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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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岛是以经营蓝染的『凪流』本家,也就是当家的藤岛真太郎的长女--千荣子的长男。祖父真太郎是稀有的商业奇才,把这个原本只是地方特产的凪流之名传遍全国。
过了五十岁的真太郎,把公司交给千荣子之夫司郎经营,自己则成功投入政坛。凪流也因此在祖父与当权者的交流之下,在短时间内成为世界性的名牌。
藤岛的母亲非常钟爱自己传承的血统以及『凪流』之名。出门时必定穿着蓝染的和服,还因为要辉映蓝色的关系,将肤色保持得相当白皙。这样的母亲非常适合蓝染的和服,站在池边就像一株楚楚动人的菖蒲花。
但父亲与母亲不同,并非出身名门,而是被祖父看中经营才能而入赘到藤岛家来。藤岛每次看到父亲那冰冷的视线,都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跟母亲结婚不到一年的父亲,某次到国外视察时在当地发生车祸,虽然救回一命,却落得下半生都得在轮椅上过活。但父亲并没有被意外打倒,仍旧充满魄力地在商场冲刺。每次听到有人称父亲为轮椅上的帝王,藤岛就感觉到一股骄傲。
这个严肃难以亲近,却又令人无法不尊敬的父亲,对孩子并无兴趣。藤岛在学校听到同学说起跟父亲出去玩时,心中都有无比的羡慕。因为就算他想跟父亲玩或话说,一接近时看到那严厉的目光,就什么要求也说不出来了。
他也曾经为了引起父亲注意,想得到父亲称赞而在学业及运动上努力求进步。成长速度比较慢的藤岛由于身材上的缺陷,如果想在运动方面高人一等,就必须比别人多花两、三倍时间下工夫。他的努力让所属的迭球队在县大会得到优胜。当他兴奋地向父亲报告这个佳绩时,得到的只是淡淡一句『恭喜』。
藤岛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意外获知了这个沉默的男人并非自己亲生父亲的事实。那年秋天,母亲的兄长藤岛靖秋去世了。这位从年轻时代身体就不太好的伯父,经常在医院进进出出,虽然身为名门之子,但在藤岛的印象中,他只不过是个白皙而细瘦的男人。
伯父去世前一个月的炎夏尾声,母亲带着藤岛去医院探望他。母亲拿着花瓶出去换水的时候,伯父把藤岛叫到身边,瘦得几乎不见肉的脸上浮现一抹微笑,他对藤岛说『你是我和千荣子的孩子』。
藤岛正觉得讶异时,伯父伸出了双手。
「看指纹就知道了。我的指纹全都是涡形,没有一个例外,千荣子告诉我你也一样。在藤岛家里,全都是涡形的只有我们两个。」
其实,因为血缘关系,就算不是父子也可能会有部分基因相同。但当时年纪还小的自己根本没想那么多,就把指纹当作决定性的证据般受到打击。
兄妹怎么能相爱?当然也不能有小孩。但自己却生下来了。而且母亲还有丈夫存在……为什么……为什么……。藤岛再怎么想也无法理解母亲和伯父的感觉。
回家途中,凝视着母亲不断地顺着蓝染和服的后颈下紊乱的头发,藤岛不只一次想开口发问。但不知为何就是问不出口,他觉得不该问,也不敢问。
伯父死后,藤岛将这个谜底深藏心中。每当看到父亲冷漠的视线,他就想起伯父说过的话。谜团时而真实,时而虚幻地捉弄着藤岛。后来他还是决定自己的父亲只有那个坐轮椅的男人而已。……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或许只是不愿意承认,因为没有血缘关系才不被爱的事实吧。
而跟父亲相反,母亲非常溺爱藤岛,当作笼中鸟般地豢养。有好长一段时间,藤岛都没有发现这个鸟笼竟是如此狭窄。
由于出身名门,藤岛从小就过着令人艳羡的生活。住的是西洋风格的大宅第,把庭院算进去的话,足足有一个小学加运动场那么大,当然还请了数名佣人。
不管是衣服、鞋子、玩具都是高价的舶来品,但这些都是母亲所挑选,从来不是藤岛自己的选择。他还记得上幼儿园时,老师拿出好几种零食要他挑选喜欢的,结果自己挑不出来而泪洒当场。

因为外面太危险了,所以就算被母亲限定只能在自家庭院玩耍,藤岛也无所谓。对当时幼小的藤岛来说,母亲的话就是绝对,他没有选择抗拒的权利。
到了上小学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母亲跟同学的母亲不太一样。到小学六年级还拿不到零用钱,除了学校之外也不能到其它地方玩耍。虽然想要什么可以告诉母亲买来,但对教育有不良影响的漫画或是电玩绝对想都别想,而且母亲还因为会长蛀牙的原因,只有在藤岛过生日时才给他甜食吃。电视也除了教学节目和新闻外,其它一律不能看。还有一次不知是在什么情形下,他把跟母亲一起洗澡的事说了出来,结果被同学耻笑是『恋母情结』。这对觉得跟母亲一起洗澡是天经地义之事的藤岛来说,是极大的打击。
到了国中,他仍旧没有长高,身高只维持在一百四十公分左右。虽然已经不再跟母亲一起洗澡,但母亲却比小学时便加极端地干涉他。国中必须要参加社团的藤岛虽然加入了园艺社,却因为母亲怕他太晚还待在学校会交到坏朋友,完全不让他参加社团活动。除了朋友家世要被过滤之外,他连选择一支铅笔的自由都没有。但藤岛还是没有违抗母亲,应该说是没有违抗的动力吧。
国中一年级的暑假前,准备放学的藤岛在收拾书包时,忽然有一封浅粉红色的信笺从笔记本里滑了出来。信封的正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寄信人是担任学艺股长的女同学。当他意识到是情书时,胸口开始骚动起来,他颤抖着手打开信封读信。
可爱的文字述说着对自己的相思。藤岛对这位女同学没有特别的感觉,第一次收到情书纯粹只觉得欢喜。不知该怎么回信的他,转而找母亲商量。
当天晚上,藤岛就被母亲带到女同学家里。对方的家比起自己的家小得多,庭院也非常狭窄。在门口与女同学和其母相对时,母亲忽然伸手打了女同学一巴掌。
「妳干什么!」母亲把信封丢在女同学母亲的脚边。
「以后别再写这种信给我儿子!才国中生就会勾引男孩子,真是太恐怖了!」
女同学的母亲当场变脸。「什么勾引这么难听?小孩子也会有喜欢的情绪啊。」
母亲大摇其头地反驳:「生理来了就是女人。」
她说完连藤岛听了都会脸红的台词后,对着脸色苍白的女同学笑说:「全天下不只我们家一个男孩子吧?妳这只不知羞耻的母猪。以后要是敢再找我儿子讲话,我决不原谅妳!」
无视蹲在地上哭泣的女同学,母亲拉了藤岛就走。到事情结束,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是自己从未见过,狠狠发怒的母亲。她那吐露着污言秽语,还出手打人的恐怖模样,让藤岛吓到话都说不出来。坐进私家车里,跟母亲坐在后座的藤岛,茫然地在心中整理着刚才所发生的事。临走时,女同学母亲说着『那个女人有毛病……』的低语,一直在他脑中徘徊不去。
「真可怜,接到那种女人的信一定很不愉快吧。别怕,妈已经帮你摆平了,一切都没事了。」
那个女同学……真的做了什么恶劣到非被母亲殴打的事情吗?她只是写信给喜欢的人而已啊。藤岛摇摇头,逼自己别再多想。母亲怎么会有错?那样的做法才是对的。要喜欢谁或是写情书给谁,对自己还有那个女同学来说都嫌太早了。
母亲在车中一直抱着儿子的肩膀,等回到家里就说『今天一起洗澡吧』。到了国中还要跟母亲一起洗澡,藤岛虽然不愿意,却也不敢违抗。
「乖孩子、乖孩子。」母亲边抚着他的头,边把他的脸压在自己胸口上。藤岛伏在母亲胸前,彷佛能够逐渐忘却刚才不悦的情绪,在沿缸里像作梦般地枕在母亲雪白而柔软的胸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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