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前一秒他还心怀满足，此刻却心痛难当。
不单是不能自由爱了，也因为萱儿的冷酷。那个他当作亲人伴着他长大的萱儿，竟伤他如此之中。
跌坐在床沿。他的脑中一片空白，空白之中，还是只有那两个字在跳跃：宇宣。
“对不起……”慕荣宇宣不是轻易道歉的人，看着回避他眼中却有些湿润的婀娜，他趁无人的时候，诚心说了这三个字。“我昨夜失态了。所以……真的对不起。”
“我可以问吗？”婀娜没有看她爱的男人，只因为看了会痛。
“问什么？”
“你把我当成了谁，又是追着谁出去了。”
慕荣宇宣选择沉默，有些事，说出来原比不说来得伤害更大。
“最后一个问题，您……是爱着他的吗？”
“爱着。”慕荣宇宣的答案很简单，心底的震撼却只有他自己知道。爱着……有好长一段时间，他回避着这种想法，现下，却可以坦然承认。无疑，后者比前者畅快多，也深刻多了。
“他真是幸福的人儿。您也是。婀娜祝福你们。”婀娜微微欠身，强迫自己淡淡笑着。
“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幸福的。”慕荣宇宣只能想到这个办法给予补偿。
“……”婀娜淡淡笑着，在她以为，幸福已经走远。
“婀娜……总之，还是对不起。”
“王爷只是酒醉了，不必太在意，再者，确实也没发生什么。婀娜，先下去干活了。”
“好。”目送婀娜离开，叹了口气。这是个好女子，可惜，他的心已被一个人独占，容不下任何人的影子了。包括很多年前，叫他曾意乱情迷的那一个男人。
处理完公事，慕荣宇宣直奔红苑，只因真的放心不下继瑛。
经过院子的时候，他感到了些异常。
萱儿盯着他看的样子很怪，冷冷的，却又和着悲愁。
错觉吧。他摇了摇头，敲响了继瑛房门。
开门的继瑛面色苍白。这让慕荣宇宣更加敏锐地嗅到事情不一般。
“怎么了？”闪身进去，带上门，慕荣宇宣一脸关切地想去搂继瑛，却被闪躲开了。他有些无法理解，不由重重唤了一声：“继瑛！”
“萱儿知道了。我昨夜伤处流血了，只是夜太黑，回来时又太累，没注意到。我告诉了她，我以为她至少会包容……”
“那她？”慕荣宇宣也赞同继瑛的“以为”。
“她要我不能再爱了，否则就去告诉奶奶。奶奶这些天身子不好，冒冒然惊动她，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
“所以你可以不爱我了，我可以不爱你了，我们大笑三声，把昨夜的一切当成一场梦？！”慕荣宇宣有些震怒地反问。
继瑛看向对方，眼还是那样清澄，有悲切，却仍是执着，“你知道的，我做不到。我坐在这里，想了很久，我做不到。可是萱儿那里……我想了很久，我还得跟她谈谈，可我不知道怎么谈。我想到了你，然后我怕。我越来越不像我了，这是我的问题，我不应该太依靠你让你跟我一起痛苦……可是……”
呼了口气，当继瑛说做不到的时候，他差点虚脱，原来他是那样害怕继瑛收回对他的爱。他走向继瑛，重新伸手去搂对方。“你为什么不依靠我。我们俩的爱，我们俩的事情，我们俩一起承担。”
“我只是不想这么脆弱。你知道的，我一直让自己变强，我但要成为在你怀中倘佯的存在，还要做你战场上的兵士，这才是我的梦想，我要出现在你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所以，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继瑛感受着慕荣宇宣的体温，忍不住吐落心事。
“这事，不是你一个人解决得了的。我说过，爱是两个人的，不但你依靠，我也是如此依靠着你对我的执着，对我的付出。你等等，我去叫萱儿进来。”慕荣宇宣心疼地揉一揉继瑛的发，话音未落，门却开了。萱儿冷着脸站在他们面前。
“你们希望我立即就去禀报老夫人吗？”萱儿开口尖锐地问。
继瑛跳了起来，看着他不认识的萱儿，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和慕荣宇宣相爱，为什么他却能在萱儿的眼中看到仇恨。
“你这样做又是何苦。老夫人垮下了，你心里就开心吗？”慕荣宇宣言辞严厉，陌生的萱儿也叫他安耐不住。
“我只知道，我是柯家的奴仆，小少爷走错了路，我就要尽责帮他回归正道。”萱儿的心在刺痛，为慕荣宇宣直视她的愤恨的眼。
“什么错，什么正道。相爱也是错吗？”
“这话小少爷也问过。相爱没错，两个男人爱了就是错，就是恶心。”
“萱儿，你太过份了！”慕荣宇宣走近几步，显得盛怒。
“我不过份。老夫人有权知道。”萱儿的心已然粉碎，她不知道自己逞强执着的究竟是什么？伤了两个她一直最重视的男人，她又能得到什么？她只是不自控罢了。
“我会说……”
“什么时候说？小少爷，可以的话，你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不是吗？因为你知道，你的确是错了。”萱儿处处紧逼，让两个男人几乎无言以对。
错了吗？真的错了吗？继瑛不由得开始深入考虑这个问题。他没有滥情，也没有无情，他只是爱着，深深爱着一个人而已……他错了吗？他没有？“我没错。”眼中恢复往日的坚持，他再度找到了心中的明镜，双眼直勾勾对上萱儿，“我没错。我的确害怕有人受伤……我会为所有受伤的人心痛，包括你，萱儿……但，我没错。”
“继瑛。”慕荣宇宣看着重新发光的爱人，是感动，却也是心疼。他不明白萱儿为什么要逼继瑛至此，为什么……
“为我痛……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痛……”萱儿摇了摇头，现下执迷不悟的是她了。
“既然没错，我就去告诉老夫人。”
“萱儿！”继瑛喊了一声，真的是为这样的萱儿痛了，“退一步。你别说，我去说。我要亲自告诉她，请求她的接受……”他无路退，就只有前进，会付出代价，他却要尽力补偿。只因无论是亲人，还是慕荣宇宣他都是不能失去的，不如努力去把二者融为一体。亲自……
“你疯了？”继瑛的执着叫萱儿吃了一惊，她应该想到的，继瑛的执着往往让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的退缩。只是，她已彻头彻尾地做了恶人，继瑛只有往前，她又何尝不是。
“正是因为清醒我才这么决定，不清醒的人是你。”继瑛锐利地看着萱儿。
“继瑛，我陪你。”慕荣宇宣从继瑛身上感到了力量与冷静。坚强……继瑛害怕太过依赖他，他呢？又何尝不是越发依赖于身边这个青年的气势。继瑛比他当年强，更坚强，也更果敢，另他着迷。
“你们疯了？！告诉你们会发生什么吧。继瑛，你会成为罪人，气死好夫人的罪人！”萱儿放声尖叫。不清醒的确实是她，受伤最重的也是她。
“萱儿……你在想什么？你说我不了解你的痛，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谈谈。”慕荣宇宣看出了萱儿如此激动另有内情，不由得出言相劝。
他不知道，这样只是刺激了这个女子而已。“你知道我心中想什么吗？哼……哈……我不告诉你。好，你们不怕我告诉老夫人，你们气死她也要在一起是不是？我还有把柄。我要上京，我要告你安骥王把应该充奴的下人当作上宾！”萱儿失心疯一样地堕入绝望之中，忌妒蒙蔽了她的良知。
“你……去说呀。人到了我这儿，我如何对待发配的奴仆是我的事，别人无权过问。大不了就是再次不能返朝罢了，有继瑛在，我到哪都是一样。”慕荣宇宣在赌，赌他们和萱儿的对峙，最后是谁入了绝境。
“好……那我就告诉别人，柯家尚有男丁幸存，就是继瑛！”萱儿咬牙切齿地说道。
“萱儿，你是要我死吗？你有必要做到如此吗？萱儿，你是不是在恨我？为什么？为什么恨我？！”不能再说是为他好了，萱儿的话让继瑛有理由相信，自己是突而被憎恨着的。
“为什么？你们不爱了，不就好了，啊？不要爱了……”萱儿奔溃地喊着，她在哭又像在笑，也许她疯了。“我十几岁就过着被囚禁的生活，没有情没有爱没有自由没有希望，我只求你们不要爱了，还不成吗？！我……”
“够了！”一声苍老的喝斥响起。
继瑛和慕荣宇宣率先看见推门而入的柯老夫人，萱后转头，也看见了她。
“啊……”痛哭着跌坐在地上，她终于把事情演变到了这一步。她是如愿，还是伤心，她分不清楚。其它人也无暇为她分辩。
继瑛看着在二娘搀扶下的奶奶，不由下意识握紧了慕荣宇宣垂下的手。
一室的寂静，除了萱儿放声哭泣的声音。
继英的眼没有逃避老夫人的视线，心却终究是有些怯懦的，他害怕，害怕会给老人过大的打击，也害怕松开和慕荣宇宣交握的手。
“继瑛。”
老夫人的声音敲打在继瑛心头，让他浑身紧绷，“……是。”
“你不打算为自己辩驳些什么吗？”表面上看起来还好，但柯老夫人的心里却怎样也平静不了。她发现继瑛近来不太对劲，原本只是想问个究竟，却在门外听见了如此荒唐的一场争执。叫她不敢相信的是，继瑛……她的骄傲，她的希望，竟然和一个男人大谈什么情呀爱的……不愿相信，不敢相信，所以她渴望继瑛在她面前会迷途知返，会否定掉他和慕荣宇宣之间的一切。
“……不，一切正如你所听到的那样。”继瑛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想从与慕荣宇宣的牵绊中获得力量，他得到了，所以才有勇气当着柯老夫人的面承认一切。
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有人搀扶，柯老夫人不认为自己还能稳稳站立在继瑛面前。她知道糟了，继瑛的那种眼神，那种认真的眼神，是不需要退路的执狂眼神。
“你……你可知你这样一意孤行会伤害多少人？会伤害多少爱着你的人？”柯老夫人的手指向继瑛，却在颤抖，她好怕继瑛不回头，因为她不知道，若继瑛执着至此，她……又能做些什么。
“我知道……可……我只是爱上了他……这并没有错啊……我会补偿大家的伤，要我做什么都行，我只是……只是离不开他罢了……”继瑛看奶奶快哭了，心里既痛又急，可是……可是，他看向身旁的慕荣宇宣，这个一向不可一视的男人眼中竟有些惶然，是怕他反悔，怕他退缩。这时候，继瑛更能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情意，这份情意如此的浓，如此的重，他怎能轻易放开，不能放，也不想放呀。
“你疯啦？！两个男人何来情何来爱？”柯老夫人神色有些激动，继瑛垂着头没看她，她就怒视慕荣宇宣，而她看到的那个男人，好像变成了一个陌生人，眼中竟有哀恳之意，为什么……为了继瑛吗？这两个人，已经爱得如此之真，不可自拔了吗？她的心在颤抖，因为她不知道事情是不是真的还有余地。
“我没疯？！奶奶，各位姨娘，还你，萱儿，”继瑛转头看了眼坐在地上，双眼空洞却流着泪的萱儿后，终于正视自己的奶奶，用着坚定的神情，“我只是爱了，真切地爱了。我还是我，没有变，也没有疯，我只是希望让待我最亲的你们接受而已。我知道这很难，但我会努力，努力地让你们知道只有宇宣大哥才是我的归宿……”继瑛的话没有说完，便换来步上前的柯老夫人重重一巴掌。
看着眼里含着泪的老夫人，继瑛纠紧了眉头。“……奶奶……”他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大家明白，该怎么做才能让所有人都开心……他没错，为什么却换来了这样的局面。他是不是可以不要细究，他不想细究，只因为是两个男人就不能在一起的原由，对他而言实在太残酷太叫人不甘了。
“继瑛，你尚年轻，把崇敬当作情爱也不为过。”柯老夫人忽视继瑛委曲的神情，径自下了定义。
“不……”继瑛摇头，他不是，奶奶这样的说辞不公平，否定了太多东西，他和宇宣的努力与挣扎，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轻易去否定呢。“不是的……”
“你闭嘴！”柯老夫人大喝一声，狠狠瞅着慕荣宇宣，“但是你……你可知你在害继瑛。害了继瑛的一辈子，你在毁他！”
同样也硬生生挨了老夫人一巴掌，慕荣宇宣丝毫没有闪躲，竟管他可以。“我知道。所以我才迟疑到现在。但我骗不了自己，也没有权力否绝继瑛对我的感情，当然，还有我对他的。我毁了他，所以……我会负责到底，我会陪着他一同毁灭直到生命的尽头。”
这是慕荣宇宣的告白，慕荣宇宣在向所有人宣布他要和继瑛在一起一辈子。忍了很久的泪终于盈眶，继瑛有些激动，或许是感动，或许还有一种狂喜并存，喜得他都痛了……
柯老夫人感到一阵目眩，不仅继瑛心念已定，连这样一个男人也深陷情沼不可自拔也不想自拔了……她心里知道自己输了，输给了这样的感情，输给这份显然已收不回来的感情。可是她怎么去认可，不可能认可啊……
“够了，不想再听这些疯话了……继瑛，你听着，我现在很不舒服……你若不想我就此断气，就让那个男人离开，我不想见他。”
“奶奶!”继瑛为难，奶奶的脸色不好，可是，宇宣……他求助地看向身旁的情人。
“让她好好想想吧，她需要时间慢慢接受，今天，我先离开。”情势没有别的选择，慕荣宇宣成熟地做出决定，“但是希望你们所有人明白，我和继瑛，我们，都不会放弃对方。”
“……宇宣……”太多的动容，几乎让继瑛承受不住心中激荡，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只有他，只有慕荣宇宣这个存在，才能赐予他无尽的力量与意念。
“对了，萱儿。”跨出门槛之前，慕荣宇宣回首，“如果你想以继瑛的性命危胁我，那么我告诉你，到那个时候，我会放弃我所拥有的一切，带着大家逃跑，我绝不会让继瑛有任何危险的。”语毕才径自离去。
萱儿几乎瘫软，慕荣宇宣瞪着她的样子有敌视存在……这就是她想要的吗？如果不是，她还有什么是可以要的……没有……她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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