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轻骑逐单于 朔风自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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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威德末年的卫国之战中,任停云率领着他亲手训练的骑兵部队东征西讨,成为东唐帝国反败为胜的主力。这支人数不足一万的部队可能是当时世界上最精锐的一支军队,再加上他那特点鲜明的战术:只要抓住战机就会一鼓作气将对手打垮,一旦发起进攻,就不会给敌人以脱逃和反击的机会,直到将敌军彻底瓦解为止。这使得他的部队很快就树立了巨大的威名。正如中国人的兵书所言: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草原诸帝国的兴亡》
贺廷玉、耿宪等人在帐幕里睡得正熟,却被闯进来报讯的卫兵给叫醒了:“任帅遣人来传令,他已率军攻入了晋阳城,叫大人速速带着人马赶入城去!”
二将一听这话都是大为惊愕,几个时辰之前元帅还与他们一道饮酒作乐,怎么天还未亮就入了晋阳城了?都连忙装束完毕跑出帐来集合军队,却见大雪纷飞,更是讶异非常。两人也不敢耽搁,带着人马出营向北而去,一路上朔风袭面,大雪如鹅毛片片,耿宪不禁叹道:“活了三十六年,从未见过六月里下雪。”贺廷玉却笑道:“任帅雪夜入晋阳,将来史家定然要大书一笔的了。”
他们身后,依雷向匡毅笑道:“秉中兄,你还对任元帅不满么?”匡毅摇摇头笑道:“大都督用兵,当真是鬼神莫测,我可是彻底服了。”
卯时才过,两人已是率军赶到了晋阳,此时雪霁初晴,城内只有史定忠领着一团骑军在等着他们。见到二将赶来,史定忠手中举着图鞑国大汗的狼头纛,咧开大嘴憨笑道:“那霍察汗趁夜色向北仓惶逃窜,连自己的大旗都落入了咱们手中!二位大人既已赶到,俘虏和辎重就交与你们了。末将还要带着弟兄们去赶上元帅他们呢。”耿宪忙问:“元帅不在城中,他去了哪里?”史定忠道:“领着大伙儿去追击那霍察汗去了。”贺廷玉瞧瞧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感慨道:“六月里竟然下了这样一场雪!元帅可是要咱们整军跟着他么?”
史定忠摇摇头:“元帅有令,着二位总兵将俘虏发落已毕,便率领全部兵马出城,去寻找蔡将军的人马。两下里汇合之后,在雁门府驻屯下来,相机行事。”耿宪闻言一怔:“好容易打下来的城池,竟然就这么弃之不守么?”
贺廷玉转过头,瞧着列成一队队蹲在雪地里瑟缩发抖的降卒,皱起眉头:“这么多俘虏,西泉峪一战也俘敌不少,两战下来降卒有近万人之多,如何处置才好。”耿宪却道:“索性都坑了罢。”贺廷玉闻言大骇,见耿宪面露凶狠之色,连忙制止道:“不可!国家律法禁止杀降,况且为将者杀俘不祥,有伤天和。还是将这些鞑子押送至王总督处,由他交与刑部为是。”史定忠也肃然道:“贺总兵所言甚是。耿总兵今后万不要再说这话,若被任帅听见,那可是谁也救不了你的。”
贺廷玉闻言点头道:“不错。任帅轻易不动怒,可是他若是真的动怒,哪怕你皇亲国戚,也讨不了好去。”耿宪想起任停云的眼神,深邃中自含威严,没来由身上一寒,连忙道:“知道了,本官以后不说这话就是了。”说罢又转头朝自己的亲兵喝道:“发什么呆,快将本官的披风取来,冻死老子了,这鬼天气!”
史定忠便将狼头纛交至贺廷玉手中,向着二将行礼道:“既如此,末将就不逗留了,咱们雁门见。”说罢转身对自己麾下骑军官兵下令道:“出发。”驾的一声,打马率军向北门踏雪疾奔而去。
贺廷玉和耿宪率部在晋阳城内驻留了一日,六月廿三日离城向西北面赶去。两日后终于在雁门府磨庄与蔡奋翮等率领的部队会师了。
蔡奋翮、晟郡王、阿斯兰和程羽等率领着四万军队过了大河之后一路向东北方向前进。为了防止被敌军发现,蔡奋翮下令将一路所遇到的平民百姓、可疑之人一律挟裹随军。与贺、耿两部会师之后,蔡奋翮手持图鞑汗王的狼头大纛略一沉吟,便吩咐军士将路上挟裹的一众百姓都叫来,举着手中的狼头纛对他们说道:“王师平虏,所以教大家随军行了这么久,如今晋阳已经克复,图鞑国的大汗也已被擒,咱们不日就要率军返回关内。一会儿给每位发放三日口粮,就此家去罢。”
众百姓散去之后,阿斯兰忍不住问道:“将军,咱们还没有擒住霍察呢,你为什么要对老百姓们说假话呢?”蔡奋翮瞧他一眼,微笑道:“这话是说给北上增援霍察的伯昇听的。”说罢不禁面露痛苦之色。
程羽见状,关切地道:“蔡将军,末将瞧你脸色不大好,这一路行军甚是艰苦,你还撑得住么?”蔡奋翮强忍着疼痛道:“不碍事,咱们先在此处扎营,休整一天。遣出斥候打探一下敌情。”
郁罗率领的援军从东都出发,过大河之后自河阳进入朔州地界,过晋城府,入上党。他们吃惊地发现天气大异寻常,仿佛一下子就到了深秋,将领们心下都有些疑惑。接着军队在沁源接到斥候的探报:晋阳已被东唐军所占领,霍察汗等人不知所踪。跟随郁罗一道北上的右军副将郁力弗,左军副将吉特勒听得这个消息都是大惊失色,连忙对郁罗道:“将军,咱们还得再加快行军速度,赶到晋阳去接应大汗和大祭司他们。”郁罗略一沉吟,点头道:“好,命令大军加速前行。”
六月廿七日,立秋。郁罗率军赶入晋阳,此地早已变成一座空城。积雪已经消融,天空里却依然铅云低布,阴风呼啸。杀散的图鞑士兵知道东都大军赶到,又陆陆续续返回了城中。雅鲁古向回来的士兵们询问,却没有一个人知道霍察汗的下落,所有人都说:“听说大汗被东唐军擒住了!有人看到大汗的狼头大纛被东唐将领拿着炫耀,东唐军捉住大汗之后就往西京去了。”问到后来,雅鲁古自己都是面色发白,索性不再去问。
吉特勒和郁力弗赶到郁罗住处将士兵们报回来的讯息禀报给郁罗,前军都统思忖一会儿,抬起头来懒洋洋地道:“既然大汗已经落入敌人之手,咱们这一趟可算是白来啦。那就叫儿郎们在此地好好休整几日。然后咱们再发兵杀向关中去罢。”
二将闻言,不禁面面相觑,吉特勒想了想道:“都统,咱们在这里呆下去可不是法子啊,得赶紧遣出斥候打探敌军到了何处,然后咱们好整军追上去将大汗解救出来。”郁罗冷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大汗既然落到了汉人的手里,他们说什么也不会把一个活的大汗交还给咱们的。白费那力气做什么。”郁力弗冷笑道:“都统心里其实巴不得大汗被东唐军带回西京城去罢。大汗的几个儿子年纪幼小,你想趁这个机会自己称汗,是不是?”
郁罗被他点出心事,心下大为不快,皱起眉头道:“我可没有这个心思。郁力弗,你不要胡说八道。”郁力弗大声道:“我没有胡说!当初大祭司宣布大神的旨意,告诉大伙儿莫多将是汗位的继承人之后,你就一直想要设法将他害死。三年前你骗他出去打猎,害他陷入狼群之中,要不是咱们比粟特将军恰好赶到,就让你得逞了。这件事情,许多人都是知道的。”
郁罗闻言大怒,锵地拔刀出鞘:“你活腻了,在这里信口胡编。我今天就先砍了你这条比粟特养的狗!”郁力弗后退一步,也拔出刀来,冷笑道:“你的本领高强,可是我的也不弱,还不知道是谁杀死谁呢。”立在郁罗身后的前军副将贺多,参将步力也都拔出了刀,吉特勒慌忙道:“敌人还没有被消灭,咱们可不能自己先打起来了啊。”就在这时,雅鲁古走了进来,说道:“几位将军,请你们把手里的刀都收起来。”声音不高,却颇威严。
几人都悻悻地收了兵器。雅鲁古环视众将,声音沉着地道:“我刚才占卜了一下,大汗并没有落入汉人手里。有大祭司在大汗身边,他是不会有什么事的。”吉特勒将信将疑地望着他:“腾格里大神真是这样说的吗?”郁罗听到祭司的话也是满心不快,暗骂道:“要你占卜什么,真是多事!”
雅鲁古已经恢复了镇定的神气,对众将说道:“占卜显示的结果是,大汗在咱们的北面。所以我猜测事情的真相是,晋阳被敌军攻破,大汗和大祭司他们就往平城退去了。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因此没来得及遣人告诉咱们。至于东唐军,他们也肯定不是回关中去了,而是在北面追击大汗和他的军队。”他望向郁罗:“将军,咱们得赶紧率领人马向平城赶去支援大汗他们。”
郁罗沉吟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可这都是你的猜测。依我看,咱们还是向关中进军,直捣西京城下更为稳妥些。那样的话,不管东唐军在哪里,都得赶回西京城下去与咱们决战。大汗也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雅鲁古闻言一怔,他不懂军事,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于是又瞧了瞧其他几个将领。

郁力弗不咸不淡地说道:“祭司,你跟都统说这些是没用的。他只想着自己第一个率军攻入西京城去。那样的话,即便大汗平安无事,他也可以在关中称汗王。”吉特勒摇摇头:“咱们对敌情一无所知,就这样往关中进军么,再说就算打到西京城下,咱们七万人马能攻得下西京城吗?要是西京城这么好打,当初元帅为什么在拿下平城之后不一直向南打到关中,而要先在燕州与汉人的军队决战?”站在郁罗身后的步力犹豫了一下,也说道:“都统大人,咱们就这样往关中进军,太冒险。”
郁罗尚在沉吟,郁力弗已经转身对吉特勒道:“都统不愿去支援大汗,那就分兵!咱们俩带着自己的部下往北去,让他一个人去关中,咱们祝他一举成功。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说着又瞧瞧雅鲁古,“祭司,你跟我们一道出发么?”雅鲁古却望着郁罗:“将军,你真的不愿赶赴平城?”
郁罗左思右想:“他们两个将本部人马带走,凭我自己的前军三万来人别说攻入西京,就是打到关中都很困难了。索性一道往北,探探霍察的消息。要是他真的被东唐军捉住送回了西京,那我就从平城赶回草原去继承汗位。到了那时,伯昇远在东都,要对付莫多这样一个一身奶臭的小家伙还不容易么?嗯,最好是德拉钦陪着霍察一道都被东唐军给捉住了。”主意既定,他站起身来淡淡地道:“既然雅鲁古祭司说大汗往北去了,那咱们就往平城赶去,找到大汗再说罢。传令下去,明天向北出发。”
吉特勒皱眉道:“为什么是明天,拖一天大汗就更危急一天,咱们应该今天就出发才对。”郁罗见郁力弗又要开口,便抢先说道:“咱们连续行军十来天了,儿郎们都很疲惫。所以我想让大伙儿在此休整一天。既然你们觉得应该尽快出发,那好,咱们现在就走。”说罢第一个走出了屋子。心下却想道:“去救他?不,我想给他收尸!”
任停云率领骑军师追出晋阳城,风雪愈来愈猛,几欲将旌旗吹裂。沿着马蹄印迹追出百余里地,仍未发现霍察汗的踪影,便下令人马停下来歇息。此时雪已停住,高低起伏的丘岗都是白皑皑的一片,任停云饶有兴致地观看了一会,招呼王玄翼过来:“孟翔,这里叫做什么地方?”王玄翼走至他身边答道:“任帅,这里叫做奔狼原。”
任停云转回头,这才发现他左臂上一直有血渗出,他吃了一惊:“你受了伤。”立即转身吩咐道:“舒海,快去叫一位医官过来!”
不一会儿年轻的医官瞿哲赶了过来熟练地给王玄翼上药,杜屹注视着医官秀气的面容,开口问道:“你是陇右大捷之后随军的罢,你既是姓瞿,又是京兆府人氏,敢问和金针圣手瞿弘毅是怎么称呼?”瞿哲笑道:“那是卑职的祖父。”杜屹闻言点点头:“瞿家医术天下知名,你却甘愿到军中做一个小小医官,可敬可佩。”南若云将瞿哲打量一下,笑道:“和停云一样,也是个细皮嫩肉的。军旅之中甚是艰苦,你可吃得消么。”瞿哲微微一笑:“敝门历来皆是医武双修,所以卑职到了军中也并不觉得怎么。”
任停云闻言,对南若云笑道:“又在编派我什么呢。”略一思忖,对诸将吩咐道:“咱们追敌几近一日一夜,人困马乏,只是这里冰天雪地的,叫弟兄们再辛苦一阵,咱们赶至雁门府城去歇息。”
骑军师继续北行,到得雁门府城,老百姓闻得官军杀了回来,纷纷聚往城中,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任停云便向百姓们打听霍察汗的行踪,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说霍察汗带了数千骑向北疾逃,约莫一个多时辰前从此地经过,他们也并未入城,瞧来模样狼狈之极。任停云闻言,沉吟不语。
杜屹见主帅沉吟,便说道:“咱们出击之时只带了两日干糒,到了后日人马就要断粮了。”百姓中为首的几位长者一听官军缺粮,连忙说道:“我等回头就叫大伙儿连夜准备干粮草料,几位大人不必忧心。”任停云听得此言心下大喜,躬身长揖道:“如此就多谢各位父老了!”几位长者将他扶住道:“元帅何出此言,王兴义师,乃为天下万民,我等亦当出一份力。事不宜迟,咱们几个这就回头叫大伙儿去准备。”说罢便向众将告辞,回头各自传话去了。
任停云转头对杜屹叹道:“我还是年轻料事不周啊,出城追敌之时太过心急了。”杜屹心知元帅毕竟年少气盛,袭取晋阳后迫不及待想要生擒图鞑大汗,一时忘了粮草之事。便出言宽慰他道:“元帅何自责太过也,史众德率领的后军很快就会赶来,末将出发时已经嘱咐过,叫他多带些粮草赶来。”任停云点头道:“还是你想得周全,既如此,咱们就在此地休整一日,再往北进军。”
到了日暮时分史定忠果然带着自己的两千人马赶到了雁门府城。骑军师便在此地休整一日,雪已停住,朔风却依然劲吹。将士们饮马刷马,喂食草料,查看有无伤病。从元帅到普通士兵,这一天不干别的,全都将自己的坐骑好好伺候了一番。军马一日三食,最重要的则是凌晨丑寅交时的这一顿,马食草料细嚼慢咽,寸长的谷草都要切上三刀,豆类、麸皮、谷物、干草、食盐,都是每顿皆不能少。一匹军马每日食草二十斤,算下来竟比一个士兵每日的口粮还要贵。
马是极聪明的动物,任停云只到各处巡视了一番,他的坐骑就顽皮地用嘴解开了缰绳,任停云回来见此情形,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回想起方才见到官兵们与自己的坐骑亲密交流的情形,他心中涌起了一种久违了的温馨之感。是的,对单纯质朴的骑兵们来说,战马是他们不会说话的战友。
这日当地百姓又送来了腌肉、胡饼、栗子干粮等,养精蓄锐之后,任停云便下令全师北进。
一路上骑军不断从老百姓那里得到粮食、情报。六月廿六日,军队已经进入平城地界,狄蛟赶回中军向任停云禀报说,斥候从老百姓那里获得消息,霍察汗逃入平城之后,闻得东唐军紧追而来,吓得不敢停留,带着人马又向故长城北面的云中、五原方向撤去。任停云闻言,略一思索,便下令道:“咱们不入平城,立即掉头向南。”
众将闻言,纷纷向部下传令。骑军师原地掉头,又向南面行军。任停云回头望一眼天边密布的阴云,一阵朔风呜呜地吹过,他的黑衫在风中猎猎抖动。任停云转过头来,深吸了一口气:“伯昇,如今该到了你我沙场相见的时候了。”
蔡奋翮等东唐将领在雁门磨庄驻扎下来,两日后斥候来报,图鞑援军已进入晋阳城,不过主将却不是伯昇,而是前军都统郁罗。蔡奋翮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并不言语。谭宗延知道他说话艰难,便吩咐斥候:“你们先下去罢。回头再探再报。”
耿宪忍不住开口道:“七万敌军,如今还不知道他们究竟会往南还是往北,咱们眼下该如何对付,还请将军的示下。”阿斯兰豪迈一笑:“咱们赶到晋阳城下与敌决战最好,不管他们是往南还是向北,咱们都教他们走不了!”晟郡王望向程羽:“云飞,你怎么看?”
程羽尚在思索,贺廷玉先开口道:“咱们先遣人飞报元帅,瞧他是什么主张罢。”程羽闻言摇头道:“停云的性子我知道,一旦追敌就会一直追到天边去。等传令兵找着他,再带了他的口信赶回,早已不知郁罗跑到哪去了。咱们应该多遣人探哨,随时掌握敌情,自行处置为要。”耿宪闻言不禁点头道:“不错。史众德当初也说,元帅交代咱们,当相机行事。”桑熠却摇头道:“我军不过六万,贼兵有七万之众。况且元帅不来,咱们没多少骑军,番军却是骑兵众多,咱们无有必胜的把握。”
这时卢振飞走入帐中,瞧了瞧这些统领总兵们,向着蔡奋翮行礼道:“将军,斥候送回急报,图鞑军出城了,他们倾巢而出,往雁门府方向赶了过去。”晟郡王大奇:“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这会子出城北进?”程羽笑道:“他们找不着霍察,也不知道咱们在哪,如何敢在晋阳城里安心呆着。”
谭宗延望着蔡奋翮,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他们出城了,咱们该怎么办,还请将军的示下。”蔡奋翮站起身来,沉声道:“传令下去,全军拔营,出击。”说罢又瞧瞧贺廷玉:“我不大熟悉朔州地形,定国觉得咱们在何处拒敌为好?”贺廷玉、耿宪二人对视一眼,齐声说道:“奔狼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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