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为他人作嫁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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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勘助以赤部下野守的首级为投名状,前往他的故乡三河牛漥。
三河国,牛漥城的城下町。
大林勘助结束了巡游各国的兵法修行,回到了故乡。此时已经过去了十五年!勘助既高兴又悲伤,借用大唐朝诗人贺知章的诗句来描述此时勘助的心情最恰当不过了。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这个时侯的牛漥地方,由属于骏河今川家的牛漥城主——牧野正胜管辖。是为了今川家的势力进入三河而设的据点。
据说在城下町的家臣宅内住着勘助的养父——大林勘左卫门。
“父亲!”勘助远远望着自家的院落,很激动。恨不得肋生双翅飞过去。
牛漥城下町,大林屋敷。
勘助的养父勘左卫门从屋内冲出来,老头愤怒的拿折扇指着跪伏在院子里的人破口大骂:“你,你这个胆小鬼!你这样也算是要继承我们大林家的嫡男吗!?”
跪着的是勘助的弟弟,养父的亲生儿子——大林勘兵卫。
勘兵卫很年轻,十来岁,单眼皮,高颧骨,脸颊消瘦,眼神软弱。见父亲生气了,赶忙认错:“对不起!实在是羞愧至极!请原谅我吧!”
勘助的养父也感到面上无光:“这算什么事啊!”气的手发抖。
“算了,快进来吧!”要把儿子叫进屋子,怕勘兵卫受凉。
这时,勘助背着木箱子走过来。
勘助看着站在门口的老人,深深跪伏地上:“好久不见了!”
勘左卫门辨认良久,试探的问了一句:“勘助?”
勘助解下缠头的眼罩,让他看到自己的左眼。“父亲,勘助回来了!”
养父很高兴,回身大声朝跪着的勘兵卫喊:“喂!勘兵卫,你干嘛一副呆呆的样子啊!这是你哥哥勘助。在你出生前就出家的哥哥。”
勘助看看前请的男子:“哦,这位就是……”
勘兵卫赶忙面向勘助,深施一礼。
院子里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勘兵卫,你在干什么呢?洗澡水要冷了。”妇人看见勘兵卫跪在院子里,嗔怪的说。
看见勘助楞了一下神,吃惊道:“勘助?”
勘助高兴的说:“母亲,好久不见了!”
勘助觉察出来,养母菊代对自己的回归仿佛有些冷淡。
听得养父说道:“在你离家后不久,勘兵卫就出生了。”
这时养母对儿子说:“勘兵卫,快进来吧!”却没有理会勘助,转身进屋里了。
勘兵卫再次给哥哥俯身以礼,歉然走了。
养父看着勘兵卫的背影说道:“今年十四岁,已经元服了。”勘助心内已然明了,养母这是怕他抢夺继承权啊!
一般十五岁举行元服**礼。
后堂,勘兵卫狼吞虎咽的吃着饭,而他母亲在帮他收拾穿着的甲胄。从这里可以很清楚的听到正堂里勘助和养父的谈话。
换了身衣服,束好头发的勘助与养父盘腿对坐榻榻米上,殷勤问安:“久疏问候,请原谅!”
“一直在巡游诸国吗?”养父问。
“是的。成为修行者,拜访有名的军学战略家。我在处于战乱的京城做过足轻。”
“哦?做过足轻吗?”养父问。
“是。然后,25岁的时候去了纪州高野山参拜,获得了摩利支天护尊。之后又周游了四国、九州、山阴、山阳。还参加了几次合战。”
“是为了积累武功吗?”养父在不经意间,意有所指地问道。
勘助抬了抬眼皮:“不是!这些都是为了研究兵法。”
“兵法?”大林勘左卫门很惊奇的看着养子。
勘助回答:“就是研究如何用兵的学问。”
“哦,还有这样的学问啊!那可是辛苦你了!和这些比起来……”养父很感慨。
勘助问:“怎么了?”
养父担心的说:“勘兵卫啊,真是让人着急。这次的初阵,稍微早了一些吧?”
勘助问道:“这次的战争,说的是出兵万泽口的事情吗?”
养父答道:“是的,是协助今川一起出兵的事。别说建立功勋了,勘兵卫连命都是好不容易才捡回来的。被困在山里,还遇到了专擒落难武士的家伙。初次上阵的英勇只不过是些装饰性的东西而已吧?”
“父亲!其实,我也参加了这场合战!”
“真的吗?!”养父很吃惊。
有这么巧?
勘助笑着说:“只不过是作为一个浪人参加了。和三河的人没想到,但是斩获了武田家一个人的首级。”
养父心情有些大起大落,由衷为勘助感到欢喜:“什么?”
“呕~!呕~!呕~!”
勘兵卫反应太大了。
没办法,箱子里的头颅有些腐烂了,味比较大。
养父和勘助两人蹲在箱子边,勘兵卫离得远远的在那吐啊吐啊的。
养父问勘助:“真的是侍大将的首级吗?”
勘助回答:“这就是武田家直臣——赤部下野守的首级!在下要带着这个,要成为牧野家的家臣!不,可能的话,总有一天要做今川家的直臣!”
“今川家的直臣!”养父被勘助的雄心所震动。
勘助把首级重新包好:“在下不会一辈子都是普通浪人的。总有一天,我要让大林这个姓氏扬名天下!”
一边是呕吐男——勘兵卫。
一边是雄心勃勃的独眼男——勘助。
养父有些犹豫了。
“勘兵卫,洗澡水都准备好了哦!”养母走过来。
养父立起身来大喝:“不行!勘助先去!洗澡是勘助先去!”
澡房里,裸男勘助高兴地擦洗着,左手摸着受损的眼睛,思绪不禁回到了二十四年前……
其实,勘助并不是出生在三河国,牛漥城。
而是骏河国,富士郡,山本村。
明应9年,勘助出生在以地名山本为姓的乡村武士的家里。
山本屋敷。
三河武士大林勘左卫门和山本家男丁对坐堂前。
“不要!不要!”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源助从里屋跑出来,跳到院子里,结果跌了一跤。一个妇人赶忙追出去了。
“不要出家!”摔倒的源助站起身。“我不想出家!”
“源助!”源助的母亲责备的看着儿子。
“我不想出家!”
父亲山本贞幸叱责道:“怎么到了现在你还说这话,源助?你既然答应过的事情,现在又反悔,可是很羞耻的事!”
源助的哥哥藤七站在父亲身后。
源助眨巴着独眼:“父亲!源助也要成为武士,向父亲一样的武士。”
贞幸打断源助:“不可能!说过了那是不可能!”
源助不依不饶:“为什么?是因为这只眼睛看不到吗?”
父亲有些怜惜的看着源助,轻声说道:“还有你的脚!无论怎么挣扎,都不会有登庸你的主公的!只是觉得你可怜。”
母亲开言:“你的脚,是小时候对你严厉的父亲的错!”
父亲很尴尬的斥责母亲:“你在说什么呢!”
母亲安含着泪说道:“让你烦恼,夺去了你眼睛里的光芒的是我这个当母亲的错!源助,原谅我们吧!”
“母亲……”源助说。
安叮嘱源助:“记住,侍奉佛祖,是有着坏父母的和你的命运。希望你今后无论如何都能活的安心。”
哥哥也说:“源助,不要让母亲哭泣了!”
源助回答:“我成为武士了,也不会让母亲哭的1”
哥哥说:“还在说这样的话吗?!不明白吗你!”
母亲安含着泪说:“源助,快点!不能让大林大人久等了。”
源助蹲在地上大喊:“不要!”
大林勘左卫门这时出言道:“算了,就这样吧!硬是让你们分开,中途我也会觉得心里不好受的。”
“源助,你的父母并不是要丢弃你,这是你想的不对。”源助的大叔父庵原忠胤宽解他说道。“即便是出生在大名家,作为次子、三子,在小的时候去寺庙修行也是很长见的事。我的弟弟在富士的善德寺出家,现在去了京城的建仁寺修行。在三河的寺庙生活对于你的将来来说,也绝对不是什么损失。”

源助的独眼亮晶晶的看着大叔父:“我只有一个请求。”
父亲问道:“什么?”
源助大声说:“我要和哥哥比试剑术!”
哥哥:“什么!”
源助:“要是输了,我就出家。”
哥哥:“胡说些什么啊!你觉得你能赢我吗!嗯?”
父亲道:“知道了。这样的话你就能甘心了吧?源助。”
院子里。
源助和哥哥收拾紧称利落,大叔父当裁决。
“开始!”
两人打到一处。源助身小体弱,力量不如哥哥,就充分发扬优势,以快速灵巧应对。两个人倒是旗鼓相当的样子。
藤七连续三斩都没能击中弟弟,这时候听到父亲训斥他道:“你这样还算是山本家的嫡男吗?把他逼到墙角去!”
藤七围着源助转,源助脚步不利索,艰难的调整,源助体力快撑不住了,孤注一掷的近身一击,藤七架住这一刀后木刀举过头顶,劈向弟弟额头。
“停!”
庵原制止了比赛。
源助输了,额头破了一块皮。
大林勘左卫门很欣赏孩子的机灵劲,出言道:“我有个请求!我没有孩子。我想总归都要收个养子的。”蹲下身子和善的看着源助。
源助父亲说:“大林先生……”
大林伸手制止了源助父亲的话:“山本大人在三河时,是我介绍你和安夫人认识的。要是你们的孩子,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外人。”说着慈祥的拍拍源助的肩膀。
“能把源助给我吗?”大林问道。
庵原忠胤欣慰的点点头,这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了。
源助的母亲正帮源助最后一次梳头,柔声对儿子说:“无论你要过怎么样的人生,我都希望你能长寿的活下去。唯有这点,千万不要忘记。”给源助绑好刚做的布面眼罩,母亲直立起身就要离去。
“母亲……”源助不舍。
母亲跪坐在小源助身前,说道:“你父亲也是这么想的。不能怨恨你父亲,好吗?”
就这样,勘助成了大林勘左卫门的养子。改名为:大林勘助。
但是即使元服了,也不能被允许侍奉城主牧野家。在他20岁的时候开始了巡游列国的兵法修行。
洗完澡,大林勘助来到院子里,伸个懒腰,真舒服啊!
院里打水的侍女一回身,猛然看到没有戴眼罩的大林家长男恐怖的样子,吓得花容失色,水盆都打翻了。
菊代夫人过来斥走了侍女,对勘助说:“你凭着那么可怕地样子,究竟为了什么而回到大林家呢?你入佛门的事情,这个城下町的老人们都知道的。你不能再让你父亲蒙羞了!听到了吗?”。
“父亲呢?”勘助问。
菊代不耐烦的答道:“不知道!”
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勘助无意之间瞥见,发现放置首级的木箱子被人打开了!
过去一看,首级不翼而飞!
此时,牛漥城内,城主馆。
城主牧野正胜手拿折扇,看了一眼首级,扇着尸首散发的臭味,曼声问道:“这个首级,是你的嫡子勘兵卫取到的吗?”
“是!”大林勘左卫门大声应道。
“行了。”一听到城主的话,侍从赶快收起装首级的盒子。
牧野问道:“那么,到现在才回到队伍是怎么回事?”
“是!请容我禀报!勘兵卫因为是初次打仗,为了表现英勇血气方刚,一个人深入敌阵!”
“哦~!”牧野对这个年轻人有些欣赏了。不错不错。
勘左卫门接着说:“在合战快要结束的时候,继续追讨退兵的敌军。运气很好,得到了敌军首领的首级。但是因为太深入敌军,被敌人团团围困住,没有办法只能逃进山里,等太阳落山了才回来!”说完深深俯下身子。勘兵卫紧咬着嘴唇。
回家的路上,两个人都不说话。
刚好迎面碰见备好行囊往外走的勘助。
尴尬的勘左卫门对勘兵卫说:“你先回去吧!”
“但是父亲……”勘兵卫很担心。
“我说让你先回去!”勘左卫门沉喝。
两人走到一个僻静地方。
勘左卫门:“勘助,对不起!为了扬名天下,现在的我也是没有办法。作为牧野的家臣,就必须想办法要活下去。这次的事情……”
“不用说了!”勘助打断他的话。
“就一个首级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大用,能让我尽了一次孝道。我非常高兴!顺了父亲的心意,一下子就痛快的都说出来了。”
勘左卫门羞愧的哭泣:“勘助……”
勘助接着说:“以后,我会完全的舍弃大林这个姓氏!”
看着大林勘左卫门惊讶的抬起的头,说道:“从今以后,山本勘助,我就叫山本勘助!失陪!!”转身离去!
勘左卫门在后面高喊:“勘助!什么时候回来?”
勘助没有回头:“不知道!”
勘左卫门说:“虽然很难说出口,你的父母在你周游各地时都已经去世了!马上就要到安夫人的忌日了……”
勘助猛地转身:“我早就已经舍弃骏河了!失陪!”
这件事让勘助了解到一个道理。
人即使真有两下子,也不要太出风头,要藏而不露,大智若愚。在与人相处时,不要卖弄自己的雕虫小技或是成绩。还是明国古书中说得好啊:“人不如而不恨,不亦君子!”
甲斐国,葛笠村外的河滩上。
传助、太吉、平藏跪伏于地,他们把赤部的无头尸身交还给武田家。
胜千代揭开草席,看了一下。一幅不忍卒睹的慈悲样子:“这就是在打仗时候被杀的样子吗?”
负责陪同的武田氏重臣甘利虎泰问道:“少主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吧?等明年元服之后,即使不喜欢也要面对的。本来是敌方的武将……”
一起陪同的原虎胤说:“找到这个的是村子里的百姓——这三个人。在河里的石头里发现的!”
甘利虎泰沉吟道:“少主,赤部下野守平日就臭名昭著。为人鲁莽,是非不分。主公对他也没办法。”
坂垣信方叫道:“少主,赤部一族,已经奉主公的命令被追放了!”追放,即流放的意思。
甘利仔细观察着无头尸身分析道:“话说回来,从刀口来看,很厉害的刀法啊!请看,刀口很齐。这个不是因为运气好从尸体上面切去头,而是活着的时候就取下了首级!由此可以断定,不可能是百姓或不会剑术的人做的!应该是很习惯了合战的老手所为……”
跪着的三人中,平藏抬起了头:“是浪人。”
甘利回头:“嗯?”
平藏大声喊道:“是三河的浪人干的!”
“三河的浪人?传助,是你带来的那个人吗?”原虎胤问。
传助无奈的回答:“是!”
甘利问原美浓:“是什么人?”
原美浓说:“没什么,那时候有个奇怪的浪人说想要加入我军。传助!你不是说那家伙已经死了吗?”
传助害怕死了:“是……!实际上……是被他逃走了!”
被妒忌蒙蔽心灵的男人是不可理喻的。
平藏火上添油地说:“是那个浪人来到我们村子里,杀了赤部大人的!”
传助赶紧帮村民撇清关系:“不过谁都没有看到!”
就听“呜!”的一声。
“唉呀!”
平藏被一截从远处草丛里扔出来的棍子打到脑袋了。
坂垣信方喝道:“什么人?给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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