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梦好难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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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疼么?”
啊呀,是啊,居然不痛了!
我摸着自己的朝天髻,惊喜异常——这根发带竟能起到很好的保护作用!而且刚系上时不觉得,现在竟渐渐有阵阵清凉从发间透过,让我肿痛的双角根部不那么灼热了。
“这根破带子真神奇!”
韦理剑眉微挑:“破带子?莫不成你还真把它当俗物了?这可是用天山墨蚕所吐的冰凝丝结成,韧性极好刀剑难断且不说,还有镇静伤口清明神智之效……”
“刀剑难断?那做成衣服岂不就是一件护体宝甲刀枪不入?”
他摸摸鼻子:“没戏,且不说这蚕丝珍贵数量稀少,它还有另个弊端,不能互为经纬线,两线交结的话,交织处便融化结块后变脆,若要织成布匹必须用老蚕所吐的母丝做纬线,但母丝长度只有寸许,因此这蚕丝虽然质地坚韧,却只能织成带子、绳子。”
啊呀,真可惜,我还真以为这世上能有刀枪不入的软甲宝衣之类的呢。
韦理轻笑,自行带上他的玄色乌金冠,别上墨玉簪,男人弄头发,举止间竟有一种别样风情,我抱着牙牙看美人,不由得出言耻笑:“狐狸,你肯定是少女杀手,瞧你梳髻梳得那个麻利,肯定没少找女孩子练手!”
他不以为意的淡淡答道:“是啊,讹珑妹妹经常求我给她梳头……”
什么姐姐妹妹的,真看不出来,这个心狠手辣型的韦狐狸竟然喜欢给女人梳头,真是好贾宝玉啊!
坏笑着问道:“唉,那你是不是也有别的嗜好,比如说……那个吃女孩子嘴上胭脂之类的……”
他转过头来,正色道:“好主意!”
我狠狠的剜了他一眼:“难怪你娘经常责骂你,男子汉大丈夫,应有经世之才、存入世之志、立平定之功,像你这样一心沉迷脂粉之中,每天梳头取乐,不挨骂才怪!”
他表情严肃地回答:“我娘才不为这种事责骂我,她倒常常告诫我说,不能征服女人,怎能驾驭烈马?若想扫平天下,须得安定后宫……后宅!”
一口血险些喷出来,这什么鬼家庭教育!
“小小年纪,就心心念念贪恋美色,真是不学好……”
“男人好美色原本就是正常,若是没有美色当前,多少战士连打仗的斗志都没有!”韦理拧起他的眉毛,蜜色面庞上满是不屑:“在我们部族,男子十三、女子十一便可成婚,而且不似汉人迂腐,婚前也可以自由交往,能征善战的英武男子才是美丽少女倾慕的对象,这与男人好美色不是一样道理么?”
“那你……那你也娶妻了吧?”
我突然结巴了一下,咦,我怎么结巴了?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狐狸的婚事与我何干?
韦理居然也结巴起来:“我,我这次出走的直接原因,其实,其实就是因为家里逼我成亲……”
不是说男子十三便可成亲么,你老人家现在起码十五六岁了,难道是反抗封建包办婚姻,所以愤而出走?好奇心大作,一个劲追问。
韦理含含糊糊遮遮掩掩的告诉我,原来他喜欢的是那位什么讹珑妹妹,而家里非让他娶什么野姐姐的……
说到他的讹珑妹妹,韦理的语气突然温柔起来,眼神也闪烁波光,脸上还不自觉地带上了笑容:“讹珑是我们部族最漂亮的女孩,她泼辣、聪明,歌声就像百灵鸟一样动听……”
听一个男人在你面前夸耀别的女孩漂亮,虽然我这身体还是个幼女,但我那历经沧海桑田的老树皮心灵却有些吃味了,好歹我前世也是美女一个,结果转个世变成了头上长角的怪物,然后还要坐在这个狐狸面前听他对别的小美女的赞美!
韦狐狸那边还在滔滔不绝地倾诉对他小情人的绵绵思念,突然话锋一转扯到讹珑大美人的歌声上,一个劲地夸她的歌喉,我实在忍不住,打岔道:“唱歌嘛,唱歌而已嘛,草原上的人个个能歌善舞,谁一张嘴都是金嗓子!”
他歪着嘴笑,眼中的耻笑毫不加掩饰的:“可不敢听你唱歌,上次拉个奚琴就能引来只夜帝,谁知道你一唱歌会唱来什么……”

愈发恼怒,爬起来,张嘴就想唱胖梅朵教我的摇篮曲,转念一想要把这家伙震住,得来点特别的,好歹我也算一名穿越人士,不在古代普及一下现代音乐和流行歌曲,那实在有损起点千千万万的穿越者们的形象!
考虑到韦理是李煜的粉丝,上次生病时还不忘记吟李后主的词,我投机取巧地选择了一首邓丽君的《虞美人》,甜甜润润地唱道: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刚唱得第二段,耳边却响起一阵幽咽悲凉的管乐之声,却是韦理手抚那支碧绿竹笛——呃,应该不是竹笛,因为他是竖着吹的,后来我才知道,那叫筚篥,也被称为笳管——我唱的几多愁走甜歌路子,歌声中尽量地缠绵甜美,但韦理吹出来的曲子却颇有些沉郁悲凉但又不失哀艳,竟是更合李后主的原词风韵。
索性停下来,吹起了口哨,与韦理筚篥相合,一高一低、一来一往、一清亮婉转一沉郁缠绵,竟配合得颇为默契。
一曲吹毕,韦理放下手中筚篥,愣了一会儿神后轻叹一声:“好久不曾这样痛快吹奏了……我娘最讨厌我**这些丝竹管弦……”
看来古人还没认识到素质教育有多么重要,学点琴棋书画提高艺术修养有何不可呢?
一说到自己的母亲,韦理的黑眸便暗淡了几分,他微微扯动嘴角冷笑道:“你不是说过么,望子成龙而已……其实我,我家是部族里的大户,我娘希望我将来可以成为族长,统一我们分散的族人,她每日督促我我习文练武、学习谋略,一心让我成材……但偏偏我性子惫懒,又爱热闹,最喜之事便是吹笳弄琴、丝竹歌舞,其实我不是一个成大事的人,可一生来便背上个天大的担子……”
看着这少年心情益发低落下去,我赶紧轻咳一声,出言安慰:“不要这样说,人人生来都有责任,连天地万物都有责任,鸟儿的责任是要唱歌,火的责任是散发光和热,我的责任是当你的灵魂之师,指点你这只迷途的羔羊……不,色狼!”
韦理先是微笑后来苦笑,我继续滔滔不绝。
“既然生而为人,更是要担起自己的担子走下去!而且我觉得你绝对是一个可成大事的人,因为成大事的人都必须心思细密心狠手辣,你看你,既好血腥又够狠毒,心肠又冷又硬,杀人不眨眼……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从这方面来看,你绝对是有成大事的先天条件的……”
韦理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开始抽筋:“虽然我觉得你是在损我,可我还是认为你说得很有道理……”
我哈哈一笑:“狐狸,先不要管以后要成什么大业做什么大事了,开春雪化前这几个月,就咱们俩人住在这小毡包里,我们的责任就是把这几个月过得快快活活,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回家后再按你娘意愿,当个好族长去……”
韦理两眼突地放出光芒,重重点了下头,充满希冀地问道:“除了口哨,你还会什么?”
“哼,我,我是谁啊,狼牙豁阿啊,我会得可多了,光跳舞我就会十几种……”
“不信!”
“不信我跳给你看,但你得给我伴奏,我跳了你必须得跟我学,不能白跳……”
“你跳的什么?萨满巫师的祈神舞么?”
“胡说!人家明明跳的是肚皮舞!起来,跟我一起跳探戈……”
“当心踹了锅……”
“羊都被你吓得不出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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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他性命垂危,微烫的手心紧握着我的手腕,我将脸凑近,才能听清他气喘吁吁含糊微弱的语句:“我…这一生…最……最快活不过…最轻松不过的时候……便是…便是在狼洞的日子……若能…重来……让时光……停在那刻……最……最幸福……最完满……”
最幸福不过,最完满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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