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帝王家(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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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这几个月里,我灵敏的八卦触角早就捕捉到过楚故事,当初宋太宗赵光义将弟弟赵光美治罪,只有赵元佐为叔叔鸣不平,后来还一怒之下得了严重的失心疯,以至挺刃伤人、纵火焚宫,最后,一位极有希望继位的皇长子被废为庶人。当初听到这故事时,我真是不胜唏嘘,直感叹这元佐王爷只怕史上最有血性重亲情的一个王爷了——却不曾想到,原来他会突然发疯,却是被鬼上身了!
真宗对自己的这位哥哥倒是一直挺关注的,虽然楚王现在基本不理政事,但昨天观稻,也特地把他也留在宫内乐呵乐呵。
啊呀,这恶鬼王爷赵德昭被紫微护体的太子给反弹了出去,是不是又捡了个现成的便宜,直接附到楚王赵元佐身上去了?
小武已经不耐烦了,对着我发号施令指手划脚:“你快些,那恶鬼最爱上离魂之体,而且他被困在锁魂阵中这十几年,攒了这么久的冤气,只怕是很难对付呢!”
我赶紧跳起来,在他的指点下,咬开自己的中指,先在他指出的几块地砖上分别滴上自己的指血,最后又在那赵德照的灵位上用指血点出北斗七星的图案,把我疼得呲牙咧嘴,连连追问他这真的有用么。
“聊胜于无吧,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武曲,不是钟馗!”
我含着手指一脸悲愤,原来这家伙自己也没实验过,就这么给我瞎弄,反正受疼的不是他!
小太子一直紧张地跟着我跑来跑去问我在干嘛。我忙着跟小武交流没空跟他解释,现在方能对着他瞎编:“我不是张天师的徒弟么,那个……自然是做法抓鬼,对。抓鬼……”
小太子看着我满脸崇拜:“凌月你原来真是天师之徒啊……”
不知何时,窗外一点月光全无了,明明是黎明前刻,天色黑得却似墨一般。浓重得似乎能将一切都吸进去。
空旷的殿内平地里卷起一阵阴风,凉嗖嗖地吹得人直发毛,殿门突然当啷一声被推开,不住地摇晃,嘎吱嘎吱地响个不停,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每一步都走得非常沉重,像是要走到人的心尖上一般。
我和小太子挤在一块儿籁籁发抖。呃,那个,当然我是不怕鬼的,我,我只是在安慰小太子嘛,要不他一个男人吓得发抖,我若不抖抖,他多没面子……
一个人影极缓慢地从大门处走进来。穿着白色的寝衣,手提一把青锋剑,面色惨淡,目光发直。正是白日里酒筵上见到过地楚王赵元佐。他立在殿前。举起手中青锋剑。咬牙切齿阴森森道:“贼丫头,念你救了本王。本王刚才饶过了你,你为何还要练阵把本王逼回来!”
我咽了口唾沫回答他:“赵德昭么?你别给脸不要脸,姑奶奶我能放你,也就能再把你困住!你骗姑奶奶这笔帐,姑奶奶还没跟你算呢!你速速离开楚王,乖乖回到灵位上去,惹火了姑奶奶,小心姑奶奶打得你元神俱灭!”
他咧嘴惨然一笑:“我一介暴死冤魂游荡人间三十余年,这日子很好过是么,待我报了仇,元神俱灭才是解脱!”
“冤孽害人之心始终不死!”
殿外传来动静,被这鬼王爷一闹,已经有不少内侍护卫将万寿殿团团围住,侍卫展真守住了大门,还让人在殿外将大殿门窗全部关起来,显然是不想让外面的人能够看到殿内情形。而后又涌进来一群人,是刘圣人搀着真宗,还有肃王赵元俨等皇室中人,其中有个道士很是打眼,明明是满头银发、白须飘飘,但却面如冠玉目似朗星,头戴上清芙蓉冠,身著赤色氅衣,手持七星桃木剑,脚踏八耳麻鞋,穿得跟个红袍老祖花冠大公鸡似的,在这等逼人情势之下还愣吸引得我多看了几眼——刚才开口说话的正是此人!

“管归真,你当真是多管闲事,我家家事,你又来搀和什么!”那鬼王爷凶狠狠地说道。
那个被叫做管归真地老
理他,而是把目光放到了我身上,两只眼睛跟X光似把我了几遍,我挺挺胸脯扬扬头,把他给瞪了回去,心想我虽然是半魂之体,那也不是妖怪,不怕你这个老道士。
那边刘圣人却看到小太子和我站在一起,颤声喊他快过来,小太子看看我又望望他父王母后,脚步踏出了一步又缩了回来,摇了摇头躲到我身后。
那老道却与此同时把视线投向了我头顶,小武正飘在上面,我和他同时都是一惊,这老道士竟然似乎是能看得到小武的,莫非真是有些本事?
待他将眼光移下来,又已经面色沉静如水了,对着神色凄历的鬼王爷缓缓说道:“冤孽,在贫道的七星锁魂阵中困了十三年,莫非还不成悔悟?”
鬼王爷呲牙一笑:“悔悟?不让赵老三家死光,本王绝不罢手!”
“大哥!”宋真宗在老道身后发出一声悲痛的呼唤:“你到底要如何,已经死伤这么多人命,你还要怎地闹法!当初是太祖传位于父王,这夺位之仇你如何可算到我等同辈弟兄身上!”
“住嘴住嘴住嘴!”那鬼王爷突然焦躁起来:“本王何时埋怨过父皇将皇位传于光义皇叔,但赵老三坐在皇位上老觉**不稳,对我先皇一族大加戕害,先逼我自杀,后又将我德芳弟弟害得魂飞魄散,最后又害死了光美皇叔!为了传位给你们老三家,你那贼父皇可曾对我们心慈手软!”
真宗颤声说道:“德芳真的是暴病身亡,并非被人害死,皇兄你真的误会了啊……”
“胡说!德芳身体向来极好,怎会突然暴病身亡?!我在奈何桥旁守了两年,上穷碧落黄泉,都不曾找到他地魂魄,若不是被你们用妖术弄得魂飞魄散,怎会如此!”
鬼王爷睚眦尽裂,作势就要向人群扑去,刘圣人惊呼一声,护到了真宗前面,管老道大袖一舞桃木剑一挥,将他挡了回来。
他摔到地上,抽搐了一阵,冷笑道:“元侃,你这击鼓娘子对你还真是情深义重,上次若不是她为你挡了一刀,你早就已经没命了……”
刘圣人突然向鬼王爷跪了下来,满眼泪光,声音哽咽:“德昭皇兄,可还记得三十四年前我们几人青春年少,常在韩王府内对酒当歌击鼓为欢,当时我乃一介江湖卖艺女子,与元侃相知相守,旁人皆骂我以色事人攀龙附凤,唯有你对我说,人生一世交真心知己最为难得,何苦在乎世人眼光……”
鬼王爷有些默然,半天问道:“这乃我赵家家仇,但当年不曾料得伤及弟妹,并非德昭所愿……”
真宗极为怆然地说道:“拜皇兄所赐,那一刀正中娥儿太阴之府,想我与她苦熬十余年方能结为夫妇,却不能有我们共同的孩儿,此乃我一生最大憾事……”
站在我身边的小太子身体摇晃了一下,我伸手过去在背后撑住他,这话想来已经极严重地伤害到了这个视父为天的孩子,他的存在其实并不是父亲的骄傲,而是生命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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