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不管你是否接受我的歉意，我都要帮杨松法医向你道歉，对不起。”戚晓菡微微欠身，鞠躬道歉，“其次，我需要为我自己的行为，向你道歉，是我对下属管理不严，导致了昨天的事情，对不起。”
戚晓菡第二次欠身鞠躬道歉。
“最后，我要代表昨天向喷射水枪的那几位消防队的同事跟你道歉，昨天多有得罪，对不起。”戚晓菡又一次欠身。
看着她委屈自己向张念念道歉，范瑾书隐隐有些不忍。
这是他从未想到过的事情。
说道‘道歉’，其实最应该道歉的人是他，他才是负责这个案件的最高领导。
“抱歉，打断一下。”范瑾书道，“戚主任没有任何道歉的权利，我是队长，这个歉，必须要我来道。”
说完，他站直了身体，随后对张念念进行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对不起，张念念女士。”
张念念在冷静下来之后，已经自己过于冲动，本就心有不安，眼下，看着他们跟自己道歉，心里更是揪成了团。
‘原谅’的话堵在嗓子眼，说不出口，又咽不下去。
每每想要开口，杨松的话，就会冒出来，在眼前闪过，像刀子一样，深深的划过她的心。
末了，张念念把自己的脸转开了，“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范瑾书眉头一紧，他都已经拉下脸来道歉了，她竟然还是这样的态度，瞬间激怒了他心底的骄傲。
“也好。”戚晓菡道，“不是每一句‘对不起’都可以换回‘没关系’的。”
戚晓菡往前走了一步，重新将放在病床上的同意书拿起来，“为了尽快找到你父亲的死因，希望你能在报告上签字。”
张念念这一次没有在犹豫，快速的签完字，递过去。
“我这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她这句话是对范瑾书说的，范瑾书点头，目送着她离开病房，早已经等在门外的安冬灵走了进来。
范瑾书道：“我这边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嗯。”张念念挪了挪身子，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她知道这‘问题’一旦问下来，少说也要一两个小时，看了身边的椅子，“坐吧。”
“我们问过你的班主任王钧了，你们的话有较明显的出入，我想知道是谁在说谎。”
“我。”
事到如今，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妈就离异了。那个时候我太小了，不知道什么叫做‘离异’，我只知道我跟其他小朋友不一样，他们每天都有爸爸妈妈陪着，周末的时候，爸爸妈妈带着他们一起出去玩，我只有羡慕的份。
每次节假日结束后，老师都要求我们分享一下自己的假期生活。可这个问题，却像是一种魔咒，让我陷入了莫名的害怕之中，我很害怕老师会点我起来回答，因为我的假期，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待在家里，甚至连去街口的超市，都是一种奢望。
陪着我的，只有画笔和画板。”
张念念说道这里，不由得将床头的素描本拿起来，护在怀里，那是最宝贝的东西。
“可惜，我的小学老师很粗心。她只知道我是一个内向、不爱说话的孩子。除了长得比其他同学好看一点之外，成绩一般，家庭条件一般，也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特长，总是不冷不热的对我。
又是一次假期结束，老师在请了很多小朋友分享假期见闻之后，终于还是点到我了。
我不知道她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
我坐在位置上，一直对她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开口，可她却觉得我是在挑战她的底线，硬是要求全班同学鼓励我，逼着我开口。最终，顶不住压力，还是开口了。
她永远不知道，我是骨气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来的。
可当我说‘我的假期在家里画画，哪也没有去’之后，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她眼睛里鄙-视。
就因为她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鄙-视，让我成为了全班同学的笑话！
这个笑话，足足陪我走完了整个小学阶段！”
怒火与恨意充满了张念念的眼睛。
不用说，这是直接导致她性格内向的最大导火线。
“后来呢？”范瑾书追问。
张念念静了几秒，眼睛里的愤怒渐渐的淡去了，“我知道老师排斥我，是因为我没有爸爸，所以我回到家之后，跟妈妈说，我要爸爸！”
“可是，妈妈听到这句话，并没有问我原因，反而将我狠狠的打了一顿，手上、脚上，满满都是衣架鞭打过的红痕。
我记得那个时候是夏天，我带着满身的红痕，根本就不敢去学校，就算去学校了，也是穿着长衣长裤去的，硬生生的把自己捂出了一身的痱子！
就在那个时候，老师走过来了。
我以为她是想询问我为什么要在夏天里穿冬季的衣服，可是，她没有！
她走过来跟我说：看到你那一身的红疹子，我觉得你应该是生病了，赶紧回家，叫你妈妈带你去医院看看，别传染了其他小朋友！
你们知道我有多恨她，我恨她恨得想拿起笔，把她杀了！”
范瑾书眉头一紧，他开始有些无法分辨张念念为什么要诉说这么长的一段往事，暗暗的看了安冬灵一眼，似乎在暗示她，要是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叫医生进来。
张念念忽然一转头，深深的盯着范瑾书，似乎在警告他：不许打断我说话！
范瑾书挑眉示意她继续。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没有爸爸，所以老师才会看不起我，只要我有爸爸了，遇到事情的时候有爸爸给我撑腰了，那一切都不一样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每天都在盼望着自己有爸爸。
这个梦想，终于在我十五岁那年盼到了！那一年，妈妈开心的告诉我，她认识了一个男人，还说那男人对她很好，他们想要结婚，想咨询我的意见。
我都这么大了，该懂的，不该懂的，其实都懂了！
我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而且，只要他们结婚了，我就有爸爸了！我迫不及待的嚷着让妈妈带我去见那个男人，我很想知道，我的爸爸长什么样。
见到路尘的时候，我真的好开心，所以我主动的挽着他的手臂，因为我真的很想知道，挽着爸爸的手，走在路上是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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