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西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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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轻甲披挂的巴雷西国王率领着两千王家护卫队和三千首府近卫军骑兵浩浩荡荡地向那比城西郊行进而去,在那里,他们将与第一将军富兰克林·罗文的中央军团汇合,赶赴叛乱丛生的西罗门。贝拉尔亲王走在国王的身边,也是一身戎装。他将亲自把国王送出王国首府。
铁蹄轰响,战旗高扬。街道两旁聚集着不少市民,但他们并没有向从前那样向他们的国王欢呼致意,而是站在那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些人认为国王是在用血腥的暴力压制那些正义之士,还有人觉得他打着平乱的幌子,其实是要趁机逃离群情激愤的那比城。
斯塔伦斯静静地跟在两位王族的身后。这恐怕是他最后一次穿着王家护卫队的制服走在那比街头了。时间过的曾经那么缓慢,但又仿佛是在转瞬之间,他与他最后的决战竟已经近在眼前了。卞卡说的对,他是一位了不起的国王,正直无私,才华横溢,在他的带领下,这个王国正在一步步走向颠峰。在他的内心深处,也由衷地敬佩这个同宗的兄弟,但是,旧恨与新仇注定他们永远也无法在同一片天空下生活。他注视着前面那个挺拔的背影,一幕幕往事潮水般涌上心头。
在他3岁那年一个晴朗的晚上,他的祖父把他抱在膝盖上,用一种沉缓而有力的声音对他说,“路易,我的孩子,从现在开始,你要象个大人一样离开我们独立生活了。我无法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你还听不懂这么复杂的事情。那是法利亚·克莱蒙先生,”说着,祖父指了指站在他身边的一个年轻人,“他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要听他的话。”被称作法利亚·克莱蒙的年轻人向西罗门公爵深深鞠了一躬,公爵继续说道,“你要记住,你拥有纯正的王家血统,但是,你千万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也不要告诉别人你叫路易·菲尔拉法。你要积蓄力量,直到有一天实现祖父的愿望,成为达尔兰地王国的最高统治者。”当时的他并不明白祖父究竟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必须离开豪华的宅邸和锦衣玉食的生活,跟着一个陌生人远走他乡。但是,他依然牢牢记住了那些话。
法利亚很快把他送到了国外,并给他取了另外一个名字——爱德蒙·斯塔伦斯。在那里,他一直接受着各种严格的训练。法利亚每年会去看他两到三次,关照他的生活,检查他的学业。尽管他把他的这位监护人称为“父亲”,但对于这个严厉远远多于慈爱的“父亲”,他始终心怀敬畏,没有丝毫的亲近感。有一年,“父亲”再次来到他隐居的地方,当时的法利亚已经成为了达尔兰地王国的红衣大主教,而他,也已长大——相貌英俊、身姿矫健、气质高雅、博学多才。这一次法利亚毫不吝惜词汇地对他进行了赞誉,尽管路易感到法利亚看着他的眼神更象是在欣赏一件自己一手塑造的艺术品,但却仍然为得到监护人的夸赞深感满足。
那天,法利亚跟他进行了一次长长的谈话。他讲述了阿瑟尔公爵,也就是他祖父显赫的身世;讲述了温斯尔顿王如何听信了公爵同胞弟弟的谗言,废黜了公爵王太子的头衔;讲述了西罗门事件的全过程——在他们离开公爵府的第二天,同胞弟弟包围了整座府邸,强迫公爵一家喝下了致命的毒药,并杀掉了公爵的所有部署,那一天哀鸣四起,血流成河。
法利亚告诉路易,在把他送到这里之后,他只身返回了达尔兰地王国,艰难地避开了国王的追杀,苦心经营,并一步步获得了今天的地位。这么多年以来,他一刻也不曾忘记西罗门公爵的恩情以及公爵在他们临行前对他的嘱托。“现在,我的手中已经握有了相当的力量,而那些力量都是属于您的。”养父对他说,“我要带您回到达尔兰地王国,在那里,我们要开始新的筹划。玛丽安娜女王的长子巴雷西·菲尔拉法即将继位,而那个宝座本应是属于您的。”
年轻的路易以一个伪造的身份回到了他的国家,并凭借着自己的才能以及红衣大主教的暗中斡旋走进了王家护卫队。巴雷西国王对他的才能十分赏识,那个时候,他真实地看到了王权的力量。王权令他成为了历史上升职最快,也是最为年轻的王家护卫队统领和王国大将军,王权也记录了一个与他的理解截然不同的阿瑟尔公爵和西罗门事件——诚然,历史从来就是统治者的历史。这种力量使他心如刀割,热血激荡。
在护送卞卡公主前往诺曼帝国参加伊达尔斯皇太子20岁生日舞会的途中,他意外地赢得了王国公主的青睐。卞卡·菲尔拉法公主正象他所说的那样野心勃勃、傲慢无知,但对他却死心塌地。他不知道究竟是他本人虏获了她的心,还是因为他的职位和他的骁勇能够帮助她实现成为达尔兰地女王的梦想,而且,他也不关心这些。他爱着那个斯蒂芬森公爵府里的贵族小姐,她的身上具有他所欣赏的美德,而且,她的祖父——贝尔曼公爵——与他祖父之间的渊源,以及他们同样孤苦无依、寄人篱下的境遇都令他感到非常亲切。至于卞卡公主,他只不过把她当作是实现目标的一件工具。他秘密培养着自己的羽翼,并与黑衣骑士队首领高弗达成了一笔交易——他将利用手中的权势帮助那个满心仇恨的杀手铲除现任王室,而高弗则会在他所需要的时候充当他手中的利器。
那个时候,他主导着整盘计划,法利亚所做的更多是利用多年积累的人脉安插计划中所需要的棋子;那个时候,他踌躇满志,以为自己可以一点点摆脱养父带给他的那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获得一个菲尔拉法家族子孙应该享有的尊严。

然而,卞卡的突然失忆令他的计划陷入了困境,更让他手足无措的是,他竟然如痴如狂地爱上了那个失忆的公主,那颗来自未知世界的流浪的灵魂。此后,法利亚开始掌控全新的计划,而新的计划远比他原来的设想更为行之有效。他不得不承认,离开了祖父的朋友,法利亚·克莱蒙,他很可能会一事无成。
他象幼年时一样,在法利亚的庇护和指导下执行着养父的意图。但那又怎么样呢?他终将实现祖父临死前的心愿,他终将用手中的宝剑刺穿巴雷西·菲尔拉法的胸膛。他还年轻,在未来的时间里,他可以积蓄力量,象此刻正走在自己前面的那个堂兄弟一样,做一个真正的君主,一个真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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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府近卫军少将约翰逊走出了圣比阳大教堂的侧门,略显疲惫地坐进了等在那里的马车。国王已经离开那比城了,他原本松了一口气,但现在他的神经又进入了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自从法利亚红衣大主教在梵卡露斯广场演说的那天拜访过他之后,他们进行了多次秘密接触,而每一次会面都会令他产生这样的感觉。依照大主教的指示,他把毒药倒进了圣比阳河,还偷偷在首府近卫军的伙食里做了手脚,并把由此引发的一系列恶果扣在了那个至今都不曾露面的魔鬼头上。他想,即便魔鬼不来找他报仇,上帝也会严厉地惩罚他的。他开始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后悔。他真的能够成为首府近卫军的最高长官吗?他真的能够执掌京城附近四郡的兵马吗?红衣大主教看上去真是慷慨,对他的许诺已经从首府近卫军的头把交椅变成了京城附近四郡的统帅,这是他父亲都没有得到过的权力和荣耀,如今就实实在在地摆在他的面前。想到这,他不由感到有些沮丧。他本来就没有那么大的抱负,即便有,他也对这份差事没什么信心。可是,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还能有什么退路呢?
这一次,红衣大主教又对他下达了一项更为艰巨的任务,那就是刺杀他的上司,现任的首府近卫军统帅布鲁南将军。布鲁南将军并没有跟随国王西征,而是委派科罗斯曼大将军随驾前往。“必须除掉布鲁南,约翰逊将军。”红衣大主教这样对他说道,“宗教大会即将举行,我们不能让留在那比城执政的贝拉尔亲王拥有可以依靠的力量。只要布鲁南将军在,首府近卫军就始终不可能听从您的指挥。现在,科罗斯曼大将军已经离开了驻地,布鲁南身边少了一个得力的助手,这正是上帝赐给我们的机会。”
一想到要刺杀布鲁南将军,约翰逊就感到心惊肉跳。那位看似和善的长官,事实上就象王国第一将军富兰克林·罗文一样,具有着冷静的头脑、犀利的目光和骁勇的身手。我到底该怎么做呢?他忧心忡忡地想着,大主教大人已掌控全局,菲尔拉法家族正危在旦夕,要是我做不好这件事,就会丧失大主教大人的信任和器重,可是,我要怎么才能杀掉那个让人头疼的布鲁南呢?
半个小时之后,他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当大门在他背后关上的瞬间,他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
“将军,布鲁南将军正在您的房间里等您。”四名佩剑军人出现在他面前,恭敬但却冷峻地对他说道。他们并不是他的亲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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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伦巴酒馆的地下室里。一张塞文思山地图在摇曳的烛火中展开,一些骑士打扮的人围绕在酒馆老板明斯顿先生的身旁。
“爱德蒙·斯塔伦斯在离开那比城之前再次加强了对公主殿下的看守。”明斯顿指着图上画着一些标记的一条山谷说道,“他们大概有90人左右,全都是剑术高明的死士。其中30名守卫把守在山洞附近,其他人分成五个小组分散在通向山谷的不同要道上。任何一个小组发现可疑的人都会放出信号,附近的两组将赶赴现场增援,而其它三组会做两件事情,填补增援者的空缺和加强山洞的防护力量。同时,这五个小组还将指派3名守卫定时交换,未能如期换岗的组将被视为出现异常状况。我说的对吗,欧伦先生?”说着,明斯顿向房间的角落里看了一眼,那里捆着一名身穿黑色制服的王家护卫队军官,正是第二骑兵营的队官麦卡·欧伦。
“是……是的,先生。”刚刚被明斯顿擒获的麦卡·欧伦咽了咽口水,一张惴惴不安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骑士们收回目光。“如果我们想办法绕过分散在山谷周围的守卫,比如这样……”一名骑士一边用炭笔画了几条线路一边说道,“我对这一带的情况非常熟悉,如果我们从这里深入腹地,就可以躲开那些讨厌的眼睛,从而直接进攻把守在山洞口的那30个家伙……”
“如果山洞发出信号,这些人同样会做两件事情。第一,外围守卫会迅速收缩增援;第二,危害公主殿下的生命。”明斯顿严肃地看了大家一眼,“而这,是我们绝对不能允许发生的事情。”
骑士们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们要从外围攻破。”明斯顿用手敲了敲图纸,目光炯炯有神,说话的语气充满了自信,“安静地、彻底地粉碎他们的保护层,直逼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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