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九回:别是行路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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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马车中,说道:“既然来了边关,是袁大将军的地方,当然是客随主便。(读者吧 www.xiaoshuodaquan.com)就听从袁大将军的,先去大营休息吧。袁大将军,哀家还有些事儿要询问你的意见,你也跟着一起来吧。”我之所以这么说,是想不冷不热给袁震东和他的手下一个下马威,同时,我也不想让袁震东和他手下,有单独接触的机会,免得他们串通把粮食藏起来。
袁震东的脸色,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他有些不情愿的说道:“是。”
袁震东把我安排在一个四合小院中,这已经是安城里面难得的好房子了。我私下吩咐萧笑,让海东青速去带着人四处搜查粮食,看看能不能找出袁震东藏粮食的地方,不过一切要小心行事,免得弄出什么蛛丝马迹,惹恼袁震东的手下。萧笑答应着去了。我便让袁震东和冰凝跟着我进了房间的正堂,随口问了袁震东一些边关的风土人情之类的。袁震东答的有些心不在焉,我明白他心中有事,不过装作不知道,仍旧是问东问西。
过了好久,袁震东说道:“娘娘问了这么多,也该用膳了,微臣叫人去准备饭菜给娘娘吃。”
我点点头说道:“好,一切简单就是了。袁大将军就随便叫个人去吧,哀家还有很多事儿,要和袁大将军问个清楚明白呢。哀家一直长在山东,后来到了京城,从来没有来过这西北地方,第一次来了,难免有些好奇。就请袁大将军委屈一下。多给哀家讲讲风土人情才是。”
袁震东没有办法,只好答应着。他让人去准备了饭菜。边关的饭菜,与京城的风味很不同。只是由于一整天赶路,实在是饿了,我也吃的津津有味。冰凝明白我是故意拖住袁震东,所以这顿饭吃地很慢。我看的出袁震东有些着急,不过他越是着急,对我而言,越觉得欣慰,因为他越是这样。说明藏粮食的地方,越是不够隐秘,越容易被找出来。到时候。要是可以把粮食找出来,袁震东估计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至于怎么把粮食从将士手中运走。那倒是后话了。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吃过饭,我和冰凝又问了袁震东很多事儿。过了好久,快要半夜了,萧笑才回来。他对我使个眼色。我点点头,对袁震东说道:“大将军,今个儿多亏了大将军陪伴。给哀家和冰凝讲了那么多风土民情,哀家很开心。袁大将军想必也累了,好生回去休息吧。”
袁震东点点头,说道:“微臣下去休息了,明个儿再来看娘娘。”我点点头,袁震东就下去了。萧笑上前来,我忙问道:“萧笑。粮食的藏匿之处。可找到了么?这座安城,并不是很大。料想要找到那么多粮食,也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萧笑说道:“娘娘。话是这么说,不过粮食却没有找到。我和海统领搜遍了全城每个角落,但还是没有发现大批粮食的踪影。我怀疑,粮食根本就是藏在城外,不在城中。只是若是当真藏在城外,城外一片荒原,找起来,却是麻烦多了。”
冰凝沉吟道:“按理说,袁震东的手下,没有可能会知道我们来到这里,为什么粮食会找不到呢?难道果真像袁震东说的那样,粮食在路上被雨水淋湿,发霉了么?”
我摇摇头,说道:“应该不会。袁震东千辛万苦把粮食偷运出去,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粮食发霉?事到如今,哀家觉得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袁震东本身就很谨慎,在把粮食运到这里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藏好了地方,让朝廷即使查起来,也查不出什么。袁震东恐怕早就已经料到,朝廷有朝一日会查这个,只是他没有想到地,就是哀家亲自来过问这件事。”
冰凝说道:“姐姐。既然如此。不如我去跟踪袁震东看看他有什么异动吧。我们来查粮食。想必他一定会联系他手下地人。把粮食藏好。这么一来。只要是跟踪他。就一定能得到消息。”
我说道:“冰凝妹妹。这是没用地。你既然能想到要去跟踪袁震东。才可以得到粮食地下落。袁震东如此谨慎地人。又怎么会想不到?哀家猜测。他一定找人把我们监视起来了。你一出这个门口。他就立刻知道你地行踪。只是哀家也没有法子。总不能一直留着他在这里。不许他出去。这件事。地确棘手地很。可是如论如何。找出粮食是势在必行。要是我们短期内找不到粮食。那么饥民们就要被活活饿死。”
冰凝急道:“姐姐。难道事到如今。一点别地法子也没有了么?”
我想了想。说道:“法子却也不是没有。只是要慢慢想想才是。你们也瞧见了。方才在外面地时候。袁震东地手下。根本不把朝廷不把哀家放在眼里。哀家猜测。他们未必肯听哀家地话。他们唯一肯听地。恐怕只有袁震东地话而已。”
萧笑说道:“娘娘这话。说地虽然也对。但是也不完全对。”
我见萧笑这么说。问道:“萧笑。你为什么这么说。是不是已经想到了什么法子?”
萧笑点头说道:“娘娘,我这个法子,只是我自个儿想的,也不一定有用没用。袁震东手下这么多心腹将领,总不会没有一个山西人。只要有一个是山西的,那么一切就好办多了,娘娘你说呢?”
我登时明白了萧笑的意思。萧笑所说,意思是若是袁震东麾下地心腹将领中,有一个是山西人,那么他知道山西饥荒地事儿,自然就会担忧家里人。要是从这个人这边入手,一切就容易的多了。可是要是真地那么凑巧,袁震东麾下地心腹将领中。没有山西人,这件事就不那么容易。
我立刻让冰凝传来海东青,把我地意思告诉他,让他想法子去打听清楚,袁震东手下的将领,有没有山西人,让他打听清楚立刻来和我回报。海东青就答应着去了。我让冰凝和萧笑退下,各自休息。
第二天一早,海东青就已经在外头候着。我让他进来,他说道:“娘娘。已经打听清楚了。袁大将军手下,确实有个将领是山西人,而且他在山西还有家人。那个人娘娘也见过了。就是昨个儿我们刚到安城时候,来迎接袁大将军的三个人中那个文士打扮的。他虽然是一名武将。精通兵法布阵,可是本身却不会功夫,他更精通谋略,做事儿有条不紊,不像袁震东的另外几个心腹将领那么急功近利。娘娘要从这个人口中,知道些什么。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我沉思道:“既然已经知道他是山西人,能从他口中打听到事儿的可能性就会大一些。海统领,这个人叫做什么名字?袁震东对他到底有多么信任?而这个人,平时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你且细细给我说来听。”
“是,”海东青说道:“娘娘,这个人名叫慕容天齐。与孙大海、母小娇并为袁大将军手下三大心腹将领。那个孙大海。就是昨个儿说话粗鲁的胖子。这个人表面上粗鲁,实际上很富有心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地。但是说出来的时候,却故意装作无心粗鲁的,这样就不容易被人所怪罪,还把想说地,都能说出来。另外一个母小娇,就是那个瘦子,这个人对袁震东忠心耿耿,要想他他嘴里知道什么,简直比登天还难。还有一个人,就是这个慕容天齐了。相比孙大海和母小娇,慕容天齐城府要更加深沉一些。他平时深藏不露,喜怒不形于色,这种人实在是更加难以对付。”
“海统领,你以为,要想从这三个人口中得到什么事儿,更容易从谁口中得到?”我啜了一口马**茶,轻轻问道。
海东青摇摇头,说道:“娘娘,这个当真不好说。可是臣可以肯定的是,这三个人中,要想从慕容天齐口中得到什么东西和消息,是最不容易地。可是偏生慕容天齐又是山西人。所以臣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特来请示娘娘,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我想了想,说道:“海统领,你吩咐人把萧笑和冰凝传来,我们商议商议,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是,”海东青答应着,就找人去把萧笑和冰凝叫了过来。我把海东青调查到的事情和萧笑、冰凝说了一遍,萧笑想了想,说道:“娘娘,这件事儿就交给我去做吧。袁震东不是说今天要给娘娘接风洗尘么?到时候我好生会会那个慕容天齐。”
我知道萧笑虽然有几分鲁莽,可是做事是向来稳妥的,因而说道:“好,一切就照你说的去做吧。”
我们又商议了一会儿,就有袁震东手下的人来邀请我们前去入席。巧的是,邀请地人,正是慕容天齐。
我说道:”慕容将军,既然来了,就不妨坐坐吧。哀家去梳洗一下,劳烦将军等哀家一会
慕容天齐恭谨说道:“是。”我就故意躲到里间,倾听萧笑与他说话。只听到萧笑问道:“慕容将军,不知道是哪里人氏?”
慕容天齐说道:“末将是山西吕梁人氏。”
萧笑说道:“原来我与将军也算是老乡。我曾经在山西住过几年。”
想必是袁震东已经吩咐要避免谈及山西的话题,所以慕容天齐只是淡淡回答:“西宋就这么大,是老乡也原是很容易的事

萧笑却说道:“慕容将军可不能那么说,所谓他乡遇故知的嘛。山西对我而言,既算是我的福地,又算是我的伤心地。几年前,我带着我娘还有我妻子,在山西乡下隐居,一家人其乐融融。等到我儿子出世,那就更快活了。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如今山西居然出现饥荒,我娘不想拖累我和妻子。就让我们带着儿子往外面逃。饥荒当真是很恐怖的事情,别说是一粒米了,就是树皮草根,也几乎被挖光了。实在是饿坏了,只能靠吃土来填饱肚子。而吃下土后,人就会肚子发胀,疼痛而死。我原本想要是带着我妻子儿子逃出山西就好了,可是在快要出山西地界地时候,他们还是饿死了。慕容将军,你在山西老家。可还有什么亲人么?若是有,一定要去看看。这次地饥荒,不同以往。饿死地人无数,死人遍地。槐花熟了,落在地上,纷纷白骨衬落花。说不出地多么凄凉。后来,莫说是槐花,便是槐树叶子,也被人吃光了。”
慕容天齐听了萧笑的话。却只是淡淡说道:“饥荒大抵如此,末将在山西老家,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
我觉得他们已经谈地差不多了,便走出来,说道:“哀家已经准备好了,走吧。”于是,一行人跟着慕容天齐。走到大厅。安城中虽然有很多房子。但是袁震东等人还是住在营帐的。他们为了将就我,故而把宴席设在了这大厅之中。
袁震东见我到了。忙带着一群人向我行礼。我说道:“罢了,诸位将军都辛苦了。今个儿大家就不必分什么君臣,都坐下来好好吃完这顿饭吧。”那些将士们都拿眼睛去看袁震东,直到袁震东点头答应了,他们才肯坐下来。
“娘娘,”袁震东说道:“这边关本事苦寒之地,没有什么丰盛的宴席,还请娘娘见谅才是。”
我淡淡说道:“能有粮食果腹,已经不易。我们比起那颠沛流离,终日惶惶,说不定哪日就没有性命的饥民而言,还是幸运多了。袁大将军在路上,已经见到那些饥民。死了的人,也就是那么死了。活着的人,一个个饿的不成样子,等待着朝廷地粮食救济。”
袁震东回答的滴水不漏:“娘娘,微臣也很同情那些饥民,可是微臣只懂得带兵打仗,还有保护好自个儿的将士,旁地微臣什么也不懂。民生与赈灾,那是朝廷的事情。依微臣所见,娘娘如今应该做地,就是快些赶回去京城,催促各省把粮食赋税早日交上来,拨给山西饥民赈灾。这样就可以少饿死很多人了。”
“哼!”我冷冷哼了一声,说道:“袁震东,你当哀家是三岁小孩子么?你说的倒是容易,可是那些粮食,哪里那么容易可以收缴的。等到各地的赋税缴纳上来,至少都要一个月。到时候山西的百姓,就会全部饿死了!你这么对哀家说,是何居
筵席上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我甚至听到有人在拨弄刀剑地声音。我却凛然而笑,冷冷说道:“袁震东,你说哀家说的对与不对?”
袁震东的面色,仍旧是平静如常,他说道:“娘娘所言极是,是微臣考虑的不够周全,还请娘娘恕罪才是。为了表示歉意,微臣愿意自罚酒三杯。请娘娘原谅微臣的一时失言。”袁震东说完,就捧着酒杯到我面前。
我稍微沉吟了一下,若是我接受袁震东这杯酒,事情或者还有转圜的余地,我若是不肯接受,前路恐怕就吉凶未卜了。我想了想,就把酒杯接了下来,却没有饮掉,只是说道:“这些酒,却也是用粮食酿造的。要花费多少粮食,才能做成这酒?要是可以把这酒换成粮食,会有多少百姓可以受惠?吟雪郡主,哀家身子不舒服,这杯酒,你代替哀家饮了吧。”
冰凝站起来,说道:“是,太后娘娘。”说完,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
袁震东自己讨了个没趣儿,脸色也不好看。萧笑趁机说道:“袁大将军,太后娘娘也是忧心山西饥民,没有旁地意思,你心里莫要怪罪才是。其实,太后娘娘地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就像是我,是从山西地死人堆里逃出来的,自然对山西饥民挨饿地事儿,知道的一清二楚。每每想起来,就觉得很难受。我听说将军坐下的慕容将军,也是山西人。若是慕容将军也有亲人在山西,他自然也会明白我的心情的。而太后娘娘,把天下黎民苍生当成自个儿的子女,看着儿女受罪。娘娘这一国之母,自然心里不是滋味。你说是不是,慕容将
慕容天齐听了萧笑地话,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我心里知道,萧笑就是故意要这么说的。如今袁震东正在担忧的时候,他即使并不是一个多疑的人,到了这种地步,也未必不多疑。所以,萧笑故意拿话挤兑慕容天齐。要是袁震东因此怀疑慕容天齐,那么或者可以从慕容天齐的口中,知道粮食的下落。
我见机说道:“罢了。这本来是给哀家设宴洗尘,说这些做什么。诸位将军大人。都坐下来吃饭吧。”于是,那些将军们才坐了下来,跟着吃饭。一顿饭吃的很是索然无味,那些将军们居然连说话的也没有。席间,就是萧笑一直在和慕容天齐诉说山西灾情。慕容天齐有几次表示并不想听,但是萧笑只是假装糊涂。不知道他的意思,一直说了下去。没有办法,他们只好听着了。袁震东的脸色,一直很阴沉。
吃过饭,萧笑拉着慕容天齐地手,说道:“慕容将军,不知什么缘故。我与你特别投缘。我们好好叙叙。聊聊家乡的事儿吧。”
慕容天齐看了袁震东一眼,推脱道:“萧侍郎。末将还有公务要处理,恐怕不能陪伴侍郎大人了。还请侍郎大人见谅。”
我说道:“如今战争已经平息,又能有什么重要的军务呢?难道萧侍郎与慕容将军投缘,慕容将军倒是不如与萧侍郎好生亲近亲近吧。两位算是半个同乡,在这边关遇到,也算是千里遇故知了。袁大将军,你说呢?”
袁震东看了慕容天齐一眼,说道:“天齐,既然是太后娘娘地懿旨,你就陪伴着萧侍郎多亲近亲近吧。”袁震东特意在“亲近亲近”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想必是提醒慕容天齐不要说不该说的话。
我说道:“如此甚好。哀家也吃好了,觉着身子有些乏,吟雪郡主,你陪伴哀家去歇息一会儿吧。”
“是。”冰凝答应着,就陪着我走了出去。袁震东带着他地手下,恭送我离开。而萧笑拖着慕容天齐,也跟了出来。
我和冰凝回到房中,萧笑则拖着慕容天齐去他房中去了。我与冰凝谈论了一会儿,直到午饭时分,萧笑才回来。我便问他与慕容天齐谈的如何,萧笑说道:“娘娘,那慕容天齐,什么都不肯说。不过我也从言谈之中看的出,他当真是很关心他家乡的亲人。只是忌惮袁震东,而不敢言语。依照我的看法,等他回去后,袁震东必然会给他压力,我们到时候从袁震东处入手。我猜测他这次回去以后,袁震东必然会多少对他有些猜疑。只要袁震东对他猜疑,而被他知晓,这样我就有法子了。”
“萧笑,你有什么法子,倒是说来听听。”我见萧笑说话神态,已经相信他应该确实有法子了。
萧笑说道:“娘娘,若是在平时,袁震东未必是一个很猜忌的人,可是如今却与平时不同。不知道娘娘发现没有,我敢肯定,袁震东他一定藏了粮食,所以对娘娘很忌讳,对娘娘问他手下地人,就更加忌讳。而慕容天齐与我呆了那么久,他又是山西人,我们若是再制造一些什么,让袁震东以为慕容天齐或者肯把粮食的藏处说出来,那么袁震东就一定会对慕容天齐下手。便是袁震东不肯做,我们帮他做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到时候么,就不怕慕容天齐不来投靠娘娘。起初,海统领曾经说过,他说孙大海与母小娇相比慕容天齐,更粗放一些。他说慕容天齐或者不肯轻易和我们说什么事儿。可是经过我的观察,这个慕容天齐无论做什么事儿,都小心翼翼的。而且很明显,在袁震东手下的三个将领中,他是最不得袁震东信任的。这样地人,一般容易敏感猜忌和多疑,所以要想从他口中知道事实,要容易很多。”
萧笑地分析,头头是道,我很是赞同,因而说道:“萧笑,既然如此,这件事儿就全权交给你了。有什么需要哀家做的,你只管开口,哀家一定配合你就是。真没有想到会在京城重新遇到你,而你又可以帮哀家这么多忙。”
萧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娘娘何必这么说呢。我也是饥民中地一人。能为饥民为朝廷做点事儿,那也是应该的。”说完后,他想了想,说道:“娘娘,如今倒是有件事情,要海统领或者是冰凝妹子去做。”
我点点头,问道:“什么事
萧笑说道:“娘娘,如今慕容天齐回去了。我猜测袁震东一旦知道他从我这边回去,肯定会立刻派人把他召去问他事情地。我们必须要找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潜进袁震东的营帐中去窃听,看看袁震东都对慕容天齐说了些什么,或者可以寻出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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