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九回:举国之大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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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些话,皇后便已气喘的厉害,一张病恹恹的脸上却满是期待神色,眼神里竟似流露出企盼之色。书雨昨晚对我说过的那一番话又在耳边回响起来,为了保存自己,也为了保存琼英楼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只有借助眼前这个唯一的机会,才可在后宫之中立足。
因此我不敢再行推辞,道:“娘娘吩咐,容儿敢无不尊。一定会竭尽全力,不辜负娘娘托付!”
皇后长舒一口气,露出欣慰之色道:“恩,我便知道我没有看错你。容妃妹妹,有你这句话,我心事已了,便是去也足可放心了!”
昔日光彩无限、统摄宫闱的皇后,如今却缠绵病榻,折磨的形销骨立。我心中不忍,不禁垂泪道:“娘娘千万别这么说。您是后宫凤首,吉人自有天相,绝对不会有事的。”
皇后只是淡淡笑道:“我明白,我明白。”缓缓阖上眼睛。我知她身体羸弱,不能支持太久,只好告退。
走出长庆宫,行至偏僻之处,雨书趁左右无人低声问我道:“娘娘,皇后可有什么交待?”
我此时心中却有些混乱。一则想起皇后待我不薄,见她时日无多,心下同情;二则看皇后落得今日田地,难免心觉凄然。举目四望,百丈宫墙朱漆金瓦,亭台楼宇雄浑瑰丽,一片富丽皇,一派锦绣祥瑞。这便是无数世人羡慕不已的皇宫内院,可是又有谁知道在这内院之中,是怎样的勾心斗角,怎样的尔虞我诈?即便是做到后宫凤首,母仪天下,又有谁知道这其中的悲苦艰辛?
但是同时也会想到,在这内宫之中。若想保存自己。就只有站稳脚跟,决不能再有像当初那般与人为善、优柔寡断的心思。xxxx首x发x没有强有力的手腕,就永远不会有安心自在地那一天。突然想起当日那个无名道士地预言,或许我凤冠加额,母仪天下,真的就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的天意?
书雨见我没有说话,便不再追问,但是这答案不管对她还是对我。都已了然于心。
果然如预料的一样,这次谈话之后,皇后的病情便急转直下。最初几天众妃嫔问安,还勉强可以见到皇后的面,到第五天上,便已不能见召了。后宫之中素来喜欢捕风捉影,更何况这一次是风影俱实。所有人都清楚,皇后殡天。则明贵妃再无忌惮,一时间人心惶惶。
第五天傍晚,我正在窗前独坐发呆,忽然响起一阵碎步声。回头看去,却是书雨小跑着进来。一看她紧张的样,我便料到是皇后出事了!
果然书雨低声道:“娘娘。太医院太医都已到长庆宫听宣,看样皇后快要大渐了,娘娘也该早做准备才好。”
尽管我早有预料,心中却仍然一阵烦乱,只点了点头。重新对镜整敛妆容,才收拾妥当,就有回事太监来宣,命众妃嫔长庆宫侍驾。
匆匆赶到长庆宫时。各宫妃嫔都已赶到。就只缺一个明贵妃。大家都垂手侍立寝宫廊下,谁也不敢出声。雕梁画栋的寝宫,却是一派死气沉沉,只不时有太医和小太监急匆匆地奔进奔出。
盏茶时分,明贵妃方才姗姗来迟,仍旧服饰鲜明,走起路来一步三摇,脸上抑制不住的得色。我看到她仍施了脂粉,鬓边一朵金镶玉缀的珠花,璎珞摇曳。宫中规矩自来就大,凡是圣驾或懿驾有大不豫,妃嫔不得施脂粉,拢环佩。..::::::首::发..只此一件,明贵妃已是心迹昭然。
皇上此时在寝宫中陪伴皇后。他与皇后感情甚笃,且素爱皇后端庄仁德,每每替他分忧。皇后这一去,皇上必然心中悲恸不已。
正胡思乱想,却看长庆宫执事太监挑帘而出,快步走到我跟前,垂首道:“启禀娘娘,皇后娘娘宣召榻前进侍。”周围人都是一呆,没想到皇后弥留之际还要见我,明贵妃更是脸色陡沉,表情十分难看。但我顾不得许多,低头随那太监走入寝宫。
在卧房外刚要行叩拜,只听皇上道:“免礼,容儿快些进来。”快步走进房中,皇上从锦榻起身道:“快近前来,皇后有话要对你说。”
我来到锦榻前,只见皇后平躺榻上,脸色苍白枯槁,眼睛半睁半闭。我心中一阵难过,垂泪道:“容儿在这里,请皇后娘娘吩咐。”

声音入耳,皇后眼睛不觉睁大了些许,望着我努力的动着嘴唇,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与她目光相接,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道:“皇后请放心,当日教诲,九容必铭记于
皇后眼中光彩大盛,颤颤的想伸出手来,不想这一牵动身体,却接连咯出几大口血来,吐在枕边和锦被上,触目惊心的一片。我失声叫道:“皇后!”不待皇上吩咐,侍立一边的太医已飞步抢上,用素羽探过鼻息,再诊了脉象,便取一方锦帕遮了头脸,哭道:“启奏皇上,皇后殡天了!”
这个结局其实所有人都早已料到,皇上也并不觉得惊讶,只是眉宇间忧伤更甚。颓然坐在锦凳上,默然不语。皇后殡天地消息却一路传出,先是廊下侍立的众妃嫔,然后是外面的太监宫女,一片呜呜咽咽的痛哭之声响起,惊地枝头宿鸟乱飞。似此国殇,举哀不必忌讳,自然哭的越烈越显忠心。但是在外头廊下,声音却大都沉闷,只有一个高亢哭声,与其说是哭丧,不如说示威,这人自然不必细听便知是明贵妃。
有小太监飞奔进来,替我额上腰间系上白布。看到皇后静静躺在榻上,已然魂赴黄泉,对她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可是一想到往昔种种,忍不住泪水涌出。皇上还在,此时妃嫔不能在旁服侍,退出寝宫,在廊下又哭了一回。
明贵妃只扯起嗓干嚎,并不见半滴眼泪。见我出来便眯起眼睛投来一道冷冷的目光,方才皇后宣我进侍,必然令她心中多了一块心病。此时我心里深深明白,皇后殡天,我跟明贵妃之间已经势成水火,一场冲突已经无可避免。
同时我也告诉自己,跟皇太后之间地一场较量,序幕已经拉开。雨书的话很快就能够应验了,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明月欣儿,冰凝,书雨,为了所有的人,我跟太后之间只能是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当夜哭灵,皇后殡天的消息加急飞报各地,西宋举国大殇。一直虎视眈眈的北陈趁机举兵进犯,四日之内连克两座州城。朝廷饬封明天鹤为主帅,连夜召集兵马拒敌。
转眼到了发丧的日,依照规矩,皇后身为国母,当然要发送皇后礼仪丧。但是礼官迟迟没有上递丧检折,皇上龙颜震怒,动问之下才知道是明贵妃使人做了手脚,不许照皇后礼仪来发丧,只许以贵妃礼仪发送。此等大事稍有不慎便要掉脑袋,礼官便有天大的胆也不敢擅自做主,可现如今明氏权倾朝野,又不敢不听。因此左右为难,举丧的折早已备好,就是不敢往上呈。
听到这个消息,皇上又惊又怒,没想到皇后尸骨未寒,明贵妃就等不及了要鸠占鹊巢!似此大逆不道地行为,即便不判个死罪,也要一辈打入冷宫,可是思来想去,却只能忍气吞声。因为明贵妃之父明天鹤,身为主帅御敌在前,手握重兵。一旦这头出了岔,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皇上对皇后毕竟感情身后,作为正式大典册封地国母却不能以皇后的身份举敛,无论换做是谁都会良心不安。皇上折中地办法,只能是一面安抚明贵妃,一面密受礼部依照皇后之礼举敛丧容。
这天上午,众妃嫔正在灵为皇后守灵,皇上心中烦闷,也来看视。忽听外面几个太监嘈杂起来,此等要地谁敢喧哗,可是要掉脑袋的!大家正在惊讶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只听一名太监高唱道:“明贵妃驾到!”
皇上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眉毛一挑,怒道:“我几时宣她了?”
话音未落,门帘叉起,明贵妃昂然而入,道:“这里既是皇后灵,我照规矩来守灵,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这等公然冒犯龙威,殊无天理,皇上气的伸手指着明贵妃,却说不出话来。
明贵妃却持着绢,故作姿态,抹着眼泪道:“皇上,你这却是为何?臣妾专门为姐姐守灵而来,一片赤血碧心,苍天可鉴,厚土可闵,皇上却为何如此看待臣妾?皇后姐姐一死,这后宫中按照规矩,就是臣妾为。为皇后娘娘守灵这么大的事儿,都不教臣妾来,皇上你倒是教臣妾以后如何在其他妃嫔面前立足哪。”明贵妃越说,越是委屈,说到后来,竟是嘤嘤哭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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