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 法螺一响,黄金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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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虎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他也拥有着足以自傲的资本。
年纪轻轻便成为一国之主,统御数万精锐,纵横战阵,未尝一败。
景虎光着脚丫子,负手卓立于镰仓海边细软的沙滩上,任由海风吹拂,丝丝乱发飞舞,狭长的双目眯缝着,心旷神怡的遥望着碧海岚涛,水天一色。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如此江山!,如此江山呐!”
长尾弹正少弼景虎诗兴骤发,吟哦道。
“与兵卫卿,你有何事啊?”
景虎并未回头,只是从后面来人走路的节奏上猜度道。
直江与兵卫景纲叹服道:“主公明烛万里,见微而知著。竟能听出在下的足音,实在是令人佩服万分!”
景虎失笑回头,问他道:“有什么新情况么?”
“没有。只是……”直江与兵卫吞吞吐吐的。
性子直爽的景虎不高兴了。
“有话直说!为何扭捏作态?!”
“大人,那个镰仓的鹤冈八幡宫……就在附近……”直江与兵卫话说半句,停住不说了。
“哦~~!你说的是……”
景虎目光闪动,似乎有些明白了。
“义父大人忧心国政,积劳成疾。此时吾若是继位的话,会否落人口实,于情于理难容呢?”景虎似有难言之隐。
直江与兵卫小心翼翼地说道:“为防夜长梦多,您不妨……”
“传令:全军开拔!!命山吉孙次郎丰守同关东众一道担任先锋,直取小田原城!”景虎坚定地摇摇头,突然高声命令左右!
“是!”
“遵命!”
一众使番众和近臣对此已是见怪不怪了。
“与兵卫,你一定很奇怪吧?但是吾身无寸功,无颜坦然继承大位啊!”长尾弹正少弼景虎赧然说道。
“待我平定了关东之后,再行接受义父大人的禅让之位吧!”景虎正容说道。
原来他这是脸皮薄,怕堵不住悠悠众口!
于是,讨伐北条的关东联军立即整顿行装,继续往后北条氏居城——小田原进发而去。
这已是永禄四年二月的事情了。

小田原。
城池一角,双层橹上。
北条河内守搭眼观瞧城外关东联军的军容。
北条氏康一面看着,一面在心里对其战斗力做着评估。
呜呜~~!
法螺声又回荡在城下空旷的平原上
这是第几次攻城了?氏康难以计数,只觉得敌方就如澎湃的怒涛般不停拍击着小田原城的墙橹,几乎日夜不歇。
这样强度的攻击已经持续了三天。
千叶介胤富身着黑亮的铠甲,胸前甲胄饰有黑印鹤丸纹样。在此兵凶战危的时刻,能够获得容许跟在北条河内守身侧,显示出他在北条家与众不同的荣宠与信赖!
他轻声探询道:“敌人的态度竟如此强硬,还真是叫人吃惊啊!”
千叶介胤富,北条氏重臣,佐仓城主。身为千叶氏第二十七代家主,他是第二十四代当主千叶介昌胤的次男。据倭人的《千叶氏大系图》记载:千叶介胤富,大永7年1月15日出生。
北条河内守氏康笑问手下爱将:“除了这个,你还看到了什么?”
千叶介深知主公的提携带挈之意,沉吟片刻后,他深思熟虑的说:“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他一点也不觉得主公仿似智力测验般的问话会损伤自己的自尊心。
尺蠖之曲,将以求伸。
“对!”河内守氏康微微颔首。
“说下去!”
千叶介胤富受到主君的鼓励,一脸兴奋的表情,字斟句酌的说道:“可是纵然是如此,我们能够利用的时机也几乎没有啊!”
哆!哆!哆!
一连数支劲箭牢牢扎进橹阁的木板墙,深深没入其中。
“主公危险!请您速速移驾!”千叶介劝道!
北条河内守眼皮跳动,微不可察的缩了缩脖子。
“千叶介!你把你知道的越后长尾氏的情况全部说与我听!随我来!”北条河内守急促的说道,率先步下橹来,下到底层的储藏武具和粮草的储物室。
千叶介胤富尾随着主公走下城橹来。
“你刚才说什么?难道我等不能击溃长尾景虎联军么?”
在城外震天响的喊杀声中,氏康向曾经与景虎打过交道的千叶介胤富虚心求教道。

千叶介一脸凝重的表情:“启禀主公,若是击溃关东联军易如反掌!但是若想击溃长尾景虎军……恐怕绝非易事呢……”
“此言何解?”河内守氏康质疑道。
“据说,长尾景虎乃是吴子的信徒。他治军施政皆爱用《吴子》的话来表述自己的意见。景虎尤其喜欢‘舍生去战则生,怕死去战则死。’这一句,并对此奉若至宝!”千叶介沉声说道。
“那么,景虎追求的就是所谓的‘父子之兵’咯?”氏康饶有兴味的问。
语出《吴子》治军的理念表述。武侯问曰:“兵何以为胜?”起对曰:“以治为胜。”又问曰:“不在众寡?”对曰:“若法令不明,赏罚不信,金之不止,鼓之不进,虽有百万,何益于用?所谓治者,居则有礼,动则有威,进不可挡,退不可追,前却有节,左右应麾,虽绝成陈,虽散成行。与之安,与之危,其众可合而不可离,可用而不可疲,投之所往,天下莫当,名曰父子之兵。”
北条氏康失笑摇头说道:“莫非越后之兵在长尾殿的调教下,真的可以做到令行禁止吗?笑话!”
他的想法也是很有道理的。
尚未完成兵农分离的倭国大名,要是可以将一帮农夫教训的如臂指使,那岂不是可以一统天下了吗?
城外关东联军鬼哭狼嚎般的喊杀声,室内清晰可闻!
橹厚达十数寸的墙壁在联军农夫们的投石(用手扔的)和火箭撞击下,竟然发出了吱呀的嘶哑哀鸣声,仿佛快要承受不住了一样。
小田原的城墙上端缓缓漫下一层水幕,顺着八十度以上的倾角墙面流下来,深深扎进城墙的火箭统统熄灭了。
这是习自中土的守城技。
吴地多大树木,筑成建屋多选择木制,这样如何防火便是一个问题。兵灾、匪灾、天灾都需要防备,于是这样一个良方便被发明了出来。中土战乱之时,吴地的工匠技工逃至海外,便将这项技艺待到了倭国。
就这样,景虎的军队将如潮的攻势又保持了十天。
一个迫在眉睫的事情摆在了关东诸侯们的眼前。因为先前对情势过于乐观,估计不足,认为只需要三四天便可以灭掉小田原城,所以兵粮并未携带过多。他们照长尾景虎的吩咐:“带上十天份的食物,不可更多。”都按十数天的口粮分量携带的。
一众上下的倏忽直接造成了一个严峻的局面:要么抢掠粮草,要么饿死!
起初,越后的景虎军还只是静观关东诸侯的小田原町劫掠行为。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景虎的想法也随之改变了:“若是我不抢,兵粮不会平白无故的从天上掉下来。越后难以保持强势的话,何以约束关东诸侯呢?大局要紧!”
随之,在景虎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默许下,一向自诩为军纪严明的越后军也加入到了抢劫的行列中。
景虎颁下密令:“他们可能把食物和衣服埋在屋子地板下面,也可能把它们装在罐子或壶子里埋在外面土里。如果是埋在外面,起霜的早上去寻找,埋着物品的地方不会结霜。在这些地方有可能找到很多好东西。”
“抢掠敌人的领地时,马匹草料要稳妥地装在袋中,不可放弃任何东西。宿营时如苦于饥饿,可食用植物。马匹可以枯叶为食,也可食用加工过的松皮。柴草方面,八十两(译注:日本两,一两约等于三点七五克)即可满足一人一天之所需。众人可一同收集柴草。”
“米每人**。盐每十人一合。面豉(大豆制作的面酱)每十人两合。但为了防止途中还有夜战,米的供给量应适当增加。”
合,为古日本容积单位,相当于零点一八零三九一公升
长尾弹正少弼大人也是作奸犯科的达人呢!
越后众将领大吃一惊,平日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的主公竟然是真人不露相!
小田原町火光蔽日,哀鸿遍野!
景虎军先前使用运送食物的驮马和人力独轮车,塞得满满的,获利丰厚。
法螺一响,黄金万两!
正值三月末,倒春寒的天气。
关于出阵期间的夜间照明问题,景虎颁下令谕:“如宿营地缺乏柴草,可燃烧晒干了的马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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