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比武大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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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三十六名即将受封的骑士迎着火红的朝阳走出了圣比阳大教堂。他们的亲朋以及达尔兰地的达官显贵和佩戴着金色宝剑的圣徽骑士们聚集在梵卡露斯宫的小御座厅里,等候着这场神圣的授剑仪式的开始。
在侍从洪亮的通报声中,肋悬长剑、一身骑士装束的巴雷西国王和其他王室成员以及伊达尔斯皇太子走进了金壁辉煌的小御座厅。号角齐鸣,那些光荣的勇士们跪倒在铺着红色地毯的台阶之下。三十六颗激动的心脏振荡不已,无限的庄严与骄傲写在他们微微泛红的脸上。人们屏住呼吸,热切地注视着那个英姿挺拔的年轻君主。
国王缓缓走下台阶,用他那把至高无上的宝剑分别在每一位骑士的双肩和后颈敲击了三下,并亲自将圣徽宝剑悬挂在他们的腰间。金色的阳光里,三十六名骑士朗声宣誓。随后,侍从们将金色的盔甲和马刺摆在他们面前,大门之外,国王钦赐的白色战马整齐地排成一排,用不时撩动的马蹄和阵阵清啸迎接它们的新主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轰然抬起,又一批伟大的武者加入到了圣徽骑士这个光荣的队列当中。
巴雷西国王站在圣徽骑士的队列之前,高贵的目光环视了一下在场的人们。“我感到欣慰。站在我面前的骑士们,他们拥有坚强的、佩戴着伤痕的身体,拥有永不放弃、越挫越勇的眼神,拥有不为威武所屈、不为富贵所惑的忠诚、正义之心;我同样感到荣耀。因为我们的王国拥有着这样一批德者和勇者。现在,我有几句简单的话要说,希望你们认认真真地听清每一个字。今天,就在刚才,当你们接过圣徽宝剑的同时,荣耀已成为过去。从今往后,你们需要做出更大的努力和牺牲,庇护善良的人们,在强敌面前勇敢地战斗,坚持正义,忠诚职守,撑起圣徽骑士这个意味深长的头衔,撑起达尔兰地王国的一片天空。从这一刻起,所有人都会注视着你们佩剑上那枚闪闪发光的、记录了前人赫赫功勋的徽章,如果有一天,你们违背了今天的誓言,辜负了王国的使命,当着我们的贵宾,诺曼帝国的伊达尔斯·埃塞尔皇太子殿下,我以达尔兰地国王、军队的元帅和这个王国的最高骑士的名义发誓,我将毫不留情地折断你们手中的佩剑,剥夺你们的骑士头衔。”
伊达尔斯神情冷漠地挑了挑眉毛,而在场的人们都清楚地听懂了国王这段异乎寻常的语言背后那坚定而深刻的含义。玛丽安娜太后不由轻轻皱了皱眉头。
田园用崇敬的眼神凝视着巴雷西国王,柔情如同洪水一般淹没了她的心,令她感到一阵惶恐和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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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梵卡露斯宫以北的骑士演武场里旌旗招展,战马嘶鸣,无数身披战袍的骑士和衣着华丽的贵族男女将演武场装点得格外绚丽。盛大的比武大赛即将在这里拉开帷幕。
骑士演武场总占地面积约在三万平方米左右,以砾石和桦木建造而成的阶梯状看台和锦宇华盖的包厢圈起一片椭圆型跑马场。跑马场周边围着拉有锁链的金属栏杆,八个角门通向看台下方的骑士更衣室和场外丛林般的拴马桩。主席台设于看台西侧的正中央,装饰着金属和皮革的紫色华顶下流淌着闪闪发光的金色流苏,汉白玉围栏上缠绕着蓝白黄相间的三色缎带。绣金的红色帷幕向两侧高高挽起,里面设有豪华而舒适的座椅和摆放着各式水点、饰有金银两色桌裙的长条桌。两道雕刻着巨大的太阳型徽印的青黑色金属大门位于主席台下方,直通王室成员和为其他地位尊崇的大人物们准备的更衣室。更衣室内装饰着油画和雕塑,并配有长短不一的宝剑以及不同样式和尺码的盔甲和骑士装束。走进更衣室的人会在侍从的服侍下更衣并挑选佩剑,而衣物和佩剑在使用完毕后则将作为王室的馈赠之物被**梵卡露斯宫。
演武场在平日里是王家护卫队军官们习武和操练的主要场所,在一些特殊的日子里,这里也将作为有王室参加的重要活动的举办地。每年圣徽骑士授剑仪式之后的比武大赛都是在这里举行的。
与九月由国王发起的为期三天的比武大赛相比,圣徽骑士授剑仪式之后的比武大赛则更具有庆祝的性质,其规格也更高。血淋淋的伤亡事件很少出现,参赛者更愿意在国王以及自己最为心仪的女士面前展示精湛的武功和宽容、谦逊的骑士风范,获胜者基本奉行了点到为止的不成文的规则,而落败者也极少继续死缠烂打,使得自己颜面尽失。活动的出席者包括王国的高级军官、著名的骑士和身份显赫的贵族们。无论是观众还是参赛者的名单都须经王公大臣的审核,并由国王最终签字。因此,到梵卡露斯宫的骑士演武场观看比武大赛已经成为了上流社会贵族们地位的象征,而参赛者更是把这样的机会看作是一种非常值得炫耀的荣誉。平民是没有资格参加这一活动的。但他们会在这一天纷纷走上街头,以自己的方式庆祝新的圣徽骑士的产生,同时利用各种渠道努力探听比赛的进程和结果,并以消息的迅速和准确为荣。
今天的比武大赛又与以往有所不同。诺曼帝国的大位继承人将出席这场活动,而在例行的比赛之后,两个国家将各自派出三名骑士,进行马上剑术、枪骑战和徒步剑术的比试,比赛的结果则会直接决定一位达尔兰地骑士的生死。两天以来,梵卡露斯宫舞会大厅里发生的事情已经传遍了首府那比城。有人担心,有人愤慨,也有人严阵以待,这使得这场原本激动人心而不失欢愉的盛事增添了不少肃杀的气氛。
数十支龙号吹响了,激昂的鼓声在演武场四面八方震荡开来。到场的人们纷纷站起身,国王陪同着伊达尔斯皇太子,在王国要员和大贵族的簇拥下登上了主席台。穿着一身华丽宫裙的苏晴被以权谋私的田园拉在自己身边就座,这位集美貌和荣宠于一身的贵族小姐很快引发了男人们的啧啧称叹和女人们火辣辣的目光。
“多盛大的场面啊!”苏晴张着一双贪婪的眼睛悄悄对她的朋友说,“简直就象是在小说和电影里一样!”
“不过最好不要有什么跌宕起伏的情节才好。”田园心中仍然记挂着国王与伊达尔斯的那个约定,“我需要一个直接了当的大好结局。”
主席台上的人们纷纷落座,掌旗官在获得了国王的示意之后挥起了手中的大旗。鼓声再次响起,随同着刚刚受封的三十六名圣徽骑士的盛装出场,隆重的比武大赛正式开始了。在接下来的近三个小时里,威严的开场式、精彩的单兵格斗、扣人心弦的队列拼杀一幕幕豪情上演;灿烂的盔甲、飞扬的铁蹄、雪亮的长剑和骑枪以及战马的嘶鸣和从勇士们胸膛里爆发出来的呼喝充斥着热气升腾的演武场,而骑士们谦逊的态度、谨慎的语言、在交战前后的致礼和攻击过程中的一收一放则将勇猛之外的骑士品质展现于在场所有人的面前。在这里,大地在这些矫猛的男人利器和身体的冲撞中震荡着,空气因观众们灼热的目光和冲彻云霄的呐喊与欢呼一次又一次沸腾起来。也是在这里,女人们毫不掩饰地向他们所喜爱的骑士抛投着手套、丝带以示爱慕之情,骑士们则将情人的信物缝在战袍上,或在获胜之后在全场的注视下向自己钟情的女人深深致礼。激战间自带有绅士般优雅的风范,豪情中蕴涵着浪漫的、柏拉图式的爱情。
伊达尔斯始终用一种倨傲而冷漠的神情观看着这场豪门盛会,在最后一场重甲骑士仪式般的对攻结束之后,他的眼中焕发出了炯炯如炬的光芒。
“真是激动人心,国王陛下。”诺曼的皇太子转向巴雷西国王,“现在让我们进入整个活动的最吧!事实上,我和我的骑士们都已经迫不及待了呢!”
“当然,皇太子殿下。”巴雷西微微一笑。
掌旗官再次挥舞手中的大旗,巨大的演武场逐渐安静下来人们知道,一场事关每个达尔兰地人荣辱的战斗即将开始了。
在一阵嘹亮而急促的军号声中,两名手持宝剑、身穿轻甲的骑兵驰入演武场,并在主席台下站定。
“对战者:诺曼帝国茵基·凯德骑士!达尔兰地王国丹尼尔·弗拉克里骑士!”站立于演武场周围的数十名报事官用洪亮的声音大声喊道。
看台上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助威声,两名骑士向主席台致礼后,丹尼尔·弗拉克里高高扬起了手中的佩剑朗声说道,“这把剑属于费奥南德·法约尔骑士!今天,我将代表这位无法出战的武者参加这场光荣的比赛,以示费奥南德·法约尔骑士不容置疑的勇气与尊严!”
更为热烈的掌声和助威声响起。伊达尔斯轻蔑地掀动了一下嘴角。掌旗官令旗一摆,两匹马径直冲向演武场中央。
八只铁蹄在跑马场上回转交错,两把长剑在阳光里翻动起如血的光芒。激战使人们屏住了呼吸,一些脆弱的心脏在隆隆的战鼓声中感到精疲力竭。
田园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赛场内这场窒闷的拼杀。与刚才演武般的比赛不同,眼前的场景弥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气息。她眉头深锁,内心中的焦虑和不安随着格斗的推进不断升腾起来。
“这可怎么办?”苏晴焦急地看着已明显落于下锋的丹尼尔·弗拉克里晃了晃田园的手臂,“再这样下去我们的骑士会输掉这场比赛的!”
战马再度交错,诺曼骑士似乎突然迟疑了一下,弗拉克里看准机会,双臂高举过顶,将手中的宝剑用力向下劈去。眼看着弗拉克里的上半身完全暴露在对手的进攻范围之内,田园不由大惊失色。而此时,诺曼骑士双脚用力一踏马蹬,整个身体倏地向前探去,长剑一挺,狠狠地插进了弗拉克里的小腹。人们发出了大声的惊呼,苏晴脸色苍白地死死攥住了田园的手臂。弗拉克里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试图将举起的宝剑继续砍下去,对手身体侧开,手臂回撤,血淋淋的利剑从弗拉克里的身体上抽出,顺势一扬,将王家护卫队军官紧紧握着宝剑的双手砍了下来。田园把头一侧,闭上了眼睛。弗拉克里的身体栽倒在马背上,战马驮着主人奔了一段后,死去的骑士摔落下来,鲜红的血水顺着白色的马毛不停地流淌着。
在死一般的寂静之后,看台上的人们发出了愤慨的议论声和喊叫声。巴雷西的脸色变得异常阴沉。“皇太子殿下,”国王用极其严肃的语气说道,“也许您的骑士忘记了,无论是您和我的初衷还是达尔兰地这场比武大赛的宗旨,都需要参赛者秉持高贵的骑士品质,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而且,我原本是希望请您参加一场隆重的庆典,而不是诺曼帝国和达尔兰地王国骑士之间的战争!”
“是的,国王陛下,当然。”伊达尔斯神色得意地说道,“我很抱歉由于茵基·凯德骑士的武功不精,以至不慎误杀了您手下的骑士。”
“您把那样的行为称之为‘误杀’吗?!”田园气愤地大声说道。
“公主殿下,”伊达尔斯面带讥诮地看了看田园,“如果您曾经学过剑术,您就会知道收放自如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另外,陛下,请恕我冒犯,”他转向国王,“我听说弗拉克里先生是一名王家护卫队的军官,不过从他今天的表现来看,我不免要为您和其他王室成员的安全感到担忧了。”
“您多虑了,皇太子殿下。”巴雷西轻轻扬了扬眉毛,“不过我依然感谢您的关心。”
伊达尔斯笑了笑。“那么,让我们开始接下来的比赛吧!”他大声说道,“我会派出我的亲兵首领——兰顿·希拉里先生。他同时也是诺曼帝国最勇猛的骑士之一。请原谅,无论是战争还是比赛,我一向都喜欢速战速决。而您一定能够了解,这当然不会违背我对达尔兰地王国的友好和尊敬。”
“当然,皇太子殿下。”巴雷西国王淡淡地说道。
“我会让希拉里骑士留有余地的。”伊达尔斯说道,“那么,您将派出哪位出色的骑士应战呢?”
“陛下,”伊达尔斯的话音刚落,王家护卫队统领斯塔伦斯伯爵已跨步走了上来,“卑职愿意迎战兰顿·希拉里骑士,恳请陛下恩准!”
“护卫队统领先生,”伊达尔斯看了看斯塔伦斯,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气说道,“看上去我对您手下的评价似乎令您感到非常不悦。”
“不敢,皇太子殿下。”斯塔伦斯说道。
“无论如何,我很高兴能够有机会见识一下您的枪骑战。”伊达尔斯冷笑道。
“请更衣吧,伯爵。”国王说道。
“是,陛下。”斯塔伦斯应了一声,既而向主席台一侧的台阶走去。
“统领大人!”当斯塔伦斯从田园身边经过的时候,田园忍不住站了起来,“当心……大人。”
斯塔伦斯看着公主那双充满了关切和期待的蓝眼睛,默默地鞠了一躬。伊达尔斯瞥了一眼目送护卫队统领离去的公主,一股无名的怒火燃上心头。他转过头对身后的麦阿伦伯爵低声说了几句话,后者随即离开了主席台。
束好金色铠甲,披上红色战袍,英姿飒爽的王家护卫队统领矫捷地跃上自己的黑色战马,接过侍卫手中的银色战枪。战鼓再次擂响,在上万人的注视之下,他昂然跃入赛场,与他的对手并肩立于主席台下。
“对战者:诺曼帝国兰顿·希拉里骑士!达尔兰地王国爱德蒙·斯塔伦斯骑士!”随着报事官洪亮的通报声,看台上爆发出了气势恢宏的助威声。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比赛。要么赢得希望,要么接受耻辱。弗拉克里骑士的尸体已被送出演武场,而刚刚那幕血淋淋的场景正化成愤怒的火焰从人们心底迸射出来。他们大声呼喊着斯塔伦斯的名字,期待这位出类拔萃的达尔兰地骑士能够为惨死的弗拉克里复仇,拯救整个王国的荣誉。
同样的致礼毕,两匹战马带着各自的主人奔向了南北两侧。
斯塔伦斯注视着几百米之外那个披着黑色战袍的诺曼骑士,眼眸中闪过一串锋利的光芒。他扣下面罩,那坚冷的金属味道令他全身的血液变得愈发活跃。他要赢得这场比赛,卞卡公主那双充满关切和期待的蓝眼睛仍在远远的地方注视着他;他必须赢得这场比赛,这样的羞辱不能刻在王家护卫队军官的头上,不能刻在菲尔拉法家族的头上,不能刻在他的王国的头上!
掌旗官的令旗迅速而有力地摆了下来。斯塔伦斯用马刺轻触了一下马的腹部,战马开始小步移动起来,他微低着身体,骑枪稳稳地执于右手之中。十米、二十米、五十米……战马的步伐不断加快,最终全速奔驰起来!全副武装的对手迎面而来,高擎的战枪凶狠地击向斯塔伦斯的头顶。斯塔伦斯手臂一扬,径直封住了对手的利器,随即手腕疾转,长枪卷过对手的兵器借着马速闪电般地刺向他的咽喉,诺曼骑士急忙一侧头,右臂回防,左手的护盾稳稳地置于身前。战马交错,黑红两色的战袍如同两面飞旋的旗帜,在人们的眼眸中短暂而惊心动魄地聚拢,然后再度分开。斯塔伦斯一带丝缰,身体回转过来,深蓝色的瞳仁里充满了杀气,而他那跃跃欲试的战马也在不停地撩动着前蹄,期待着与主人发起第二次冲锋。
激战牵动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田园一直站在主席台上,对玛丽安娜太后的低声警示充耳不闻。再一次地,她忘记了自己原本是来自另一个时代的灵魂,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这个中世纪王国的荣辱之中。
风将斯塔伦斯头顶红色的盔缨吹成一道短促的直线,酣畅淋漓的感觉正从他浑身上下的毛孔中尽情释放出来。他的祖先是一个伟大的骑士,无数诺曼军人在他的骑枪和宝剑之下瑟瑟发抖,今天,他要用自己手中的利器击败那个诺曼武者,让他的祖先为这场不在沙场上的战争、为他这个隐姓埋名的子孙感到骄傲。

对手正向自己飞奔而来,在他抬起长枪的瞬间,斯塔伦斯看到了机会。
诺曼人没有想到,在自己的武器刺向那个达尔兰地王家护卫队统领的同时,对方竟似无意防守,骑枪一挺径直向他攻来。同归于尽吗?兰顿·希拉里想着,那并不是皇太子想要的。他手臂回撤,身体一斜,准备拦住达尔兰地人莽撞的进攻,而就在这时,他的对手突然变换了招式,枪身陡转。二马交错,一道疾风,躲闪不及的希拉里被斯塔伦斯的战枪直接打落马下。就在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声的同时,护卫队统领猛地勒住缰绳,战马扬蹄转身,斯塔伦斯提起手中的长枪向地上的诺曼骑士直刺下去。
欢呼声化作了一阵惊叫,主席台上的伊达尔斯不由“唿”地站了起来。兰顿·希拉里闭上了眼睛,他知道,对手要为刚才惨死的属下复仇了。然而,等了几秒中,那种穿透头骨的剧痛并没有到来。他睁开眼睛,看到了近在咫尺地凝固在他瞳仁之前的枪尖和对手面罩之下一双冰冷彻骨的蓝眼睛。短暂地对视之后,达尔兰地骑士潇洒地撤回了冷森森的长枪,调转了马头。
场上的欢呼声再次轰然抬起,女人们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随身饰物抛向这位威风凛凛的战士。斯塔伦斯径直向主席台飞驰而去。
“很好。”伊达尔斯咬牙切齿地说道,“很了不起。”
“是啊,皇太子殿下。”田园面带讥诮地看着伊达尔斯,“正象您所说的那样,收放自如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看上去斯塔伦斯先生赢得的不仅是一场比赛,公主殿下,”伊达尔斯冷笑道,“您甚至一直站在那里关注他的一举一动。那么,您为什么不象其她女士那样让您心目中的英雄更加清楚地知道您对他的青睐呢?”
“您说的对极了,殿下!”说话之间,田园手臂轻扬,将肩头的一条金色披肩抛下了主席台。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阳光里,那条金色的披肩如同一片绚丽的云霞款款飘落,错愕间的斯塔伦斯感到一阵窒息。他急忙一领丝缰,身体在战马斜向前冲的同时侧弯下去,飞舞的金纱被他牢牢抓在了手中。抬起头,斯塔伦斯看到了卞卡公主莲花般清丽的脸庞。
几秒钟后,全场蓦地掀起了一片欢腾,伊达尔斯脸色铁青地瞪视着田园。
“公主殿下!您在做什么?!”玛丽安娜陡然变色。
“只是接纳皇太子殿下的建议,向我心目中的英雄表达敬慕,太后陛下。”田园扬声回应道,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桀骜不逊地迎视着伊达尔斯刀子一样的目光。苏晴偷偷吐了吐舌头,看来这个一向我行我素的家伙又要引发一场不小的风波了,她想着,幸亏她当了公主,不然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这样完整无缺地活到现在。
“我将亲自进行最后一场比赛,巴雷西国王陛下。”伊达尔斯突然转向巴雷西,口气中充满了火药味。
主席台上的贵族们都大吃一惊,所有的目光一下子汇聚到国王的身上。国王双眉微扬,一抹犀利的锋芒在他蔚蓝色的眼底一闪即逝。
“我很乐于获得与您切磋剑术的荣幸,皇太子殿下。”伴随着一个爽朗的声音,贝拉尔亲王正襟走上前来。他看了看那个剑拔弩张的诺曼皇族,随即向他的哥哥欠了欠身,“请准许,陛下。”
“伊达尔斯皇太子是一位剑术精湛的骑士,贝拉尔,”国王微微一笑,“你可一定要多加小心。”
“我想皇太子殿下会手下留情的,陛下。”贝拉尔笑着说,而与此同时,一种傲然自信的神色已扬上他的眉梢。
原本是向国王挑战的伊达尔斯悻悻地看了一眼亲王,脸上的肌肉微微牵动了一下。“您实在太谦虚了,亲王殿下。”他冷冷地说道。
“这边请吧,皇太子殿下。”贝拉尔彬彬有礼地向伊达尔斯做了个手势。
看着主席台上“行动异样”的亲王和皇太子,观众席上的人们不由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哪!亲王殿下和诺曼的皇太子离席了!”
“难道第三场比赛要在亲王和皇太子之间进行吗?”
……
当两个人走到田园身边的时候,伊达尔斯突然停住了脚步。“请最好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公主。”诺曼帝国的继承人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田园低声说道,“很危险。”
“算是威胁吗,皇太子?”田园冷冰冰地问道。
伊达尔斯没有说话,只是掀动了一下唇角,既而跟着贝拉尔亲王向主席台下走去。
“坐下,卞卡!”玛丽安娜太后低声斥道。苏晴不由悄悄拉了拉田园的衣角,可是她那个坏脾气的朋友不但全然不理会太后的命令,反而一言不发地扬长而去。看着田园的背影,又看了看被气得脸色苍白的太后,苏晴急忙站起身向几位王族施了个礼,匆匆追向她的朋友。
低低的议论声萦绕在观众席间,演武场的空气显得极其压抑。尽管不少人已经猜到了即将出战第三场比赛的两位骑士的名字,但当一身金色骑士服的伊达尔斯皇太子走出主席台下右侧的大门时,人群还是出现了一阵明显的骚动。
百余名诺曼皇室亲兵和达尔兰地王家护卫队军官森然肃立在演武场周围,伊达尔斯昂首阔步地向演武场中央走去,最终毫无表情地面向主席台方向站定。他当然听说过达尔兰地的这两位王族在骑士间流传的显赫声誉,对此他一直耿耿于怀。今天,他要在达尔兰地王国的土地上,在众多达尔兰地的武者面前挫败这个国家的骄傲,让耻辱永远写在他们的国旗上,就象他们的祖先达尔兰地斯·菲尔拉法曾经令他的帝国蒙羞那般!
两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达尔兰地的骑士依然没有出场。观众席上的人们困惑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嗡嗡的议论声逐渐转化为一片更大的骚动。伊达尔斯高傲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嘴角边明显地流露出轻蔑的神情。徒有虚名的达尔兰地人!难道你到现在还龟缩在更衣室里不敢迎战吗?他一边想着一边向西侧的主席台走去,准备好好羞辱达尔兰地的国王和那个傲慢无礼的卞卡公主一番。
“去看看怎么回事。”眉头紧锁的巴雷西国王转头对自己的贴身侍从里文斯勋爵吩咐道。
“是,陛下。”里文斯应道。而就在勋爵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助威声轰然响起,战鼓齐鸣,两个国家的王室卫队整齐致礼。主席台下左侧的大门已沉沉开启,达尔兰地的骑士向迎面而来的伊达尔斯皇太子径直走去。
一身黑色骑士服,一双高筒咖啡色战靴,银白色的长衫斜挎下来束于腰间,咖啡色的宽幅皮带,下悬明晃晃的骑士佩剑。一顶银色轻盔遮住了大半张脸,盔顶黑红两色的盔缨随着他稳健的脚步轻轻浮动着。
尽管骑士步伐从容,英姿挺俊,但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个身材看上去过于瘦小的武者绝对不是骁勇善战的贝拉尔亲王,原本激昂的呼喊声再一次被嗡嗡的议论声所代替,人们不知道贝拉尔亲王为什么没有出场,也不知道这个刻意掩盖自己本来面目的骑士究竟是何方神圣。
与此同时,本应站在演武场内的贝拉尔亲王和中途离席的西赛尔侯爵小姐出现在主席台上。两个人的表情都显得有些异样,一个惊疑不定,一个则忧心忡忡。
“到底是怎么回事,亲王?”玛丽安娜太后脸色阴沉地问道,“那个人是谁?”
“迎战者的身份不会辱没皇太子的,母后。”亲王一边含混地回答了一句一边走向巴雷西国王,并俯下身在哥哥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国王没有说话,只是皱起眉头,深邃的目光投向演武场中央的黑衣骑士,贝拉尔亲王则在众人迷惑不解的注视下走到苏晴身边坐了下来。
“您是谁?”伊达尔斯用严厉的目光打量着站在自己对面的那个身材瘦小的家伙。轻盔盖住了他的容貌,然而那双清冷如水的蓝眼睛和嘴角边挂着的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都让他感到似曾相识。“难道贝拉尔亲王临时改变了主意吗?”
达尔兰地的骑士没有说话,只是向他微微欠了欠身,既而做了一个优雅的邀请动作,缓缓横起了手中的宝剑。太阳的光辉闪过锋锐的剑刃,在骑士的眼中形成了一道凌厉的亮线。
伊达尔斯傲慢地扬了扬眉峰,“唰”地一声抽出了腰间的佩剑。他不知道达尔兰地人为什么突然换上了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参赛者。也许他们想要保存王室的些许尊严,避免让亲王出面接受挑战,也许他们由于惧怕公然与他的帝国对抗,于是选择这种方式来放弃比赛。但无论如何,这些都不重要。他要挑下对手的头盔,刺穿他的手腕,让这个不自量力的达尔兰地骑士从今以后再也没有力气握住宝剑。
寒光闪烁,利器翻扬。人们瞪大了眼睛屏息而视,诺大的千人演武场内只能听到金属撞击的声音。声音虽然遥远,但却声声震撼胸膛。他们知道,荣辱只此一战,胜负可能就在须臾之间。
在这个崇尚武力的冷兵器时代,剑术是每一个男性贵族的必修课。身为诺曼帝国的皇太子,伊达尔斯自幼就接受了极其严格的训练,一招一式间不仅显示出精湛的技艺,而且如同他的性格一般咄咄逼人。而那个神秘出场的达尔兰地骑士,虽然在身材上比伊达尔斯矮了大半头,却出手凌厉,招数鬼奇,每一个劈刺冲砍、每一次闪转封杀都显得精妙无比。坐在主席台上的苏晴挺直着身体全神贯注地观看着比赛,一双手下意识地死死抓住座椅的扶手。贝拉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身体微倾向她低声说着什么,后者紧张的神色才逐渐缓和下来。
时间分秒流逝,伊达尔斯感到越来越急躁。虽然身经百炼,但他却从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对手。长剑在他手中就象有了生命一般,看似轻描淡写的一个动作在转瞬之间既能够化成锋芒毕露的进攻,也可以成为行如脱兔的闪避。他知道,他错误地解释了达尔兰地人临阵换人的用意,他的对手不但剑术卓越,而且是志在必得。我必须尽快结束这场格斗,伊达尔斯眼中散发出冷森森的杀气,我必须让这个可恶的家伙和那个费奥南德·法约尔一样血溅当场!
任何一个参加过这场一波三折的比武大赛的人都永远不会忘记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
那是一次迅猛至极的进攻。伊达尔斯身体前冲,雪亮的长剑直奔黑衣骑士的咽喉,骑士身体后仰,抬剑相迎,伊达尔斯的剑从他的剑身上尖声划过,既而凶狠地砍向他的脖子。黑衣骑士再次低头避开,诺曼人的宝剑从他的头盔上急速掠过,几缕红黑相间的盔缨飞扬起来。观众席间发出了惊叫,很多人的头上都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一颗惊耸的心脏仿佛已经跳出了胸膛。主席台上,国王、亲王和西赛尔侯爵小姐不约而同地站起了身,贝拉尔一边神色紧张地注视着演武场中央一边用手臂托住不停颤抖的苏晴,巴雷西的手按在栏杆之上,蔚蓝如海的眼睛里阴云密布,波澜骤起。
与此同时,赛场上的伊达尔斯眼中精光大盛,第三剑再次挺出,剑带风声向黑衣骑士的心口径直刺去。苏晴一声尖叫,虚弱地把头别向了贝拉尔的胸前,泪水也在这一刹那充满了整个眼眶。而这一次,黑衣骑士不但没有避让,反而侧步上前,手腕一转,长剑斜向横出。“当”地一声双剑相交,黑衣骑士的手臂顺势几个翻转圈带,剑光纷扰,如同数条银蛇舞动,就在人们看得眼花缭乱之际,伊达尔斯手中的佩剑蓦地从达尔兰地人突然扬起的剑锋上直飞出去。黑衣骑士银衫款摆,厉闪般的长剑一动不动地指向了伊达尔斯的心脏。时空瞬间停滞,人们如同雕塑一般呆在原地,只有伊达尔斯脱手的长剑在空中划着一道长长的弧线。
“啪嗒”一声,长剑落在了地上,尖叫声和欢呼声骤然抬起,金色的太阳如同一枚辉煌的勋章佩戴在蓝天的胸膛。
伊达尔斯身体僵直地瞪视着胸前冷森森的利刃,又惊又怒地攥紧了空荡荡地拳头。他被击败了!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这样一个身材瘦小的无名小卒击败了!达尔兰地人的欢呼声充斥在他周围,使他满心的懊丧和愤懑融于血液,沁入骨髓。
黑衣骑士冷冷地注视了他一会儿,既而右臂一收,剑尖斜指向下。
“您到底是谁?”伊达尔斯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黑衣骑士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左手取下了头上的轻盔。一头流瀑般的褐色长发飘然垂落,一张冷艳的脸庞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之中。震惊的演武场鸦雀无声,无数极度惊愕的目光汇聚在那个不可思议的黑衣骑士身上。
“卞卡·菲尔拉法!”伊达尔斯目瞪口呆地失声叫道。怎么会是卞卡·菲尔拉法?!跟他对战的竟然是卞卡·菲尔拉法!!
“皇太子殿下。”田园向伊达尔斯致以骑士的礼仪,湛蓝色的瞳仁里依然带着刚刚激战时的锐气与锋芒。
“是卞卡公主!”
“是卞卡公主!”
“公主殿下万岁!”
……
一些激动的高呼冲破了沉寂的空间,进而掀起了一阵又一阵海啸山呼般的呐喊,整个演武场就如同火山爆发了一般持续地震颤着、沸腾着。排列于演武场周围的达尔兰地王家护卫队军官们一个个巍然挺立,将积聚在胸膛里的力量化作炽热的、骄傲的目光投向他们的公主,投向站在他们对面的那些诺曼皇家亲兵。主席台上,苏晴激动万分地抓住贝拉尔亲王的手臂不停地说着“我们赢了”,玛丽安娜太后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托帝公爵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巴雷西国王则轻轻闭了一下眼睛,眼神中的阴霾虽已消散,但微锁的眉头却不曾舒展开来。
伊达尔斯眯起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卞卡·菲尔拉法。这个女人!这个桀骜不逊的女人!这个肆无忌惮的女人!他,伊达尔斯·埃塞尔,诺曼帝国的皇位继承人,拥有着征服任何王国的信心和力量,难道竟征服不了眼前这个达尔兰地女人?!
“请跟我来,卞卡·菲尔拉法公主。”他一边以命令式的口吻说着一边向主席台方向走去,此时,巴雷西国王已率领着主席台上的人们走了下来。
田园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向伊达尔斯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输了还能这么趾高气扬,也真挺了不起的。她心想。
“国王陛下。”诺曼帝国的继承人扬声说道,“遵照我们此前的约定,法约尔先生将由您全权处置,而我将不会提出任何异议。现在我要说的是,您的妹妹,达尔兰地王国的公主不仅赢得了这场比赛,她同时也俘获了我的心。五年前我被她的美貌和气质所吸引,而今天,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我期待着她能够成为我的妻子,诺曼帝国的皇太子妃,以及未来的帝国皇后。回到诺曼城之后,我将立即禀明我的父皇,并在半年之后向贵国正式求婚!”
一席话使得在场的人们感到万分惊诧。田园张口结舌地站在伊达尔斯身边,天哪!他竟然要向我求婚!田园傻呆呆地想着,到底是我听错了还是他被彻底气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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