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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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后,我有很多次会想到那一次的情形,也很多次的问自己,如果早知道之后麻烦不断的情形,会不会在当时很果断的转身就走,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或是,就当是一次电视剧俗烂情节的现场版,看完了,就可以拍**走人了。但,就像是芸娘预知大隋的命运,却还是无力回天,独孤玄看到了芸娘的未来,也终得面对她的夭亡一样,很多事,没有如果,就算是看到了下一步的情景,也只能任它发生,因为,这就是命运!哪怕是脱轨失序,它,就是命运!
小心——
声音含在嘴里,并没有喊出来。
外面的打斗已近尾声,来袭的黑衣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反抗的能力,只有两三个还在负隅顽抗!果然还是很经典的情节啊,黑衣,蒙面,来袭,群斗,没有一点新意!
胜负已经太过明显,我也没有了再看的兴致,就在懒懒的拉回视线的那一霎,眼角不期然瞄到一抹阴狠的笑——
一个原本已经奄奄一息扑倒在地的的黑衣人,十分轻巧迅捷的将一个不明的蠕动物体疾射出去,目标就是那个尸体的创造者,我手中这只鸡的主人!
是蛇!一条通体艳红的小蛇!
那人一个利落的转身,长剑斜挑,将袭来的物体削断,却没有阻止顺着长剑滑到他手臂上的半段蛇身——
“红娘子——”
他的声音阴寒,一瞬间全身布满冷厉的杀气,左手飞快的几个起落,点住伤口周围的**道!右手的剑交握左手,手挚熟练的握住,依旧沉稳如山岳般不可撼动的气势笼罩着四周。一时间,刚要趁他受伤袭上来的两个黑衣人竟被这气势震住,迟疑着不敢上前!
“龙君澈,你的死期到了!”暗算的人凄厉的大笑,挣扎着站起身来,目光就像他射出的那条蛇般狠毒!
“我没有想到,你们竟与苗疆蓝月教有所勾结!”他的语气淡淡,很淡很淡,就像在谈及天气般的平淡,但就是这种淡然,却让整个四周的气氛沉凝了下来,竟比方才他眼也不眨地斩杀数条人命更加森冷可怖!竟觉得,那一刻,眼前的这个俊雅的少年如修罗般的有着顷刻间至人于死命的恐怖力量!
那人呼吸一窒,复又咬牙狠笑,“红娘子天下至毒,你命不过顷刻,龙君澈你就受死——”
剑光凌厉如电,颈间的鲜血狂喷的那一刻,他阴毒的笑还挂在脸上!
“是吗?”淡淡的轻谓,龙君澈雪白的衣袂轻转,衣摆上溅落的血滴就像是寒冬雪地里的红梅,清艳,却妖冶!黑晶似的眼眸扫向那两个仅剩的黑衣人——
整个天地都静止了似的,两个黑衣人惊怖的看着眼前这个在修罗场中也异常协调,显得异常清贵优雅的少年,对上少年平静如水,深邃如潭的漆黑冰冷的眸子,竟只能从喉间发出“咯咯”的怪异声响!
龙君澈冷淡的一笑,“本公子剑下不斩无用之人,回去告诉那人,今日之事,来日我会登门讨还!”
“你、你——”黑衣人似乎还不能从可怖的气氛中回过神来,不敢相信自己竟有与阎罗王擦身而过的好运!
“滚!”依旧是淡淡的语气,甚至没有抬高声调,却有种让人打从心底里发颤的冷酷。
“是、是!”两个黑衣人似乎是被这冷酷给震醒似的,猛的颤抖一下,快速的转身,一个人却腿下一软,眼见要扑倒在地,另一人赶紧伸手扶了一下,二人惊惧的对视一眼,快速的飞身离去。
白衣少年依旧静静的站在原地,那姿态清贵优雅的犹如曲廊雕栏里的佳公子临栏远眺般飘逸如风,若不是那闪动了银芒的利剑,若不是那一身洒遍红梅的白衣,我还真的以为,这是电视中哪个大导演精心设计出的一个唯美的镜头!
雪衣微晃,我眨眨眼,看到的是一个软软的垂下的身躯,什么雪衣红梅,在一瞬间,萎落的只剩下飘零般的凄清——
“喂——”我低叫,不确定要不要走过去扶他,看着手上的鸡,早已经啃的差不多了,随手丢掉,只是没有地方洗手呢,抬眼再去看他,他左手以剑撑地,正没好气的向我的方向瞪过来,当下,什么清贵优雅的气质全没有了,他依然是那个有点长舌的,长相偏冷的陌生人!
“你就不会过来帮一下忙吗?”他的声音竟有一丝丝笑意似的,“就算是看在葬身在你腑中那只鸡的份上!”
什么叫葬身在我的腑中,说的真难听!看在他受伤的份上,放过他的出言不逊!撇撇嘴,小心的走过去,扶住他!
“你——”他没有迈步,定定地看着我扶在他手臂上油油的手,再抬眼看我。
我把目光定在他的脸上,“没有时间洗手,我要过来帮你嘛!”
“哦——”他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似是接受了我的说词,其实就算不接受也没有关系,反正油也印上了嘛!
“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他的声音有些恶意。
“你长的好看呀!”我回答的很溜,依然把目光锁在他的脸上,虽然扭的脖子有点不舒服,但坚决不转开视线。
“哦?”他声音中的恶意更加明显,“好看到可以让你忘记恐惧吗?”
我控制不住从心底冒涌而上的寒意,抖了一下身子,使劲地瞪他,“我只是普通人!”没有一个正常人能在面对满地尸体的时候还能面不改色,事实上,我若不是定力够,早就吓得尖叫着逃命去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尸体呀,活生生的人命,只是顷刻间,变成了尸体,而这个创造这一切的屠夫竟然还嘲笑我的恐惧!
生气的扶住他迈大步走,不管他是不是乏力地走不动,只想快快地避开这里,只要进到屋里,只要进到屋里,我就可以当做没有看到这些,只要这样就行了!
他不再言声的任我拖拽着走,直到进了门,我扶他坐在火边,他才喘息了一下,让我不小心地又给愧疚了一下,“你、你没事吧!”
他懒懒一笑,“你不都打算置身事外了吗?何必再过多关心!”
真是欠揍!我磨牙,“你要真是打算让我置身事外的话,又何必叫我去扶你,自己爬进来或干脆与外边的那些人做伴岂不干净?”
“说的也是!”他笑笑,伸手自己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丹药,吃下去,又将瓶子收好!
是解毒的吧,我看着他,有些疑惑,“那人不是说红娘子是天下至毒吗?你这药管不管用?”
“暂延一时吧!”他淡淡一笑,竟似是不将生死放在心上似的。看着我,“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一呆,现在不是闲聊的时机吧?他的解药都没用,不是该急着救命才是吗?
“我叫龙君澈!”他说,十分慎重的样子,那双漆黑的眼眸盯着我,似要让我将这个名字刻印进脑子里似的慎重!
我知道啊,“那人说过了!”
“那你的名字呢?”他问,不打算放弃似的,好像,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他的命,而是彼此交换姓名,以期往后可以随时往来,联络感情。天知道再这么下去他还有没有命可以消耗!
我叹气,“九月,我叫九月。”

“姓?”他不满意的皱眉。
“没有,我只有名,没有姓,师父起名的时候没有说。”而很久之前的名姓,我不打算再提了。
“九月、九月……”他喃喃地念着,忽然笑了,抬眼看我,“我记住了!”
我皱眉,看着他脸上升起不正常的绯红,凑到他跟前,抬手欲试试他额上的温度,他闪身,握住我的手,一瞬间,黑眸布满寒意地看着我——
“现在才不让我碰你是不是有点晚了?”我瞪他,感觉到他掌中不正常的高温,甩开他的手,抚上他的额,看他愣愣的神情,忍不住轻轻地敲了下他的额头,“你在发烧。”
掀开他遭蛇吻的右手衣袖,半截手臂已经泛黑,“天——”我低呼,不忍的看着他,他竟然在微笑,“你还笑得出来?”
他拂下被我掀开的衣袖,微微一笑,“人在江湖,早晚有这么一天。若你也踏入这池浑水,难保也会有这么一天!”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从来不把江湖做儿戏,也早有心理准备不要趟进任何浑水!只是,第一次这么接近于死亡,我还是觉得心里泛寒。
坐以待毙不是我的性格,相信也不是他的性格,不知道他为什么在明知解药无效的情况下还什么都不做,但,我没法袖手旁观,挽起他的衣袖,定定的锁视他的眼眸,“我不认命!没人规定走江湖一定要拿命来卖,我不问你与那些人的恩怨,因为与我无关,我也不打算趟你这池浑水,因为我就是独善其身的人种!”
“可——”他的声音沙哑了起来,黑眸对视着我的,泛着春水一样的柔波,与他偏冷的长相形成一种奇异的柔和,“你打算救我,九月,独善其身不是这样的!”
“你可以说我矛盾,甚至是没有原则,”我微笑了,“可是,我还没有练就笑看生死的本事,若过个三五年,我会微笑着走开,当作没有看见!”
说完,起身到门外捡起一把短剑,放到火上烤,没有更好的条件,只能克难的消毒。
他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轻声问,“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之前没有阻止我!”
“谁知道呢,”我叹笑,“也许就像你说的,为了葬身在我腑中的那只鸡,我也不能不回报些什么,也或者因为你好看,还或者,是因为你的白衣很合我的眼……”
有些颤抖的抓起烤好的短剑,我深吸一口气,就要在他的手臂上划下去——
“你要帮我放毒血出来?”他挡住我的手,问着。
“嗯,”我点头,“你放心,只要忍一忍就好了,不会痛太久!”
他拿下我手上的剑,微笑,“这剑烤热了是为了凝血的,你这样划下去,能放出多少血来。”
“啊?”我愣愣的看着他。
“晾一下吧!”他将短剑放在一旁。
完了,看来小说跟电视上演的好像不太灵光,那如果我一会帮他放毒血到底有没有用,他点的那几下**位似乎是起到了些作用,黑气还没有溢到肩胛。
“可以了!”他将短剑递给我。
“哦!”我接过来,手有些发软,长这么大连只鸡都没有宰过,现在任我宰割的可是个大活人啊!
“下手吧!”他的声音很平静,我抬眼看他,偏冷的长相,一双黑眸柔泛春波,竟奇异的安抚了我的慌乱。
“那你忍忍,如果痛的话可以叫出来,我不会笑你的。”
“下手吧!”他微笑。
我咬咬牙,努力不让自己的手发抖,小心的向着蛇咬过的那两个牙印划下去,滋——
我似乎听到剑划过皮肉的声音,心一颤,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又纵向划下一刀,黑血流出来,滴在地上,我从包袱里扯出一条半旧干净的衣服,扯成碎布小心的擦拭着毒血,但只流了盏茶功夫,血就不流了,伤口依然是黑色的。我皱眉,抬头看他,他的面色灰白,但依然平静地看着我。
“再划两刀吧!”他道。
“可是——”面对他灰败的脸色与摇摇欲坠的身体,我实在划不下去。
“没关系,”他微笑,将短剑递给我。
我接过,迟疑。
“真的、没关系……”他身体一软,向后倒去!
“龙君澈!”我拽住他,他发烫的身体已经没有力气再支撑了,小心的把他扶着躺好,我咬牙,决定放手一搏,捧起他的右臂,闭上眼,对着伤口凑上唇,使劲的吸下去——
吸!吐!再吸!再吐!
一直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大脑因为用力的**动作而有些发蒙,直到吐出来的不再是血液的颜色,也不是黑色的了,我才停住动作,跌坐在他的身旁,努力地让自己发胀的脑袋恢复正常!
天,好累!挣扎的拿来水袋,用力的漱了几次口,确保嘴里再也没有血腥味了,才做罢。又想了想,将水袋凑到他的嘴边,灌他几口。
“九月?”他眨眨眼,似乎有些迷茫的看着我。
“是我!”我再喂他几口水。
“你做了什么?”他的意识恢复清醒,警觉的看我,努力的挣扎着坐起身来。
“吸你的血呀!”我呲牙裂嘴的冲他笑。
“你——”他一震,有些震动,又有些生气的瞪着我,“你知道不知道这么做你也可能中毒的?你——”不待我打断,声音陡然停住,他双眼一眯,冷冽如冰的眼神投向门外的大树!
“怎么?”我故意露出一个狠毒的笑容,“谁让你现在行动不便,只能任我宰割,吸血都是小意思,我还要把你剁成一块一块儿的拿到大街上去卖!”
他的眼光一闪,又拉回来,看到我的笑,皱了一下眉,“把你的假笑收起来,真难看!”
去!什么难看,电视上的坏女人都是这么演的好不好?不再逗他了,没有幽默细胞!
“你觉得怎么样?”他看我不理他,主动发问。
“牙好,胃口就好,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经典广告词。
“九月!”他哭笑不得地看我。我回他一抹假笑。
“哼!”我推他躺下,“睡你的吧,姑娘我好着呢!”
他冷不防被我推倒,头碰到地上,唉哟一声,“你怎么这么粗鲁!”
“你才粗鲁——”鲁字一半含在嘴里没有说完,我盯着他颈间不小心滑出的一块雕龙玉珮,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
“就叫龙儿好了!”很久以前,一个飘着大雪的日子,我对着那个男孩儿笑着,指着他颈间的雕龙玉佩说道。
“好!好,就叫龙儿吧!”老头很高兴的附和我……
“好像不太一样吧!”我细细地看着他颈间的玉珮。
“什么不一样?”龙君澈被我突来的话弄的一愣。
摇摇头,我看着他眉间的疲惫,“你睡一下吧!”扯过包袱,将自己的衣裳拿出来盖在他身上,在他推阻之前先说道,“千万别告诉我你不冷,我相信你一定不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蠢人!”
他为难的看着我假笑着把衣裳披在他的身上,缓缓的缩回了要推拒的手!带着一个无奈的笑在火边躺下。
我又在火里投进几根木柴,也抱着包袱静静的在火边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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