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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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霞染红了塞文思山。杀手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的在交谈,有的在整理装备。苏晴坐在一颗大树下面,用昨天晚上从山涧边盛回来的清水替拉尔夫清洗着伤口。
一阵马蹄声从远处隐隐传来,杀手们迅速站起身,异常警惕地注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在看清来人的相貌之后,他们放下了肃穆的神情,纷纷收起了手中的武器。
刚刚从山下返回的两名黑衣骑士来到了他们的首领面前,其他队员也相继围绕过来。
“首府近卫军已经包围了整个塞文思山,六支队伍正同时向山上搜索。”其中一名黑衣杀手说道,“从目前的状况看来,顺利地离开这里暂时很困难,而且,我们或许需要找一个更为隐蔽的地方等待时机——再过一段时间将会有一支队伍经过这里。”
“看来这一次国王被彻底激怒了。”一个杀手说道,“他甚至动用了大批的军队想要抓住我们。”
“国王动用大批军队的原因不只是因为我们试图刺杀他的妹妹。”另一名外出打探消息的黑衣杀手说道,“据我们了解,国王命令首府近卫军统领布鲁南救回奥莉维娅·西赛尔侯爵小姐,也就是昨天晚上被头儿抓获的那个女人。”
“哦,这是真的吗?”黑衣骑士们一边吃惊地议论着一边向他们的女俘虏看去,却发现女俘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后。
看到杀手们的眼睛齐刷刷地看着自己,正因得知国王派重兵营救她而感到兴奋的苏晴先是露出了胆怯的神色,随后胸膛一挺,做大义凛然状,“特维斯先生和我都是卞卡公主的好朋友,你们最好把我们放了,免得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您站在这里就是想要告诉我这些吗?”高弗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如果说完了,就请回到您刚才呆的地方。”
“我……”苏晴被高弗噎得直翻白眼。要是园园在,一定老实不客气地回给他几个重磅炮弹,不过……我还是算了吧!苏晴想着,咬了咬嘴唇忍气吞声地说道,“特维斯先生的腿受伤了,我想找点药替他包扎伤口。”她看着高弗无动于衷的脸,又小声嘟囔了一句,“虐待俘虏是不道德的行为。”
高弗看了她一会儿,既而转向身边的一个杀手,“拿给她。”
杀手点点头,从马鞍下的一个袋子里取出一个纸包丢给了苏晴。
“谢谢。”女俘虏很有礼貌地向杀手说了一句,然后走回到那个受伤的王家护卫队军官的身边。她坐下来,从自己的裙子上扯下一片布条,开始小心翼翼地替护卫队军官包扎伤口。霞光照在她的身上,她美丽的长发散发着金子一样的光彩。高弗还清楚地记得这个受惊的“花脸乞丐”从山涧边走回来时的样子——皎洁的月光里,她丝丝缕缕的金发轻飞漫舞,白皙生动的脸庞就象一支带着露水的玫瑰一般艳雅、娇贵。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身上带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他也说不清那种“不同”究竟是什么,但它甚至吸引了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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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护卫队副统领范德萨匆匆走进了国王办公室,并向巴雷西国王致礼。
“公主将在今天晚上和亲王一起离开王宫前往塞文思山,副统领大人。”国王对范德萨说,“他们不会通知护卫队,亲王的部分贴身侍卫将随行。请您带兵暗中保护两位王室,并将这件事告知布鲁南将军。另外,公主殿下并不知道我了解这件事。”
“公主殿下要亲自去营救西赛尔侯爵小姐吗,陛下?”范德萨露出了吃惊的神色,“可是,这实在太危险了!”
“所以,请您与亲王保持密切联络,照管好公主的安全。同时,也请会同布鲁南将军尽快救回奥莉维娅·西赛尔侯爵小姐,以便公主能够及早回宫。如果卞卡公主有任何闪失,副统领大人,”国王微微停顿了一下,用那双平静的蓝眼睛看了看范德萨,“您就不必再回来见我了。”
范德萨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是,陛下。”他深深俯首道,“卑职将全力以赴,陛下。”
“去吧。”国王挥了挥手。
“卑职告退。”范德萨静静退了出去,既而抬手抹了抹头上的冷汗。他心事重重地返回了驻地,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他正面临一次重大的抉择。他是应该尽一个王家护卫队军官的本分保护好王国的公主,还是该帮助他的另一个主人完成昨天没有完成的任务?如果他选择了前者,他将失去主人的信任,而那则很有可能导致一些非常可怕的事情发生;如果他选择了后者,他不但将丧失现有的一切荣耀,而且会成为王国通缉的要犯,从此生活在阴暗的角落里,直到他的主人实现那个宏伟而遥远的目标。但是,已经走到了今天,他还能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吗?
他坐下来,在一张纸上草草写了几行字,然后用蜡油把信小心地封好,并叫来了他的心腹麦卡·欧伦。“尽快把这个交给兰伯特先生。”他把信递给欧伦,“告诉他,今天晚上卞卡公主将离开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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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雷西站在办公室的窗边,默默地注视着远处草坪上的那个白色身影。包括约瑟芬在内的几名侍女跟在她的身后,但她看上去依然显得有些孤单。他甚至可以想象出她脸上的落寞神情,那种神情曾在奥莉维娅向王室讲述自己失忆后的感觉时出现在她的脸上,使他心中一下子充满了怜爱之情。
“卞卡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不停地流眼泪。”——昨天晚上,贝拉尔一脸忧虑地对他说。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让贝拉尔带她到塞文思山去。他知道,他需要为此花上更多的精力以确保她的安全,但他宁愿这样做。他希望她不会再因为“无所事事地龟缩在王宫里”感到气苦,希望她能够在奥莉维娅获救的第一时间得到与朋友相见的喜悦。而且,他实在很担心这个感情用事的妹妹会偷偷溜出王宫,独自走进这座危险的城市里。
他的妹妹已经和过去完全不同了——不一样的兴趣和爱好,不一样的智慧与才能,不一样的性格以及为人处事的态度——失忆竟会令一个人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他对此感到惊诧和困惑,甚至开始产生了一种隐隐的不安。在她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里,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显得那样陌生,就好象苏醒过来的根本就不是卞卡·菲尔拉法!
门开了,里文斯勋爵走了进来。“陛下,罗文将军已经到了。”
王依旧站在窗边,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或者……”贴身侍从向窗外看了一眼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您希望见见公主殿下,陛下?”
王转过身走回到桌案前,“请罗文将军进来吧。另外,杰克,你也呆在这里。关于昨天晚上的刺杀,我也希望能够听听你的想法。”
“是,陛下。”勋爵向国王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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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晴和拉尔夫跟着黑衣骑士队来到了一个极为隐蔽的山谷里。大片大片长着青苔的古树遮天蔽日,曲折嶙峋的石壁上,许多天然形成的大小洞**触类旁通——这里看上去的确是一个最佳的藏身之处。
黑衣骑士们取出了一些食物开始进餐,两个俘虏也分得了各自的一份,苏晴甚至还向一个看上去稍微和气一点的杀手要到了一小瓶酒。他们好象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可怕,苏晴一边咀嚼着面包一边想着,昨天晚上那场血淋淋的厮杀似乎已被她暂时抛到了脑后,说不定他们一高兴就会放了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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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笼罩了梵卡露斯宫。经历了昨天晚上侯爵府的刺杀事件,整个王宫进入了全面戒备状态,全副武装的王家护卫队军官随处可见,出入王宫的人必须经过非常严格的盘查,这种情况在达尔兰地王国的历史上是非常罕见的。看上去,王家护卫队副统领范德萨子爵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尽管公主并没有受伤,也尽管国王尚未对王家护卫队做出任何责处,但事实摆在眼前:刺杀就发生在护卫队的眼皮底下,三位王族悉数在场;公主的朋友被抓走了,至今生死不明;黑衣骑士队嚣张地冲出了侯爵府,直到现在依然逍遥法外!国王剥夺了护卫队将功补过的机会,将营救侯爵小姐的任务交给了首府近卫军,人们知道,如果梵卡露斯宫再有半点差池,范德萨子爵所丧失的将不仅仅是他的仕途,而整个王家护卫队也必将面临一场空前的危机。海军中将加西亚·特里在整个事件中的卓越表现就象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这支倍享荣耀的王室禁军的脸上,直指他们“反应迟钝”、“办事不力”两项重大失职,更何况,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诺曼帝国那个傲慢的继承人到访期间,而他在几天前刚刚当众做出了向王国公主求婚的决定!

二十余名悬枪佩剑的骑士簇拥着贝拉尔亲王走向王宫大门,正在换岗的两队王家护卫队军官分为四排迎面一字排开,一名队官提马跃出队列。走在亲王身后的一个身材矮小的骑士下意识地摸了摸头上的轻盔。
“亲王殿下。”队官在马上向亲王致礼,“请问您要出宫吗,殿下?”
拉尔点了点头,“我要去见布鲁南将军。”
队官向上一班当值者看了一眼,后者轻轻摇了摇头。“卑职失职,殿下。”护卫队军官转向亲王必恭必敬地说道,“卑职未曾提前获知您出行的计划。”
“临时决定的事情。”亲王微微一笑,“希望现在告知您并不算晚。”
“万分惶恐,殿下。”队官急忙俯首道,“我马上调配相应的骑兵队随行护驾。”
“不必了,先生。”亲王说道。
不少护卫队军官都汗颜地垂下了眼帘。在这么危险的时候,亲王的出行既不提前知会王家护卫队,也不打算让他们跟随左右,这说明了什么呢?
队官心中一凛,既而跨下马背单膝跪在了亲王的战马前。“殿下,保护王室是王家护卫队的职责所在。”他硬着头皮说道,“目前杀手依然在逃,无论如何,恳请您允许护卫队跟随在您的身边,否则……卑职实在难辞其咎,殿下!”
就在这时,另一队骑兵从远处赶来,为首的正是护卫队副统领范德萨子爵。
“亲王殿下。”致礼后,副统领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军官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殿下?”
“没什么,副统领大人,”亲王笑道,“我们只是在讨论有关我外出的安全保障问题。”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向那名队官,“请不要担心,军官,站在我身边的这些骑士同样会保护好我的。起来吧!”
“可是,殿下……”队官依然跪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还不赶紧退下!”范德萨严厉地说道。
官站起身,默默地退向一边,其他护卫队员也纷纷向两旁退去。护卫队正在失去王室的信任,可是副统领大人却没有做出他应该做的努力。军官们想着,斯塔伦斯先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很抱歉,殿下,耽搁了您的时间。”范德萨向贝拉尔亲王欠身说道。
“您的部属能够这样忠于职守,我感到非常欣慰,副统领大人。”亲王微笑道,既而转向垂首侍立的队官,“我要感谢您的忠诚,先生。请守卫好梵卡露斯宫,这里责任重大,而您和您的队伍是非常值得信赖的。”
“是,殿下。”一句话令队官再次拜伏在地,其他护卫队军官也激动得热泪盈眶。
亲王轻轻一抖丝缰,队伍向宫门外行进而去。那个身材矮小的骑兵松了口气,并情不自禁地回过头来看了看远处国王办公室里透出的灯光。他又要对我的“任性和言而无信”感到失望了,他伤感地想着,也许那样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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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里的那比城一片肃杀。人们都已经听说了昨天晚上发生在侯爵府的刺杀事件,一些人甚至看到了黑衣骑士队高扬的利剑和疾驰的身影。市民们早早熄灭了火烛,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军装佩剑的首府近卫军擎着火把安静地巡视在大街小巷里。
“我们现在是去塞文思山吗,贝拉尔?”身材矮小的骑兵已经走到了亲王的身边。
“我们先去另一个地方,卞卡。”亲王对假扮成自己贴身侍卫的妹妹说道,“我已经联系好了另一些得力的帮手,他们跟我们身边的这些骑士一样,不但勇猛,而且异常忠诚。对了,那个地方你曾经去过。”
“哦?我怎么会去过?”田园诧异地看着亲王。
“到了你就知道了。”贝拉尔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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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比城的一座普普通通的酒馆里,十几名腰悬佩剑的男人聚集在酒窖旁边的另一间地下室里。地下室的中间摆放着一张长方形原木桌,周围有几把木椅,房门正对面的墙边并排放着五、六只上着锁的木头箱子。人们低声交谈着,跳动的烛光在方石砌成的墙壁上投出了一些黑色的影子。
门一开,一个骑士打扮的人出现在门口。“到了。”他简单地说了一句,房间里的人纷纷退到了两边。大概过了一分钟左右,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贝拉尔亲王带着几名贴身侍卫走进了地下室。
人们纷纷躬身施礼,其中一个人则跨步迎上前去。“亲王殿下。”他向贝拉尔鞠了一躬,既而询问性地看了看站在亲王身边的那个矮个子侍卫官。
“很高兴又见到了您,明斯顿先生。”贝拉尔一边说着一边面带微笑地转向矮个子侍卫官,“还记得他吗,卞卡?”
田园摘下头上的轻盔,困惑地看着眼前这个被贝拉尔称作“明斯顿先生”的佩剑武者。看上去的确有些面熟,她想着,我似乎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还有这个地方,虽然晚上到处都黑乎乎的,但是……
“公主殿下。”明斯顿向深深施了一礼,“您曾经救过我的女儿爱丽斯,殿下。没有机会向您当面致谢,我一直深感不安。”
“哦,您是奥伦巴酒馆的老板!”田园如梦初醒地说道,“这里是奥伦巴酒馆吗,贝拉尔?”
“终于想起来了?”贝拉尔笑道,“上一次你从圣比阳大教堂神秘蒸发,最后不就是在这里闪亮登场的吗?”由于与田园接触频繁,性格开朗的中世纪亲王跟这个现代人学会了不少妙趣横生的词语,并用得津津有味。
“是啊,哈哈。”田园一边尴尬地笑了两声一边在背后狠狠地捏了她的哥哥一下,“但是,我们到这里来准备做些什么呢?”酒馆老板和他的朋友们就是你所说的那些“得力的帮手”吗?她心想,虽然他们看上去挺英姿飒爽的。
“明斯顿先生曾是一名杰出的王家护卫队军官,卞卡,”贝拉尔似乎看懂了田园的心思,“而他的朋友们也都是非常卓越的骑士。这件事说来话长,如果你有兴趣,以后我再慢慢跟你解释。现在,先生们,”他转向在场的人们,“让我们开始吧!公主和我都急于尽快救回奥莉维娅·西赛尔小姐!”
斯顿应了一声,“两位殿下,这边请。”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桌子前,一张画有红色线条和标记的塞文思山地图在田园眼前赫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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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晴裹着拉尔夫的披风走出山洞,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星星象是几只探监的眼睛,透过树枝间的缝隙远远地向下张望着。杀手们对她的态度还不错,但却丝毫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一整天过去了,这些人躲过了首府近卫军的搜查,并在晚饭后讨论着离开塞文思山的计划。如果他们真的离开了这里,她还能回到那比城吗?她还能再见到田园吗?
她开始想念田园。在这样晴朗的夜晚,她们通常会坐在一起促膝谈心。她有些难过地捡起身边的一片落叶,把它放在嘴唇边。一首略显伤感的曲子带着植物的清香轻轻飘散开来。
“在这样的地方,没有人会听到你。”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那些动人的旋律,高弗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甚至觉得他的嘴角边还挂着一抹讥诮的神气。
苏晴先是一怔,随即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她感到一阵委屈,“我只是睡不着而已。”两颗晶莹的泪珠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丢开手中的树叶,她站起身,默默走回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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