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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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贵为张府大小姐,天师之徒,这等屠狗之朋,还是好!”展护卫又冷冷地开了口。
我大脑飞速地运转,周怀政当时倒是给我伪造好了身份,可我一直担心他一失势,我的身份会不会败露?但听展护卫的话,似乎他还是不清楚我的来历,并不知道我只是一个从青楼走失被卖进宫的小丫头,压根不是什么天师的徒弟张美的孙女。莫非这位便宜老爹张承值怕上面一块儿怪他个欺君之罪,所以干脆做戏做到底?
要说这几日我那位瞎眼的娘亲对我的表现,真的是舐犊之情殷殷切切,这几日听张府丫头婆子们的八卦,似乎张家大小姐幼时在元宵赏灯会上失踪的,当时大家都以为被人贩子拐走了,因此张夫人连哭三日,一下将眼睛哭坏了,后来才听说是天师赐福,将小姐给收去当徒弟了,而凌月这名字都是天师给赐的……若不是有这信念支撑着,张夫人的身体早就垮了。
却听便宜老爹张承值轻咳一声:“小女生性顽劣,可能喜好交些江湖中的朋友,还请展护卫多多担待……”
展护卫还是直盯着我,把我盯得心虚得低下头去,半天听他冷冷地回答:“我担待倒不是问题,就怕刘圣人处无法担待,若让官家知道天师之徒混迹于酒馆青楼,只怕更会惹怒天威……”
也许,大概,可能他们还是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吧……那么这次小太子派我出宫去探视周怀政,大概是怕我传递消息,所以干脆把我扣在了张府家里,现在周怀政已被行刑,才再把我宣进宫?——我从来也没面对过这么复杂凶险的局面。真真是一头雾水,反正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忍不住又瞟了一眼我的便宜老爹,他倒是神色正常自然,演技真是相当地妙啊。
到得东华门外,展护卫下马车去与守门侍卫办进宫手续,就听得那便宜老爹低声对我说:“姑娘在宫内,自己万事小心……内人……你娘,还等你回来看她……”
他说话时,眼睛并没看着我:“她当年日日以泪洗面,总自责是自己弄丢女儿。身体眼见着就慢慢不行了……我便编个瞎话来哄她,这才让她有精神头熬过这几年,周大官当日提出这主意,却正中我下怀,本也是有自己的私心所在,她这两日是真地高兴,刚才还叮嘱我让你下月再请假回家看她……凌月。不论以前如何,你现在就是我们的女儿,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咬死这一点……”
在幽暗的车厢内,我看着他有些憔悴的脸,心中感慨万分,虽然给我认亲此事真的只是周怀政的一个计策,但眼前的这位便宜老爹,却让我有了流泪的冲动。不仅仅是为他夫妻情深爱笃,为抚慰妻子不惜撒此大谎,还因为他那一声凌月,让我勾起无限怀念。曾几何时,我因为自己的冒失与冲动给我的家人带来那么多伤害,也许冥冥中让我回到千年前,正是让我重做一次孝顺女儿吧。
我站起来,对着他福了一福,说道:“还请爹爹保重身体,若有机会,女儿定常回家看看。”
这一声爹爹,我是真心喊地。
我们从东华门角门入宫,绕过皇上议事的承明大殿和东西两排朝房。沿花廊西行,穿过前苑,直绕到资善堂的竹林外。
展护卫训我自己耽误了时间。因此不用休息了,直接进去侍候太子读书,而他去官家和圣人处应差。

眼见他走得远了,吐出舌头来,对他的背影做个鬼脸后才转身向竹林内跑,但进得资善堂内,却见四处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转了两圈还没找见人,看到桌上放着些胭脂糕,这北宋人
习惯一般是一日两餐,我从今天早晨跑到现在,折腾肚子里正饿着呢,既然太子偷懒没来上学,正好我先填饱肚子。
抓起几块糕往嘴里塞着,可这糕点毕竟有些干涩,吃了两口竟噎住了,翻着白眼在屋里团团转着找水喝,正着急呢,一个白剔花瓷盏递到我面前:“少喝点,顺顺气……”
接过来便灌了一大口,噎得更厉害了,一个手掌在我背后轻轻拍着:“怎么这几日不见,益发毛毛燥燥像个猴儿了……”
我好不容易透过气来:“殿下,你属狸猫的么,走路连点声音都没有……”
他微微一笑,接过我手里地茶盏,顺手便喝了一口。
“咯!”我打了一个嗝,赶紧去抢他的茶盏:“唉,这我喝过了,你不要和我喝同一杯……”
“这有何不可!”他还是那般温和,微微笑着说。
我一愣,继续抢:“不好不好,让人家看到,我又得挨骂……”
“没事,就当你帮我试茶了。”
他端起茶盏,站到窗前,午后阳光下竹影婆娑,给屋内带来阵阵清凉。

我站到他身后,小声说:“殿下……”
“没人时应如何称呼我……”
头疼!这死小孩,真拿他没办法!
“益……哥哥……”我无可奈何地叫他,天哪,我可是比他大好多岁的姐姐呢,结果被逼着对这小屁孩喊哥哥,长得像我驿哥哥就能这么占我便宜么。
他转过身,微笑着拍我的头:“乖,真乖……以后没人时一定要记得,都得这样称呼我……”
突然有种错觉,觉得我是当年的张小七,每当它陪我偷了次东西或成功吓唬了别人后,我也是这样拍它的头,夸它乖,真乖……
这小太子把我当宠物养呢么?看看他的眼神,还真有那么点看宠物的意思。
“益……哥哥今日不应该是去陪官家去后苑种菜么,怎么自己在资善堂逗留?墨茗他们去哪里了?”
他眼神突然变暗了:“你出宫后,官家宣旨,责我结交佞臣,罚我在资善堂内思过,身边自然是没人伺侯的……”
“原来太子殿下做错事,也一样得挨罚啊,不过这罚得也太轻了点,只是思过而已,还有吃有喝地,这要是在民间,少说得来一顿竹笋炒肉!”
“竹笋炒肉?”
他睁着一双小鹿似的毛茸茸的眼睛温和地看着我。
我用嘴呶了一下,指指窗外的竹林:“用那竹枝子,抽**,可不就是绣笋炒肉了……”
他一幅恍然大悟地样子,但转瞬又沉默了,半天才又说道:“我倒愿意让官家罚我竹笋炒肉,而不是这样对我不理不睬……若那样,我还能当面问问,周家哥哥如何就成了佞臣了……”
那一直温润如水的少年,突然显出不符合他自身年纪的沉重感:“周家哥哥,他走前可还有何话留下……”
我心头一跳,我是不是应该趁这个时候,提出让我离开皇宫呢?也许他会看在周怀政的悲剧收场上,放我远离这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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