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离刺杀庆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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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这是史实,因为是**小说,所以肯定不可能那么“真实”,为了防止大家追究文章的真实性所以就把史实贴这了。其实这毕竟是穿越小说啊。不过史实本身也很具有悲剧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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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大事业,建不世功,总要有人流血牺牲,也要有人享受成果。流血牺牲的,没有功名之心,没有利欲之心,没有任何私心杂念,单单是为了报答那份相知的友情而忘却生死,以性命相报。这样的义举堪称一个“侠”字。后来的人们,应该向专诸这样的英雄侠士致敬。
吴王阖闾不算光明磊落,他最惯用的手段是暗杀,先是利用春秋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刺客专诸刺杀了吴王僚,从而登上了王位,给我们留下了“专诸刺王僚”这一典故。现在阖闾已经坐上了吴国的第一把交椅,可是他仍睡不踏实,因为吴王僚的儿子庆忌已经成功逃到了卫国。斩草不除根不是阖闾的性格,于是他再一次使用他惯用的手段——刺杀。这一回他利用的刺客叫要离,是其心腹大臣伍子胥千方百计为他觅得的一个侠士。春秋历史上最悲情的刺客——要离,从此登上了鲜血与鲜花并存的舞台。
一个不像刺客的刺客
今天我们很多人都记得荆轲,却很少有人知道要离。要离的悲**彩并不逊色于荆轲,但他的英雄色彩比之于荆轲却要暗淡许多,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荆轲有英俊之貌,魁梧之躯,而要离,第一眼见到他的人谁也不会把他与刺客联系到一起。
他有一张丑陋的面孔,狭而窄的脸上还有一道被剑划伤的疤痕,五官极不情愿地拼凑在一起。唯有他那双眼睛,因为经常练剑的缘故,锐利无比,那冷然之气甚于剑的锋芒,与他比剑的人都不敢与他正视。
他有一副瘦小的身躯,都说七尺男儿顶天立地,可他却只有五尺有余,放到今天,算是二等残废。他也不强壮,脱了衣服可以看见他的肋骨。
这样的形容,谁会料到他会是一个刺客呢?可是,他却具备刺客不可或缺的两项素质:勇与谋。
有勇有谋,再加上娴熟的剑术,对于要离来说,做一个刺客已绰绰有余。
要离的家乡在今天的无锡,那里靠近大海,要离一家人就以捕鱼为生。
要离一来到世上就遭遇到了厄运,作为职业刺客的父亲在执行一次任务的时候不幸喋血而亡,柔弱的母亲望眼欲穿,日夜盼望着夫君的归来,最终等到的却是一个噩耗。要离的母亲爱夫君爱得深沉,夫君死后,她悲痛难抑,得了失心病。这种病一会儿好,一会儿坏。好的时候是一个正常人,坏的时候就像一个疯子。
奇怪的是,无论母亲是否发作,她都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她都知道时时刻刻要保护自己的儿子。
要离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艰难成长,可想而知,他的童年一片惨淡。在他的记忆里,他曾经无数次被伙伴们绊倒在地,无数次被伙伴们唾弃。
十二岁,要离的心智已经成熟。他取下挂在墙上的一把剑鞘已经生锈了的剑,这是父亲唯一留给他的遗物,挂在那斑驳的墙上已十年有余。他要练剑,他要走父亲走过的道路,更重要的是他要保护柔弱的母亲。
那把剑挂得很高,之所以挂那么高,是因为母亲故意不让要离碰着,她不想要离重蹈父亲的血光之灾。自从她夫君当上刺客后,她就噩梦不断,经常梦见被人追杀。如今她已经失去了夫君,不想再失去儿子。
矮小的要离够不着那把剑,他把一张桌子推到墙边,又搬来一把椅子放在桌子上,然后小心翼翼地、颤巍巍地爬了上去。剑取下来了,随后他也摔了下来,好在没有伤到要害。取得剑的兴奋让他忘记了疼痛,这是决定他今后人生之路的重要一刻。
然而,最具戏剧性的变化也在这一刻突如其来,邻居大婶惊慌失措地跑来,告诉他:她的母亲被浪头卷进了海里,再也没有上来。
邻居大婶说:“你娘又发病了。我看见她一直往海边走,像丢了魂一样,我怎么叫她她都不应。我跑过去,远远的,看见一个浪头打来,你娘就不见了。我使劲喊,喊破了嗓子也不见你娘上来。”
仿佛晴天霹雳,要离呆若木鸡。他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也不动。
邻居大婶吓着了,一把搂过要离瘦小的身子:“孩子,你怎么啦?别吓你婶子。你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好受些。”
十二岁,还是一个孩子,他完全可以肆无忌惮地号啕大哭。可是要离却没有哭,甚至他的眼里没有一滴泪水,可是他内心的悲伤却如波涛般汹涌。
接下来的日日夜夜,要离唯一做的一件事情就是练剑。春去春来,潮起潮落,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也只有在这种自虐式的练剑中,要离才可以忘却他内心的伤痛。
十年磨一剑。十年后,要离成了一个真正的侠士、剑客。
吴王阖闾的心事
吴王阖闾采用不光彩的手段登上了宝座,为了对得起他的子民,他想干出一番事业来,可是他心中的一块石头始终没有落地,这块石头就是吴王僚的儿子庆忌。他如今悔不该当初没有设计把吴王僚的儿子庆忌一起除掉,如今他已是归山之虎,成了阖闾的心头之患。
阖闾提防庆忌不是杞人忧天。庆忌可不是省油的灯,他在卫国号称第一猛士,人长得虎背熊腰,力大无穷,能举起千斤巨石,又能以一敌百。庆忌疾恶如仇,对阖闾的杀父之仇一直铭记于心。现在他流浪他乡,在卫国招兵买马,建立自己的势力,一有机会就会杀回来,为父亲报仇。
阖闾为此夜不能寐,常常是梦见自己被庆忌的兵马四面包围。白天处理政务的时候还好些,一旦有暇,吴王僚的影子似乎总在他的面前晃动。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马上把这件事情解决掉,否则他会崩溃的。阖闾在寝宫里踱来踱去,眉头紧锁,想来想去也只能从两个方面着手:一是加强国防,训练兵丁,防止庆忌联合其他诸侯国攻打吴国;二是再一次使用自己擅长的手段,刺杀庆忌。
第一件事情好办,阖闾自己就可以办,又有伍子胥这样一个得力助手,于是吴国上下整固城池,厉兵秣马。阖闾自己也不闲着,找来铸剑高手莫邪夫妇为他铸得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闻鸡起舞,使自己的剑术日渐炉火纯青。如果有一天与庆忌短兵相接,他希望一剑封喉,让庆忌永远倒在他的面前。
但第二件事有点难办。刺杀庆忌?谁能刺杀得了庆忌?庆忌武艺超群,吴国有谁会是他的对手?何况现在的庆忌已经戒备森严,有谁能靠近得了他?阖闾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除了专诸,再也找不到可以刺杀庆忌的人了,可遗憾的是专诸已经不在人世。
寻找刺杀庆忌的人选成了阖闾的当务之急。
阖闾找来他的智囊伍子胥,问道:“我现在遇到了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助我解决?”
伍子胥恭敬地说:“愿意效劳,不知道大王为何事烦忧?”其实伍子胥早已经猜到了阖闾想干什么。阖闾面露忧愁之色说:“我听说吴王僚的儿子庆忌正在招兵买马,联合其他的国家准备攻打吴国,你看这如何是好?”
伍子胥沉稳地说:“大王过虑了。庆忌只不过是一介匹夫,有勇无谋,他心中只有仇恨,没有谋略,是成不了大事的。即使他真要攻打吴国,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对付他是绰绰有余的。”伍子胥明白,阖闾把庆忌的影响夸大只是出于一种心理障碍。
阖闾有些不耐烦了:“反正,只要庆忌还活着我就寝食难安。刺杀庆忌这个任务,我就交给你了。”
伍子胥并不想置庆忌于死地,很大程度上是同情庆忌的遭遇,对他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伍子胥的遭遇和庆忌的遭遇非常类似,庆忌背负着杀父之仇逃往国外,伍子胥当年也是背负着杀父兄之仇逃到吴国的。吴国强大起来后,伍子胥首先攻打的就是自己的祖国楚国,并把仇人的尸体挖出来一阵鞭打。于是伍子胥劝阻阖闾说:“我们已经暗杀了吴王僚,现在又暗杀他的儿子,恐怕不妥吧?”
哪知阖闾却搬出了一番让伍子胥无话可说的道理:“周武王杀了商纣王建立了周朝,后来周武王去世了,周公旦辅佐周成王摄政,又杀了商纣王的儿子武庚。照你所说,岂不是周公旦错了?可是他为什么还受到后世的敬仰呢?”
伍子胥知道阖闾刺杀庆忌的心意已决,便不再劝阻,承诺为他物色合适的人选,确保刺杀成功。
答应是答应了,可普天之下有没有这样的人,伍子胥心里还真没底。
侠名远播
那边,伍子胥在费尽心思地寻找刺客,这边,要离的侠名慢慢地传开了。
要离本没有侠士的形象。这个沉默寡言的男子,或许他本身也没有想当什么侠士的想法,他只是做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而这些事情在老百姓看来就是侠义之举。
因为要离的存在,要离的村子再也没有抢劫偷盗的事情发生。哪家被盗了,被抢了,受害者往往不去告官,而是告诉要离,要离就是他们心目中的青天。
在行侠仗义的过程中,要离收获了爱情。他的妻子原本是要被强嫁到一财主家的,途中她伺机逃脱,遇到要离,跪在他面前,请求要离救救她。
要离二话不说,打跑了那伙人。而她却一直跟在他的后面,再也不想离开他。对于爱情,要离向来很自卑,他知道自己的相貌是没有姑娘看得上的。他曾经一度想过就这样一辈子单身,反正自己已经没有了父母,一个人,了无牵挂。
妻子叫卢氏,她说,要离虽丑,但剑胆琴心,比起那些风流倜傥,却人面兽心的伪君子来不知道好多少倍。可是要离却忧虑地对卢氏说,跟着他,没有幸福,只会担惊受怕,因为他随时都有可能像他父亲那样一去不复返。
对此,卢氏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只想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这一年,发生了一件大事,正是这件大事使得要离的侠名一夜之间传遍吴国。
齐国有一个自称剑术天下无双的侠士——椒丘诉,游历到了吴国。这是一个伪侠士,他来吴国的目的就是沽名钓誉。他自称剑术天下无双,其实只不过略懂一些剑术的皮毛。他吹嘘自己打遍天下无敌手,可实质上他没有与一个人交过手。
椒丘诉胆子还特别小,路过淮河的时候,他的马在河边喝水,被“水怪”拖下去吃了,他吓得屁滚尿流,掉头就跑,不小心撞在一棵树上,把一只眼睛撞伤了。到了吴国他吹嘘说,他为了救他的马,与“水怪”英勇搏斗,不幸牺牲了一只眼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多么勇猛呢。
椒丘诉来到了吴国,恰逢一个朋友家在办丧事,他去吊丧。朋友忙于招呼客人,怠慢了他,他很不高兴,趾高气扬,骂骂咧咧。
当时要离也在场,一向不爱惹事、沉默寡言的他忍不住当众羞辱了椒丘诉,因为他一眼就看出椒丘诉是一个冒牌货。
椒丘诉气得脸红脖子粗,但他不想发作,因为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而要离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侠士,与他动起手来自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但他却暗生歹意,想当晚趁要离熟睡之际暗杀他。但椒丘诉的如意算盘被要离猜了个正着,于是他将计就计,嘱咐妻子卢氏晚上不要关门,还在床边放了一把剑,等着椒丘诉来夜袭。
月黑风高,一个黑影悄悄地溜进了要离的院子,此人正是椒丘诉。椒丘诉看见大门敞开着,心里一阵嘲笑要离太不谨慎了,又见要离的房门没有关,心中更是鄙视他。于是他破门而入,抓起要离放在床边的剑,又揪住要离的头发,壮着胆子,哆哆嗦嗦地对要离说:“你有三过当死。”
要离面无惧色,笑着说:“哪三过?”
椒丘诉一口气说道:“第一,你不应该当众羞辱我;第二,你不应该睡觉不关门;第三,你不应该把宝剑放在床头。你这不是找死吗?”
要离哈哈大笑:“我有三过,你作为一个侠士却有三耻。第一,我当众羞辱你,你却不敢反驳。第二,你不打招呼就闯入民宅。第三,你拿了我的剑,揪住了我的头发才敢跟我说话。试问,这三种行为,可是一个真正的侠士能做得出来的?”
椒丘诉听要离这么一说,手哆嗦得更厉害了,“哐当”一声,剑掉在了地上,他也随即跪在了地上,大呼“饶命”。
要离之所以这么自信,因为他知道椒丘诉根本不是一个侠士,连杀人的胆量都没有。
饶命是可以,但要离给了椒丘诉两个选择,要么与他公开比试,要么当众向老百姓坦白他的真实身份。公开与要离比试,打死他也不敢,所以椒丘诉只好选择了第二种。
这件事以后,要离的侠名迅速传播开来。
这个侠名很快就传到了伍子胥的耳朵里。伍子胥正为寻找刺杀庆忌的合适人选着急,听到要离的侠名,喜出望外,于是大呼:“这正是我要找的人!”
本来伍子胥完全可以派他的手下去把要离请到自己的跟前,但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他特地带上美酒佳肴,打算亲自前往,请要离出山。
不巧的是,要离不在家,与他的妻子卢氏外出打鱼去了。伍子胥等到日头落山也不见要离的身影,只好卸下美酒佳肴,打道回府了。
第二日,伍子胥又来到了要离的家门前,可大门依然紧锁。伍子胥纳闷,他是真的不在家呢,还是故意不在家?
伍子胥料事如神,猜出要离不想与官府有瓜葛的心思。他捋了捋胡须,自信地笑了,招呼车马返回。第三天,伍子胥再一次来到要离的家门口,与前两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什么也没带,没有带人,没有带物,一个人,带着满腔的诚意徒步而来。
月上柳梢头,伍子胥终于把要离等到了。要离也被伍子胥的诚意打动,答应与伍子胥一叙。伍子胥的口舌是出了名的厉害。他对要离说了很多,始终强调的一点是:作为一个侠士,要离这样做义不容辞。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伍子胥的口舌抓住了要离的致命要害,要离心动了。
都说侠士潇洒,看来侠士也有为名所累的时候。我不为国,我不为民,可以吗?要离或许这样问过自己,可是回答却是否定的:不可以。

要离的妻子卢氏似乎也预感到要离与伍子胥这一番谈话对她而言将意味着什么,只是她并没有把忧虑表现在脸上,因为她知道,一个好妻子不应该束缚夫君的手脚。
苦肉计
伍子胥把要离带到阖闾的面前,阖闾大失所望:如此一个丑陋矮小的人怎么可以承担得起刺杀的重任?
看到阖闾满面的疑虑,伍子胥对他耳语道:“此人不可貌相。”
阖闾依然不信,用一种不太尊重的口吻对要离说:“你是哪里人?做什么的?”要离倒是很幽默:“小人吴国东郊人士,一阵风就可以把我吹倒。大王或许以为我完成不了您的任务,但是有些事情往往出乎人的意料。”
阖闾冷笑道:“先生的心意我领了,可是庆忌的勇猛你可曾听过?庆忌可以追上野兽,可以抓住飞鸟。我坐上四匹马拉的车也追不上他,我用弓箭射他,他却把我的箭矢抓住,并横腰折断。我看你身材这么矮小,他完全可以把你举起来,远远地抛出去。”
阖闾对庆忌的描述虽然夸张了一点,但也不过分,史书上对庆忌的勇猛有些记载。
俗话说“将门无犬子”。庆忌出身于武将世家,自幼跟随父亲习得一身好武艺,天生就很胆大,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吓倒他的。
庆忌高大强壮,但并不笨拙,他的骑射本领在吴国无人能及,就连骁勇善战的父亲吴王僚也自愧不如他,这得益于庆忌每天都去打猎。史书记载他打猎的情景:他策马奔腾,铿锵的钟鼓、嘈杂的箫管响彻云霄,伴着千乘华盖、万骑猎弓,蹈越山峦峡谷,穿行瀑布溪流,折熊扼虎,斗豹搏貆。他每次打猎都是满载而归,即使最狡猾最迅捷的猎物也难逃他的利箭。
一身过硬的本领,再加上他显赫的地位和气薄云天的豪爽性格,吴国的老百姓都喜欢他、拥戴他,很多壮士都愿意归附他,供他差遣。而他的父亲,也已经打算把王位传给他。
可是谁也无法想到,正当他春风得意的时候,一场流血的政变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阖闾派刺客专诸刺杀了吴王僚,身负家恨国仇的庆忌只得逃亡卫国。
听了阖闾对庆忌的讲述,要离保持沉默,他脸上的表情略显惶然。阖闾以为要离怕了,便劝他说:“先生还是知难而退吧!”
其实不是要离怕,而是要离突然产生了一种疑惑,他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对于庆忌,他也早已耳闻,他在年轻的时候也曾对庆忌仰慕非常。要不是那一场宫廷政变,他或许也已经像绝大部分壮士一样投靠在了庆忌的门下。
庆忌对待勇士就像对待自己的手足一样,这一点要离很清楚。也正是这一点,要离有把握刺杀庆忌。每个人都有死**,庆忌的死**不是他有勇无谋,而是他太感情用事,太意气用事。
庆忌可以是一个好兄弟、好丈夫,甚至可以做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如果要离投靠庆忌,庆忌肯定会把他当做生死之交。可是国家与英雄相比,哪个更重要?吴国是要离的祖国,庆忌是要离心目中的英雄,祖国与英雄哪个属于正义?
这是要离遇到的最艰难的抉择。伍子胥在一旁煽风点火,说先生别犹豫了,庆忌随时都有可能派兵来攻打吴国,到时吴国将生灵涂炭。
要离最终做出了选择:放弃英雄,选择祖国。英雄可以有很多,祖国却只有一个。
要离坚定地对阖闾说:“大王,小人有一个计谋,肯定能置庆忌于死地!”阖闾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问:“什么计谋?快快说来!”
要离沉思了片刻,面色凄然道:“可以采用苦肉计,这是对付庆忌最好的办法。”接着,要离说出了他详细的计谋,这个计谋将使他付出很多代价。
要离说,他可以假装是庆忌的追随者,痛恨阖闾,在一次刺杀阖闾的行动中,阖闾砍断了他的一只手臂,并烧死了他的妻子。要离被迫逃往卫国,投靠庆忌,等得到庆忌的信任后,再伺机刺杀他。
之所以说要离要付出惨痛的代价,是因为虽然这仅仅是一个计谋,但是砍要离的手臂是真砍,烧要离的妻子也真烧,只有这样庆忌才会相信要离。而阖闾只不过损失了一点皮毛而已,因为要使事情说得过去,要离不得不拿一把竹剑假装刺伤阖闾的手腕。
这可以说是一次极不对等的交易,要离付出的太多,得到的太少,以至于千百年以后很多人都无法明白要离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仅仅是因为一个“义”字吗?可是,“义”真的就在阖闾这一边吗?
阖闾听了要离的计谋,开始对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汉子刮目相看。他安慰要离,承诺事成以后可以给要离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让他住上吴国最漂亮最豪华的房子。这次计谋不是要烧死他的妻子吗,那事成之后就把吴国最漂亮的女人赐给他,还要让他及其子孙世世代代做大官。
诱惑是巨大的,但要离却无动于衷,他苦笑道:“即使大王什么也不给我,我依然会这样做。”
这就是要离,作为刺客的要离,作为侠士的要离,具有使命感的要离。
许久不曾开口说话的伍子胥泪已潸然,他拍拍要离的肩膀,似乎想说什么,却喉头哽咽,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长叹一声,走开了。
最痛苦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要离,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妻子说出这一切。
回家的路是漫长的。街上车水马龙,两边的酒肆飘来醇酒的浓香,要是以往他肯定会喝个痛快,可是现在他连借酒浇愁的欲念也没有,可见他的心情低落到何种程度。
熟悉的家门,他却驻足不进,怎么这么快就到家了呢?他实在不忍,不忍对爱妻说出那样一个对妻子过于残酷的计划。
妻子卢氏正在为他缝制过冬用的棉袄,见要离回来了,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她停下手中的活,为要离端来洗脸水,又为他沏了一壶热茶。等一切准备妥当后,卢氏又拿起已经做了一半的棉袄。
要离神情凄迷地看着妻子,良久,才淡淡地说:“别做了,我穿不上了,我要走了。”
卢氏笑道,她还没有察觉到要离的心事:“走了不是还要回来吗?回来不还是要穿吗?”卢氏以为,要离所说的“走”与往常一样,只不过是去外地执行一次任务罢了。可是卢氏却听到一个令她意外的回答,要离说这一次可能回不来了。卢氏惊讶地抬起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要离握住卢氏的手,泪水已经在他眼眶里打转:“原谅我,我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到底怎么啦?”卢氏追问道。要离肝肠寸断地说出了一切。
说完后,他背过身去,不敢再看妻子的脸,因为他有愧。
卢氏像是做了一个噩梦,醒来了,却发现梦是真实的。她倒不是为她的生命而叹息,而是哀怨与要离的缘分如此短暂。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想安慰他,没什么的,这算什么呢。可是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一刻两个人都保持沉默。这可怕的沉默,这让人窒息的沉默。
要离终于忍不住了,突然转过身来,双腿跪在妻子的面前,声泪俱下:“对不起了娘子,如果有来生,我再报答你!”
卢氏的泪水也大滴大滴地淌下来,她赶紧将丈夫扶起,哀切地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这样,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无怨无悔!”
第二天,要离离开了家,也永远离开了爱他的卢氏。
要离不让妻子送他,卢氏却偷偷地跟在他的后面,送一程,泪一程。要离知道妻子在暗地里送他,但他已不忍心再阻止妻子。
要离终于远去,彻底消失在卢氏的朦胧泪眼中,而卢氏也哭昏在一棵大树下。
怎么可以一天失去两个壮士
一切按计划行事。
要离先是来到吴王的宫殿,于是在阖闾的寝宫发生了一起“血案”:要离用竹剑假意刺向阖闾的手腕,阖闾的侍卫出来抵抗。由于他们知道事情的真相,都不忍砍掉要离的手臂,情急之下,要离只好自断右臂,鲜血溅了一地。阖闾直叹要离的勇气。
要离逃往庆忌所在的卫国。阖闾也不失时机地烧死了要离的妻子,并派使者把要离刺杀阖闾的假消息散布到各诸侯国,声称要离已经成了吴国的罪人,举国上下都憎恨他,希望把他千刀万剐。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卫国,大将军庆忌听说了此事,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激动地说:“此乃壮士也!要是这个壮士被我所得,岂不是天助我也?”
在庆忌说完这句话的半个月后,一个失去右臂,面容丑陋,身材矮小的男子来到了他的面前,此人正是要离。
此时的要离衣衫褴褛,像一个乞丐,唯有他那一双眼睛,依旧像鹰一样犀利。庆忌从这双眼睛里读出了一个勇士的坚定与决绝,却没有读出这双眼睛里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要离悲痛地哭诉:“阖闾老贼砍我手臂,烧我妻子,要离与他不共戴天!请大将军收下要离,要离誓死追随大将军左右!”
庆忌被要离的慷慨陈词所感染,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要离,这正是他现在最急需的人。
庆忌用国宾般的礼遇来款待要离,并与要离同榻而眠,促膝长谈。庆忌最感兴趣的莫过于阖闾目前的军力如何,要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庆忌以为,上天送给了他一个猛士,却不知道送给他的却是一把匕首。
庆忌对要离委以重任,把训练士兵的权力交给他。要离为进一步得到庆忌的信任,决心把自己伪装得更真实,于是几乎天天在士兵面前痛斥阖闾的暴行,并与士兵们一起立下誓言:杀死阖闾!
要离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要烧一些纸钱,庆忌看见了,问他这是为何。要离回答,阖闾烧死了他的妻子,这样做是为了纪念自己的妻子,同时也时刻提醒自己不忘阖闾的杀妻之仇。
庆忌对要离的表现很满意,要离的疾恶如仇难道跟自己不是一样的吗?老天真是有眼,把一个与自己有相似经历的勇士送到了他的面前,从此他不再寂寞了,他要与要离一起奋斗,报国仇,除家恨。
庆忌对要离完全放下心来,很多重要的事情都交给他去办。庆忌与要离面对面接触的日子也越来越多,他开始有点离不开要离了,并对要离产生一种复杂的情感,那是一种英雄对英雄的仰慕。
同样,日子一长,要离也越来越觉得庆忌是一个真汉子,真英雄。其中有一件小事让要离深受感动。庆忌的一个士兵,一个很普通的士兵,庆忌甚至还不知道这个士兵的名字,只是听说这个士兵在训练时受了伤,他就亲自跑去慰问,察看他的伤势,鼓励他,还替他喂汤药。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而那个受伤的士兵则立下誓言:下辈子还做他的兵!
庆忌除了对自己的士兵爱惜有加之外,对普通老百姓也怀有一颗悲悯之心。逢年过节,庆忌都要熬上一大锅粥,然后派手下为穷苦人家送去。庆忌专门腾出一间屋舍,安置那些老无所依的鳏寡孤独之人,一切费用由他自己支付。
烈日下,庆忌正在对一个笨拙的士兵循循善诱。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要离突然想,如此一个勇士,我有什么理由要刺杀他呢?我的选择是对了,还是错了?
与庆忌在一起的日子越久,这样的念头就越强烈,甚至要离已经产生一种罪恶感:杀庆忌就等于杀自己所敬仰的一个英雄,就等于摧毁自己所有的道德标准。
其实,有很多机会,要离可以下手。
与庆忌一起围猎的时候,他完全可以趁其不备向他放冷箭。
与庆忌一起赴宴的时候,他就坐在庆忌的旁边,他完全可以把匕首藏在衣袖中……
甚至,庆忌与他单独谈话的时候;与他同榻而眠的时候……
绝好的机会太多了,可是,要离始终没有下手。他似乎在等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等什么。在越容易下手的时候,他越没有下手的欲念。
吴国的信使悄悄地找到要离,再一次郑重地转达阖闾的命令,让他尽快除掉庆忌。要离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一切冥冥中自有安排,该来的还是来了。
庆忌采纳了要离的建议,出征吴国。
庆忌与要离同乘一艘战船。这天晚上,月光如水。庆忌知道,第二天早上他们就可以到达吴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明天就要报仇雪恨,多年的心愿就要实现了,庆忌激动不已。无法睡眠,于是他在船头摆酒席,与要离同饮。
而此刻要离的心情是复杂的,吴国的使命在他的脑海里翻滚,妻子的身影在他脑海中闪现,如果今天再不下手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刺杀庆忌!这是他的诺言。
无论庆忌是怎样一个感天动地的英雄,可是在国家大义面前,要离没得选择。
要离敬庆忌三杯酒,自己先一饮而尽。庆忌大呼好,也一杯一杯地痛饮,一杯下肚,两杯下肚。直到第三杯的时候,一把锋利的匕首疾如闪电,直刺庆忌的胸膛,刺进了他的心脏,穿过后背!
有些事情你永远也想不到。最大的敌人也许就来自你最信任的朋友。直到现在,庆忌才理解这句话的深刻含义。失去理智的庆忌疯狂地把要离抓了起来,将他沉入河水里,又提起来,再沉下去,如此沉入水中三次,才把湿漉漉的要离放在自己的膝上。
庆忌的气已消,他旁边的侍卫涌过来,要杀死要离。
庆忌却大声阻止身边的侍卫,喝道:“敢如此刺杀我的人也就只有要离一人,怎么可以一天之中同时失去两个壮士!”
他的语气决绝而沉重。然后,庆忌仰天长啸,这是为什么?!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为什么了,因为在他发生最后一声呐喊时,庆忌,这个义薄云天的壮士轰然倒下,呕血身亡。
时间在一刹那停止了。四周一片死寂,船上的士兵都被怔住了。
而要离,最后一次作为侠士的要离,此时已热泪盈眶,心如刀绞。他迷失了自己,他的手沾满了英雄的血,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跪下来,跪在庆忌的尸体旁,这是他第二次下跪,向庆忌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抽出他的宝剑,割破了自己的喉管,倒在了庆忌的旁边。
这是要离对他的事业,对他的祖国,对他的妻子,对他所仰慕的英雄庆忌所做的最后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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