应该也开出了相同的条件吧，而你们也应该答应了，为什么又要选择我们呢？你们世代坚守的亚萨园战士的信誉怎么办？”希隆认真的问道。
“我们的信誉不对欺骗者展现，更何况如果胜负的比率是五五波的话，你会选择哪一边呢？世代的仇敌？还是有过一次成功合作经验的那方呢？”卡里肃声道。
“这样的话……我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呢。”希隆笑道，在他准备一口答应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不由得愣了一下。
“怎么了？”北欧大汉探问道。
“没什么，总之放心吧，只要你们帮助我们取得胜利，那两件东西一定会回到瓦尔哈拉的。”希隆顿了顿又道：“对了，问个私人问题，玫瑰和蔷薇……你更喜欢哪种？”
“都不喜欢，你呢？”
“我？不知道啊……”
看着那个打着阳伞的背影逐渐走远，希隆叹了口气把瓶中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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