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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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
冬雾包裹着的山岭无比清寂。这么冷的天气,连勤劳的小鸟都不歌唱了,瑟缩在被窝里纳暖。
窄窄的山道上本只有烟气和苍苔的,这时却出现了两个身影。
左边一个女子,鹅蛋脸,弯月眉,叼一个小烟斗,衣着很清凉,露出白花花的肚皮;右边一个大汉,络腮虬须,硕大的酒糟鼻,腰间插两把板斧,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如同上了岸的鸭子。
“就俺老人家的江湖经验看来,小叶一定被拐进这山里了。”
“你有完没完啊,一天到晚‘老人家’,连我都觉得自己变老了。”
“就俺老人家的爱情经验来看,小叶一定喜欢老女人!”
“我——杀——了——你——”
“别杀别杀!杀了俺没人带你找情郎咯。”
“你还好意思说,上次带路带到下水道里去了,累我钻了一天下水道,就找到几只老鼠!”
“不是啦,就俺老人家的……”
这俩人正是伍月晴和老斧头。当日离开龙牙镇,说是找叶雪红,可天大地大人海茫茫,上哪儿找去呢?幸而老斧头拍着胸口自称有一套极品寻人追踪之术,不过这一路行来,他的判断十次有八次是错误的。
“站住!不许动!”山道上突然跳出两个小喽罗。
“你们抢劫?”老斧头散发出慑人的气势——以慑人的气势说废话是老斧头的习惯。
两喽罗被他吓得一哆嗦,喽罗甲弱弱地回答道:“不是不是。俺这疙瘩是‘七只眼侠盗团’,来者……来者那个速速报上贱名。”
“贱你妈的名!”老斧头光火了,一板斧把两喽罗敲个七荤八素的。
喽罗甲一边捂着被砸破的头,一边悲愤地吼道:“你讲不讲礼貌啊?小时侯妈妈教我‘贱名’是谦虚用的,我这么谦让,你居然……你居然……”。
喽罗乙却是豁达,他说:“咱斯文人,咱革新派,别管这俩野人,咱拉上兄弟们围殴他们!”话毕,敲着铜锣大吼“敌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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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叶雪红看见伍月晴和老斧头的时候,他百味交集,没想到自己落难到这一步,居然还有人相信自己、帮助自己。
山寨之内,双方对峙。
复眼正襟危坐:“呔!你们二人速速报上来意,磕头认错,本寨主一向宽宏,指不定能饶你们一命。”
伍月晴抿嘴一笑,指了指叶雪红,道:“民女姓伍,来贵地抢人,未知大王肯否?”
“嗯?”复眼呆了一下,瞬而勃然大怒:“好胆你个小娘皮!可知本寨是何来路?竟敢口出狂言?”
伍月晴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捂嘴道:“啊,小女子并不知情,还望大王告知。”
复眼一听,得意了,翘起二郎腿,说:“咱‘七只眼侠盗团’,乃是革新主义之根据地,尔等草民胆敢冒犯天威,可知罪也不?然则,若是你肯嫁入本寨为婢……”说着,他色溜溜的眼睛在伍月晴身上打转。
伍月晴扬手就一堆瞬发魔法,吼道:“革新派就是你们这种人渣?姑奶奶我今天总算见识了!”
伍月晴何许人也,被魔法界誉为百年一遇的魔法天才,虽则临机瞬发,威力也不容小窥。
复眼犹自得意洋洋,毫无准备,幸而另外五只眼拼死护翼,他才免致受伤。
这一下便无须赘述,两帮人立刻火拼起来。
一男一女两大高手火拼七只眼侠盗团,场面也没什么好说的。让人意外的是,四大贼首居然也不是庸手,尤其是复眼,他的**力量比之老斧头不遑多让。
起初的战斗还有声有色,不过在老斧头撑开了“沉鱼落雁”之后就一切都结束了。五倍重力,加上伍月晴的流星火雨,那七个眼睛落荒而逃。
战斗结束后,伍月晴也发现了叶雪红等的异状,她猜知斗篷们是绑架叶雪红的敌人。
伍、老二人尝试了好久都没能把雕像们分开,二人又不知道叶雪红一行具体中了哪一个石化魔法,因此无从判断石化的时间。想着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无奈之下只好收拢了群龙无首的山贼小喽罗,驱使他们当纤夫把“雕塑群”拉下山去。
第二天黄昏。
“纤夫”们累得象狗一样趴在地上,老斧头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条鞭子,可怎么鞭他们他们也起不来。
伍月晴倒是看得开,上前劝说道:“算了,再怎么赶他们的速度也没有一只蜗牛快。反正石化的效果也差不多退却了,我们还是着手准备吧。”
“嘿嘿,俺也没打算能拉着个雕塑群跑到哪里,本来嘛,俺目的就是糟蹋一下他们,好为自己取个心理平衡。唉!俺这日子过的……天天被你这头女暴龙糟蹋……”老斧头边唠叨边取出绳子把斗篷们的雕像绑好,免得他们恢复过来后骤然发难。
“纤夫”们有几个刚回了点气的,听到他这话立刻昏厥。
伍月晴笑眯眯地走到斧头跟前:“斧头哥——你刚说什么来着?”她把尾音拖得很长很长,直把老斧头听得牙关发酸背脊发凉浑身起鸡皮疙瘩。
“哈,哈哈。没事没事,干活吧。”斧头抹着一额冷汗。
“你给老娘我说清楚了!别指望蒙混过关。”伍月晴狠狠地瞪着眼睛,上齿磨着下齿。
“呃……老娘……老娘……这‘姑奶奶’又升级为‘老娘’了……”老斧头硕大的鼻子一阵猛抖,压着声音低语道:“嘿,俺说伍老娘,您是不是该注意下形象啊?小叶他……他就在你背后哦,虽然他动不了,可他听得见的。”
“那又怎么着?”伍月晴很是不屑地歪了歪嘴角,“我可是革新派的干将,才不会跟这魔头怎么怎么的……”她说着说着声音忽然小起来,她想起拿七只眼了,自称革新派山贼的。
老斧头一边点头附和,一边贼兮兮地笑着。
当日古镇沙灾之后,伍月晴遍寻不着叶雪红的身影。百无聊赖中四处游荡,慢慢地醒悟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叶雪红是被人冤枉的。

伍月晴是什么人?她想到就做,当即去了新嘴巴酒馆,却发现物是人非了,男爵大人已经完全退居了幕后,现在主持整个酒馆事务的是那个翻译,而酒馆中多了许多新面孔,从前在里面负责管理的旧人全都被安排到可有可无的位置,甚至被解雇。
以伍月晴的个性当然不会就此罢休,她不只一次地在嘴巴里闹事,可惜她实力虽然高,毕竟双拳不敌四手。
无奈之下,伍月晴只好先找到叶雪红再说了,不期在龙牙镇遇到老斧头,两人就一直结伴“寻叶”到今。
在许多个日日夜夜里,伍月晴不自觉地挂念着叶雪红的安危,她终于发现了,这位比自己少两岁的“小男孩”真的在自己心中占了很重的位置。兼之他为自己不惜施展禁技,兼之老斧头信誓旦旦说小叶这几年里从没找过女人,伊的心扉不知不觉间已经向叶雪红敞开了。这下几经波折终于找到了他,伍月晴的心里其实甜得很。
一行人在树林边上露宿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天色还是冰蓝冰蓝的,早起的鸟儿还忙着啄饮露水,老斧头却突然惊醒了。他是有过军旅经验的人,他听到了远处有大批人员接近的声音。
片刻,后方追来了大批强盗,为首一个矮子,三十上下,长相极其难看。跟在他身后的正是“七只眼”。
“呔!”矮子暴喝一声,隔远吆喝道:“对面那几人站稳咯!我们是革新联盟剿警队,你们是哪一路‘条子’,竟敢抢我盟兄弟的货?”矮子隔远嚷道。看来他们已经发现了伍、老一行。
“革新联盟剿警队”?老斧头一脸痴呆相,他感到自己落伍了。
伍月晴心里怒极,她没想到连这些杂牌盗匪都敢妄称“革新”。她笑咪咪地迎上去,学着叶雪红说话:“第一,我们不是‘条子’;第二,矮子我见多了,没见过你这么丑的;第三……接招!”说到一半突然发难,数十道魔法象撒豆一样扔过去。
矮子处变不惊,一个倒跃退到盗匪中间,伸长脖子吼道:“巴格呀鲁!兄弟们上!砍死他们丫的。”
盗匪们成员构成很复杂,有逃兵、有农民、有地痞,还偶尔有几个落魄骑士甚至武道高手。综合实力不强,但胜在人多,而且道路拐弯处不断地涌出后续队伍,是以一时间伍、老二人也应接不暇。
看得出这些盗匪多是生活所逼,并非十恶不赦之徒,所以伍、老二人开始还手下留情。可是打到后来,他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出手就是绝杀。
周围都是层层叠叠的匪徒,伍、老二人的靴子已经泡在鲜血里头,可那些人还是前仆后继地涌上来。
一声低嘶,落魄的骑士被一道魔法箭洞穿前胸,他捂着伤口,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嘴里喃喃道:“我是革新派……革新万岁……革新不死……”
然后他倒下去了。
伍月晴突然发现,原来所谓“革新”也就是这么回事,原来“革新”并不是她自己的专利,原来这些盗匪中也不乏坚定的“革新主义者”。然而为什么要相残呢?革新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她的心好痛,她突然可以体谅叶雪红在“蛆之秋”的屠杀了,若是革新的意义仅在于盗匪横行、社会动荡的话,为什么不能把之扼杀呢?然而革新的目的真是如此吗?
她不知道,她的脑袋很乱很乱。
鲜血横飞——与叶雪红剑下的凄艳绝丽不同,老斧头的杀人风格是粗旷暴烈的,他的板斧所到之处,只有碎裂的肢体,以及更为破碎的肉糜。
残酷的战斗场景进一步刺激了伍月晴,她的眼睛居然渐渐地冒出赤红的焰光。
“大魔导法——月瀑星岚——”随着嘶哑的吟唱声,伍月晴曼妙的身影缓缓升到半空之中,幽蓝、亮白的霆光在她身上流转不定。她终于使出了大范围魔法,而且是灭绝性的无差别攻击。
片刻,半空中落下无数银色光团,光团接触到任何东西都会无声地殉爆,爆炸范围内几乎一切事物都被低温升华(直接汽化)。如此魔法对上几乎没有任何保护的普通盗匪,简直就是屠杀——寂静无声的屠杀。
老斧头这时也豁出去了,“物理力场——二重——混乱法则!”他居然张开了第二重的极道至境。原来极道至境还可以继续修炼。
“混乱法则”是专署混乱属性的特种辅助“场”,在满天乱爆的环境下,“混乱法则”收到了奇效,普通的殉爆变成了超大范围的串爆、连爆,霎时间场地中央空了一大片。
都说尸横遍野血流满地的情景最可怖,却不知眼睁睁地看着无数同伴在空气里无声蒸发的情景更是恐怖百倍。
战场内变得鸦雀无声,每一个幸存的盗匪都脸色发白。他们之中许多是前一刻才扔下锄头的庄稼汉,他们对于魔法、对于战斗的听闻仅停留于民间故事的流传。
矮子首领察觉到情况不妙,立刻扯开喉咙喊:“同志们,为了革新的理想,我们冲啊!”
大部分的盗匪并不理解什么是“革新的理想”,不过人被惊吓到极限的时候往往需要精神上的依托,也需要行为上的发泄。
矮子这一喊,盗匪们完全疯狂起来了。当盗匪的都是些什么人?都是对生活绝望的人,血腥和死亡正是他们走向残暴嗜血的最佳催化剂。
伍、老二人刚松了一口气,无穷无尽的盗匪又围了上来,他们聚成一片海洋,而伍、老二人如同水面漂流的两片叶子——虽然这叶子很强悍。
矮子首领奸笑着,对现在的情况很满意。他压根儿不在乎部下的生死,这年头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山贼,只要你举面旗子,大把大把扛着锄头柴刀的失业农民前来投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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