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蝶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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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回回对石铁笑呵呵的说道:
“我这位管家姓周,是久考不中的秀才,在我那管帐,有时也指点犬子一些功课,是老夫的好臂助。”
石铁连忙站起来从新与周管家见礼。
马回回问道:
“石少侠是第一次到镇江来吗?”
石铁答道:
“小侄确实是头一次来镇江,早就听说镇江是历史文化名城,人杰地灵,物产丰富,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好喝的。有时间倒可以好好领略一番。”
马回回道:
“这倒是不假,镇江扼南北要冲,长江大运河都流经此处,得山水之胜,钟灵毓秀。历代文人墨客纷来寻幽探胜,寄情抒怀,耕耘风雅,播种斯文。其中有李白、杜牧、范仲淹、王安石、苏轼、陆游、辛弃疾等才俊在次都留有诗作。比如王安石的‘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辛弃疾的‘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等成为千古绝唱,流风遗韵,至今袅袅不绝。李白的‘丹阳北固是吴关,画出楼台云水间’,杜牧的‘青苔寺里无马迹,绿水桥边多酒楼’,范仲淹的‘山分江色破,潮带海声来’,是一幅幅活色生香的有声画、无声诗。”
石铁睁大了眼睛,听马回回侃侃而谈,文辞秀雅不亚于饱学之士,一个在现代来说是个船运公司的老板,就有如此文采,这江南不愧人杰地灵之地。
马回回见石铁惊奇的看着自己,笑哈哈的说道:
“石少侠不要以为老朽是什么饱学的秀才,我是在酒楼茶肆听喝酒品茶的酸腐秀才们谈多了,才硬记了几句形容镇江的词句,来充充文雅而已,再多了老夫就露馅了,哈哈哈…”
周管家说道:
“我说老回回,你就不要在这里卖弄肚子里的那点文词了,我们还是去‘望江楼’边喝边谈吧。”看样子,周管家跟自己的东家倒是关系融洽得很,说话也很随便。
“对对对,我们走,到‘望江楼’喝酒去也。”边哈哈大笑边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石铁三人在后边跟着走出客栈,顺着街道上的青石板路向酒楼走去。
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临街开着的林林总总的铺面,听着挑着挑子卖杂货小吃的小贩们的吆喝声,闻着饭店酒楼里面香气和锅勺的敲击声,歌楼妓院里面传来的丝竹和歌妓们的曼声吟唱。与山西陕西河南等灾荒之地饿殍遍野的凄惨景象相对比,石铁不由感叹:到底是江南富庶之地,即使灾年也没有受到多大影响,有钱人仍旧可以过着朱门酒肉臭的腐化生活。这万恶的旧社会,不把它砸碎可怎么能成啊!张大帅,李闯王,加油啊!
“望江楼”临长江而建,是个三层的阁楼式建筑,坐在顶层临江的包厢里,从大开的窗户可以把长江上下一览无余,看千帆竞渡,喝镇江老酒,真有一股“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的豪情。
马回回频频劝饮,周管家不住的介绍桌上的镇江名菜:
“江南有句俗话:‘镇江有三怪,香醋摆不坏,肴肉不当菜,面锅里煮锅盖’。镇江香醋,相传为古代杜康的儿子所造,风味独特,特点是酸而不涩、香而微甜、色浓而味鲜。更怪的是这种香醋存放时间越长,不但不坏,反而味道越来越好。这道肴肉,皮白肉红、卤冻透明,状如水晶,故又称水晶肴蹄。它具有香、酥、鲜、嫩四大特点,且肥而不腻,以姜醋佐餐其味更佳。这里的人们就把肴肉当早点吃,而不把它当菜吃;这就是第二怪的来历。镇江下面条的技艺令人叫绝,又称一怪。一口盛满清水的大锅,面条放进锅后,便朝面汤里撂进一只小锅盖,让它飘在面锅里,这样下的面条捞进碗里不硬不烂入味爽口,因此这种面也称为‘锅盖面’。待会我们喝罢酒再尝面。”
“这是三怪,还有‘三鱼’,‘两头’。‘三鱼’即是鲥鱼、刀鱼、鮰鱼;‘两头’指的是拆烩鲢鱼头、蟹粉狮子头。石少侠,胡女侠,你们都尝尝。”
石铁在应天府(南京)吃过鲥鱼,知道它的美味和珍贵,尝了刀鱼和鮰鱼,滋味另有不同,鲢鱼头和狮子头也是肥美香浓,不由得大快哚颐,连呼过瘾。
“石少侠,你悠着点吃,还有一道镇江名菜‘红烧羊肉’没上来呢。”马回回笑着说道。
石铁奇怪的问道:
“红烧羊肉?烤全羊我都吃过,但还没听说‘红烧羊肉’成了名菜呢。”
周管家笑道:
“我们镇江的‘红烧羊肉’与众不同。这里的羊肉都是产自镇江东部的东乡,东乡羊肉以‘红烧羊肉’最好吃,其肉质细嫩,肥而不腻,可以养胃补虚。东乡羊肉从选料到烹制直至加工羊肉的火(豆秆烧的文火),都十分有讲究。因为主料选用的是当年的本地山羊,而这些山羊又是吃田边、堤岸、山丘上的青草长大,肉质不腥不膻,产量不大,所以显得特别珍贵。秋末冬初正是羊肉肥美的时候,走在镇江的大街小巷上,便很容易闻到阵阵扑鼻的浓香,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东乡羊肉的味道。”
说起镇江美食,周管家滔滔不绝,如数家珍,听得石铁眼睛都直了。等到一大瓷盆东乡红烧羊肉端上桌的时候,看着那红颤颤,香喷喷的大块羊肉,不由得石铁食指大动,口水狂吞,迫不及待的用筷子夹了一大块,放进口中猛嚼。果然是热热的,烫烫的,香香的。吃得他连连赞叹:
“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羊肉!只是美中不足,要是有烧刀子就好了。”石铁喝不惯镇江花雕,觉得不过瘾。
“对头!大块吃东乡羊肉,大碗喝洋河美酒,那才叫过瘾!”艾能奇推门进来,他下午忙着去扬州与车行掌柜洽谈,直到此时方归。
艾能奇在小二端过来的椅子上落座,一拍掌,说道:“对了,老回回,石老弟酒量很好,还是换烧刀子吧。这镇江丹阳封缸酒,红了关羽脸的传说虽然好,酒也果真不错,但是喝起来不过瘾,软绵绵的像江南女人。”说罢哈哈大笑。马回回看了看胡玲,瞪着眼喝骂:
“小艾子,放肆!”
艾能奇这才警醒过来,站起身连忙向胡玲道歉:
“对不起!我说的是江南女人,跟胡女侠一点干系都没有。你可别往心里去,我们粗人说话没那么多讲究,请胡女侠原谅我粗鲁。”
胡玲笑道:
“艾将军,请坐下。我们家老爷也经常嘴里吐象牙的,我都习惯了。你们随便,我不介意的。”

大家见胡玲说得有趣,俱都哈哈大笑起来。
艾能奇对石铁说道:
“扬州车行那边都搞定了,五万两银子买他们三百辆车马,连鞭子都交给我们,三天后交货。赶车的伙计正在从难民中选拔,看来也没有大问题。”
马回回笑着喊道:
“小二,上两坛没开封的洋河曲酒,庆贺万事遂意。”
小二答应一声噔噔噔下楼取酒去了。
艾能奇把桌上剩下的半坛封缸老酒端起来,咕咚咕咚喝了个罄尽,擦了擦嘴边的酒渍,笑道:
“这镇江老酒解解渴还是不错的。”
“洋河曲酒来喽——”小二抱着两个酒坛子噔噔噔噔的小跑着上来,将酒坛子放在桌子上,拍开坛口上的封泥,把酒倒在五个大海碗中,说了声:
“各位请慢用。”然后站在门口伺候着。
艾能奇和石铁马回回都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说道:
“好酒!这才算是酒。”三人都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周管家端起酒碗抿了抿,皱着眉头苦着脸说道:
“我还是喝封缸老酒吧,这酒太冲。”
胡玲用小巧的鼻子嗅了嗅酒的香气,慢慢的品着,一小口一小口的也将那碗酒喝光了。周管家看得眼都直了,石铁三人酒量甚豪,周管家还能想象得到,没想到的是胡玲一个小姑娘,竟然也有这么好的酒量。
小二见多识广,赶紧给四人在大海碗里倒满洋河曲酒,一时间满屋子都是洋河酒浓浓的香气。
一会工夫两坛子洋河曲酒就见了底,小二瞪大了眼睛心道:我的娘也,这可是二十斤白酒呀!四个人每人喝了五斤,怎么都不见醉态呀?
艾能奇喝得痛快,将腰间的宝剑挂在衣服挂上,把外面的袍子也脱了下来挂好,脸上红通通的,说道:
“上次石老弟在山寨没放开酒量,今天我们好好痛饮几杯。”
马回回道:
“老朽可不能再喝了,你们年轻人身子壮,自己喝吧。”接过小二递过来的极品龙井,慢慢的品着。
艾能奇石铁和胡玲则是酒到碗干,转瞬间又喝了一坛洋河曲酒。艾能奇脸色更红,胡玲雪白的脸蛋仅仅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霞而已,石铁则是面色不变,谈笑若定。
站在衣帽架上吃过竹虫的血灵子忽然飞到石铁肩头,张嘴说道:
“我也要烧刀子。”
“我也要!”血缨子也飞落在胡玲头上跟着嚷嚷。
石铁无奈,只好把坛子里的白酒倒了两小瓷盅,放在窗台上,任两鸟自己去喝。
血灵子在酒盅里用尖锐的铁喙呷了几口,说道:
“够劲,不够味。”
石铁斥道:
“有酒喝还不闭嘴,还挑三拣四的。”
胡玲微笑道:
“血灵子,是不是嫌酒里没有毒,喝起来不过瘾哪?”说着,从石铁的那只背囊里取出那瓶百年毒蛊泡出来的毒酒,给它们的酒盅里都滴了两滴,血灵子闷头喝酒,这才不吱声了。
艾能奇马回回周管家看得有趣,惊异于石铁带着的鸟儿的奇异,长这么大还没有听说过鸟儿喝酒,还非得毒酒才喝。
——“咚咚咚!”
“有人来啦!”血灵子大声叫着,提醒石铁。
站在一边伺候的小二推开门,见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头,提着一副乌木做成的鼓板,拉着一个年轻女子站在门口。不无惶恐的问道:
“各位老爷,要不要听听小曲以助酒兴?”
石铁看那女孩子年龄刚刚十五六岁,穿一身八成新的淡绿色长裙,身子虽然单薄,却长得清秀水灵,两只大大的眼睛羞怯的溜了大家一眼,便低下头,把弄着怀里的一只琵琶不做声。
艾能奇看了看胡玲,见胡玲没有反感的表示,便说道:
“小二,叫他们进来,搬两把椅子给他们坐。”
老头连连弯腰道谢,和女孩在椅子上坐下,说道:
“不知老爷们喜欢什么曲子,小女芙儿会唱苏州评弹,曲子也会不少。”
周管家说道:
“那就先来一曲苏东坡的《念奴娇》吧。”
那芙儿调了调琵琶弦子,十指飞动,琵琶丁冬弹了个前奏,和着曲调张口唱道: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一曲唱罢,众人鼓掌称赞,尤其是周管家和马回回都摇晃着脑袋,跟芙儿词曲相和,十分陶醉的样子。
石铁艾能奇则大眼瞪小眼,对芙儿的吴语莺声根本没听懂,只觉得芙儿歌喉婉转,曲调柔曼,动听得很。
石铁问道:
“芙儿姑娘,你会不会唱《蝶恋花》?”
“大爷要听那位大家的《蝶恋花》?”芙儿抬眼飞快的扫了一眼石铁,问道。
“我先写出来,你再看着我写的词来唱,好吗?”
“好的,请大爷填词。”
石铁接过小二递过来的纸笔,唰唰唰的在纸上写了一首毛老人家的《蝶恋花-答李淑一》
周管家原本是饱学秀才,作诗填词是拿手活,但也没有见过文才如此飞扬的人物,简直是立等可取。接过来一看,连连击案叫绝:
“好词!好词!有气魄,有文采,简直是大家手笔。”递给马回回和艾能奇看过,两人也连声道好。他们可不知道这首词是石铁完全抄袭之作,就连胡玲都被他给蒙了。
芙儿接过那首词看了两遍,看了石铁一眼,赞叹道:
“这位老爷文思敏捷,小女子衷心佩服!”又默默沉思背诵一遍,然后不再看词稿,曼声唱道:
“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扬、直上重霄九。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
石铁这回拿着自己“填词”的大作,再听芙儿唱的时候,就能品出来评弹的韵味来了,真是歌喉圆润,曲调轻柔婉转,低处如泣如述,高处振聋发聩,响遏行云。与现代唱的评弹《蝶恋花》虽然有许多不同,却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由得击掌叫绝,让胡玲赏芙儿二十两银子。
胡玲刚要取银子给芙儿父女,猛的包厢房门被踹了开来,忽忽拉拉进来个人。
周管家看了看为首的三个人,道了声:
“坏了,麻烦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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