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海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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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皇帝说了不想巫女出航的事情太过铺张,这艘船上除了我和念迩外只有几个侍卫和船员,只要不让别人知道我是朱雀巫女,应该就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见惯了云雾缭绕的山群总是近距离地出现在面前,现在突然眼前一片汪洋大海,视线一下子开阔起来,但也会令人顿生迷茫。
我早已换下繁琐的宫廷礼服,换上简单的鹅黄色纱裙罗衫,站在船尾打量着手上这块皇帝赠与我的红石,念迩后来告诉我这是凤玉,归赤烈国每位皇后所有。起初听到时真的很后悔收下了它,但眼下已经上了“贼船”,还能怎么还?既然给了我凤玉,那么立我为皇后已经主意已定,唉……也不管我愿不愿意。不过,好在日子还长着,有的是时间想办法。
没过多久,我们的船已经驶出了赤烈国的势力范围。绿曼国仅在赤烈国西面,从陆上走绝对可以,之所以选择水路是因为船只少,危险也少,只是需绕一个大圈子。但只要不出海难,应该能风平浪静地到达绿曼国。
出航的第三天夜晚,当念迩和众侍卫面带恐慌地带我去甲板上看到身后那艘森然的盗船时,我才恍然自己忽略了一个重大隐患——海盗。
一时间难以相信,船上一片慌乱。
“巫女殿下,现下该怎么办?”一个带头的侍卫面容焦虑地问道。
还未待我回答,念迩忽然挡在那侍卫面前对我说道:“趁这海盗还没追来,巫女殿下就坐小舟先逃了去吧。”
“我怎可丢下你们性命不顾呢?”我颇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们,他们好歹也是我的子民啊,是我答应了要用一生去呵护的子民,我怎么可以苟且偷生呢?
念迩见状突然在我面前跪了下来,沉声道:“请巫女殿下先逃走吧,您的身上背负着我们所有赤烈国子民的希望!要是您有什么意外,我们怎么向皇上交待,怎么向全国百姓交待?”
念迩身后那些侍卫突然不约而同地和她一样重重的跪下,纷纷说道:
“念迩姑娘说的对!巫女殿下,您可千万不能有事的啊!”
“巫女殿下要是出事了的话,我们真的没有脸回去了!”
“请巫女殿下先坐小舟逃走吧!再晚一点就走不了了!”
这些话传进我耳里,让我身子微微一颤,连想要去搀扶念迩的手都僵硬在那里没有动,只感到心一阵阵疼得难受。心里面有个声音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些在我面前跪下的人都是我可爱的子民。没来由的,暗下发誓,我定不会让他们一个人受伤,我定要保护他们!
随着我内心里暗下决定,待我完全清醒时,头顶上的天空突然金光一闪,随即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传来,再抬头时,天空已是乌云密布,狂风骤起,连带掀起海上巨浪,大雨即刻倾盆而下。
众人都诧异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容惨淡,因为让我坐小舟逃走的希望也顿时破灭了。而我却会心一笑,命令他们都站起来,语气严厉却不容抗拒:“你们看,如今连老天爷都不允许我先走呢!我是绝对不会扔下你们的!”随即口气又软了下来,顶着狂风暴雨,让他们看身后那艘盗船,正如我所料,纵然是熟悉海上气候的海盗,面对这暴风雨也只有想尽办法避免船沉没,就算他们还想着要占领我们的船,恐怕也要等风平浪静了。
“去把船员都叫来!”
有侍卫听见我一声喝令,忙下去了。不一会儿工夫,所有的船员都集合到我面前。这些都是皇上派来的,也心知他们的驾驭技术应该是不错,但仍有些不放心,便问道:“你们可有在暴风雨中驾驭的经验?”
闻言,没有回答。但一记“哼”声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循声望去,是一位大约有五十年纪的男子,留着满腮的胡子,虽处在摇摆不定的船中,也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只是那眼神满是讽刺。只一眼,我便懂了。
那男子拨开其他船员,径直走到我面前,大声说道:“老夫在这海上驰骋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区区暴风雨算什么!巫女殿下这话,实在有侮辱我们之嫌!”
“哈哈!”我抬眉阻止了念迩欲上前的不满,继续说,“好!是不是我侮辱了你们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我要你们继续保持航道,向最近的陆地航行!明日一早需到达!当然,决不能被这暴风雨给弄沉了!”
那老者听后眉头有些紧锁,目光仍是犀利,朗声道:“看来老夫一定要拿出看家本领了!”随即对身后众船员命令道:“众船员听令!升起全帆,全速前进!”这气势着实让我震撼了一番。
我见状大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些船员果然是老手,个个有条不紊的按照那老夫吩咐的去做,神色也是泰然自若。想起本来还想自己亲自执航的,还好没有,否则就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
“巫女殿下,这风大雨大的,你衣裳也全都湿了,还是回船舱换件干的,这里就先交给霍长老他们吧!”
“不,念迩,他们都在这里奋斗我怎么可以一个人安逸呢?况且就算换了干净的衣裳,一会儿也会湿的。不碍事的,我就在这里看着。”一刻没有躲避掉这暴风雨,我怎么能安心休息。况且能否摆脱掉后面的海盗也还是个未知数。眼下,我必须想到最坏的结果,怎么对付海盗。
“那巫女先喝下这碗姜汤吧,可以暖暖身子,免得染上风寒。”
我接过这碗姜汤一饮而尽,对她笑道:“给这里每位侍卫和船员都盛上一碗吧,他们要是都倒下了就难办了。”
念迩点点头下去了,那一刻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歉意,只是我心急这暴风雨而没有在意。我走到船尾,那艘盗船还在不远处的海中载沉载浮,看来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弱,只怕它是沉没不了了。罢了,反正也是在我的意料之中,再如何的灾难也要等这暴风雨结束了才会来。

忽然一股无力感传来,再加上船身本就摇摇晃晃的,我就一下子向后跌坐下去,靠在了一个柔弱的怀抱里。凭着最后一点支撑意识,我回过头努力地想要看清楚,却仍旧是个模糊的影子。
“巫女殿下,得罪了,皇上吩咐了,绝对不能让您有事的。”
那是念迩的声音,我紧绷的心顿时放松了下来,任由深深的黑暗一点点将我的意识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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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垅城是绿曼国的一个富饶的海港小城,每当日升时分,海港处总是挤满了急于出海捕鱼的渔夫,可今日人似乎特别多,除了渔夫还有相当多的老弱妇孺,他们的脸上无一不是焦急万分,紧张地望着海面。
“张嫂,你家相公昨日也出海捕鱼了吗?”一个搀着小孩的妇人对面前一脸焦色的妇人问道,语气中满是关怀。
张嫂回头见是熟人,便突然埋在那人肩上放声哭了起来,“李嫂啊……你说我相公怎么那么倒霉,平时中午时分就回来了,可昨天他说要大捕一番日落才回来……但谁知就遇上这鬼天气,想必是困在海上了……不知道到底回不回得来……又是那种小船……”
“张嫂,你要好好保重啊……莫太悲伤了……”李嫂一边安慰哭得憔悴不已的张嫂,一边心里暗自叹气:这人怕是回不来了,还好相公昨日没出海。自古以来,一旦出海捕鱼遇上暴风雨这种天气,能活着回来几乎是奢望,若尸体能够飘回来也是万幸了,大多人只会从此音讯全无。这满海港的老弱妇孺想必已经知道这思念的亲人是回不来了,却仍执拗着信念在这儿等奇迹出现,李嫂如是想着。
突然一阵人头攒动,人群中发出哗然声,是惊喜也是诧异。李嫂和张嫂闻声也向海上望去,顿时也目瞪口呆。
只见遥远的海平面上突现一个黑点,在空旷无边的海面上甚是耀眼。更令人惊奇的是,那黑点竟然一点点向海港靠近,待到再近了些,才赫然发现竟是一艘船!
少女站在船头一刻不停地望着近在眼前的予垅城,轻柔的海风吹拂起她的长发,清澈的海面映出她娇柔的容颜,一双水灵的眼睛透着些许愁虑。许是察觉到了什么,她微转过头,对着身后的女子唤道:“念迩,你来啦。”
被唤作念迩的女子慢慢走到少女的身后,递上手中的碗,嘱咐道:“巫女殿下,马上要到予垅城了,这碗姜汤喝了吧,肯定没事的……”说着,脸面有些羞愧,低下了头。
少女接过碗慢慢喝下,顿觉一股辣味涌上,皱眉不满道:“这姜汤真的很难喝。”
念迩站在原地,也只是生硬的一笑,心里面却是五味陈杂。
“念迩,当时我真的有些生气,不过好在我们都平安无事,要不然,不管你是奉着皇上的旨意,我还是会无法原谅你的,”少女见念迩身子一颤,口气也软了下来,“现在我们都在同一条船上,便是同一体了,所以我要确保我们每个人都不能有事。我不再是巫女殿下,而是你们的伙伴。”
念迩心知少女还是有些生气的,但是少女的这份心意她还是无比感动的。她抬头正视少女无比坚定的眼神,如浴火重生的凤凰般,她在经历了暴风雨之后,竟然惊艳了许多。仿佛身上有一股魔力,感染船上的每一个人。少女的心里一直牵挂着她们的安危,即使面临大难,她都能临危不惧妥善面对,即使是像霍长老那般对谁都瞧不上眼的老者,也会对她刮目相看。她看似柔弱,内心却比谁都坚强。
念迩忽然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朱雀巫女啊。
“好啦,我们准备上岸吧。”少女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轻快的说道。
予垅城海港上的百姓看到从船上走下来的翩翩少女,顿时瞠目结舌,比刚开始看到船时还要惊讶。少女长得极柔秀,一身鹅黄色薄衫纱裙,脸带温和的微笑,看着他们的眼神中透露着些疑惑。
“敢问姑娘,是否经历了暴风雨?”有大胆的壮汉上前问道。
少女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没错。”
“那姑娘真是好技术啊,遇上暴风雨都能平安归来,可见姑娘定有神灵保护!”又有一个老者笑盈盈的说道。
少女听后摇摇头,指了指身后一名大胡子老者,说道:“哪有什么神灵啊,这还多亏了霍长老的驾驭技术高呢。”
众人的视线又都转向了大胡子老者,将那大胡子看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反应过来,谦让道:“姑娘严重了,还是姑娘的勇气令老夫佩服。”
少女笑而不语,众人才意识到了什么,开怀大笑起来,有的上前向霍长老询问驾驭船只的技术,有的向少女询问暴风雨的具体情况,将这海港弄得热闹非凡,使这阴霾的早晨一扫而过。
念迩在一旁会心的一笑。
***
“老大!那艘船不见了!”
站在船头拿着望远镜的少年听得部下的报告后,冷哼了一声,让原本炙热的橙色头发如遇霜降般,降温了不少。右眼附近的伤疤随着青筋突出显得更加狰狞,纵是如此,这少年的五官也甚是分外分明,黝黑的双眼,高挺的鼻子,略薄的嘴唇,下巴处留着些微胡渣,让原本才二十出头年纪的他看来增加了不少成熟男子的野性。
他身后的一帮部下都胆战心惊,只知道昨日原本可以劫上的船只却因为暴风雨而让它逃了,老大为此很是气愤,命令他们死也要找到那艘船。他们只觉得奇怪,不就一艘船嘛,逃了再劫别的船不就好了嘛,老大这次为何如此固执?
少年收起望远镜,喝道:“去予垅城!”言毕,嘴角轻轻勾起,心念道:我倒要看看,能逃出暴风雨魔掌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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