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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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日英却正色道:
“公子言重了,家父或许在智力上越过常人,但绝不足与公子天纵奇才相抗,小女当尽最大的努力,劝家父免与公子为敌!”
金蒲孤见她如此一说,倒是觉得自己的气量太狭窄了一点,途也在容道:
“请小姐转告令尊,最好放弃那些野心,把困在此地的武林人士都放出去,以他的智能,若是从事造福群生,一定可以简得万世的景仰!”
刘日英默默地又行了一个礼,转身走了。
刘月英含脸笑道:“现在轮到我来请教了?”
金蒲孤一皱眉头道:
“听说小姐擅长针织,这一点我甘拜下风,因为我连补个衣上破洞都不会……”
刘月英笑着道:
“公子一代英杰,男中丈夫,小女子何敢以闺中女红见渎,不过这针上之技,也许略有可取之处,请公子屈尊赐诲一番好吗?”
金蒲孤怔了一怔才道:“小姐要如何赐教法?”
刘月英笑着把屋边的织坪搬了过来,揭去上面的遮布,金蒲孤只觉服前一花,简直有目眩神摇之惑!
那杯上绷着一块细绸,不过是三尺长,两尺宽,分为六个一尺见方的方格,每一格中却用五彩织练,织满了各式各样的图形!
百花图中万花逞艳,百鸟图中千禽争鸣飞翔,百兽图中群兽献舞,百景图中广收天下名山胜境,百俗图中最复杂,人物布景不下万干,举凡端午竞渡,元宵赛灯,中秋赏月,清明祭墓等婚丧嫁娶民俗罔不包容在内,而且—一分明,人物如生,呼呼欲出!
另外还有两块空格,各织了百仙图与百美图两个题额,其中内容却是一片空白。
刘月英见他看得发呆,不禁得意地一笑道:“公子认为还可一现吗?”
金蒲孤失声叹道:
“技至此穷矣,岂止是巧夺天工,天孙织锦,也赶不上小姐的针下神技!”
刘月英得意地微笑道;
“公子言重了,既是公子认为尚可一观,小女想就此请教一下,这里还空着两块地方,百仙图回作群仙瑶池上寿之景,百美图则将古来历代美女织影其上,举凡西施王嫱,妲己孟姜,都收罗在内,小女子与公子各完成一图如何?”
金蒲孤连忙摇手道:
“这如何行,别说我不会刺织,就是勉强能穿针拿线,也比不上小姐之技……”
刘月英笑道:
“公子乃堂堂男子,小女子怎敢要氏公子真个穿针拈线,作此无聊的事?”
金蒲孤奇道:“不用针线如何刺织呢?”
刘月英笑道:“公子用笔织,小女子用针织……”
金蒲孤道:“什么叫做笔织?”
刘月英道:“那就是公子以笔代针,只须在枰上把图形画出来就行了!”
金蒲孤仍是摇头道:
“小姐这个办法可以说是相当优待了,不过在下仍是无法应命,第一是在下不会丹青之技,第二是这个比赛太费时间,在下等不了那么久?”
刘月英想了一下道:
“那公子选百美图好了,我再优待公子一个办法,公子只须写出一百名美女的名字,小女则织成群仙上寿的百种故事,先成者为胜?”
金蒲孤不信地道:“在下写一百个名字,最多只要半刻工夫,小姐能来得及吗?”
刘月英笑着道:
“小女子自信还不太慢,那前面四幅图,小女子也只用一了两个时辰……”
金蒲孤怎么样也不会相信她能在两个时辰内完成这么繁重的织工,可是刘月英又笑着道:“公子如若不信,则必操胜券,又何必担心呢?”
金蒲孤想了一下才道:“我倒不是不信,只是对这场比赛感到有点怀疑!”
刘月英轻笑道:“公子何疑之有。”
金蒲孤道;
“照这种比赛的方法来看,我似乎占尽了便宜,然而照小姐的口气听来,别又必有胜的的把握!”
刘月英摇头道:
“若是公子以笔图形,我大概有十成胜算,现在公子光写名字,你我尚有一争!”
金蒲孤突然问道:
“胜负之事姑且不论,我倒想知道一下胜负分定之后,将会有什么结果。”
刘月英神色一愕,呆了片刻才道:“公子果然心细如发,居然会想到这一层问题!”
金蒲孤淡淡一笑道:“正因为这个比赛大奇特,使我不能不多想一点!”
刘月英又迟疑片刻才道:
“公子若胜了,则证明公子之智能确足与家父一较,公子若败了,那后果到时自知,也无须我说出来!公子对这个答覆满意吗?”
金蒲孤哈哈大笑道:“我自然不满意,可是我想小姐也不可能告诉我更多了?”
刘月英低下头道:“不错,小女子已经说得太多,以前我曾与两个人作赛,他们根本就没有问到后果……”
金蒲孤微笑道:“所以他们都输了!”
刘月英有点发急道:“公子倒底是比不比。”
金蒲孤笑道:
“比!一定比,我已经答应了要想令姊妹—一讨教,自然说了要算数,只是我也不愿意占大多的便宜,还是在图形上讨教便了!”
刘月英目现疑色,金蒲孤笑笑道:
“只怕在下拙笔,描不出那些美人沉鱼落雁的姿容,反而把她们画成了无盐谟母,那才是唐突佳人了……”
刘月英一笑道:
“公子只要画出一百个人头就够了,其实那些美人,谁也没见过,怎知道她们称得什么样子?”
金蒲孤笑道:“好吧!就这么办!我们开始吧!”
耿不取被他们这一番话引起了兴趣,连忙道:
“老头子从来没听过这种奇闻,竟是迫不及待,二位快清,老头子来作个公证人!”
刘月英有深意地一笑道:
“得耿老先生公证,正是小女子莫大之幸,老先生请发令开始!”
耿不取正待发令开始。
金蒲孤却道:
“慢着,这一方组枰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万一被我涂污了实在太可惜了,好在是笔下绘形,我改在纸上落管如何?”
耿不取微怒道:“就是我这小子噜嗦,刘小姐对此事有何高见?”
刘月英一笑道:“行!怎么样都可以……”
金蒲孤走到书案前,又取了一张纸,舒管濡墨,刘月英也捧出一大堆彩色丝线,耿不取喝了一声:“开始!”
两个人都开始运动起来,金蒲孤才画了四五笔,即为刘月英的动作吸引住了,手中笔落在纸上也不觉得!
因为她的动作实在太快了,穿针就线,运针如飞,只见她的手上下运动,片刻之间,已完成一个王母像,彩色传神,面目了了可办,别具一种脱俗的仙气,接着又是一个献酒的麻姑,然后是庆寿的八仙,偷桃的东方朔,大闹瑶汉的孙悟空!
凡是神话上的神仙事迹与仙家人物,一个个都全了,当她完成了最后一针,算算时间,也不过半刻光景!
然而耿不取已整个地呆了……
金蒲孤的样子也是差不多,刘月英收工之后,见了二人的模样,先是得意地一笑,织之又轻轻一叹。
然后她才对门外叫道:“来人!把他们抬到后面去!”
门外应声进来两个仆役打扮的男子,先抬起耿不取,他竟像是先去了知觉,听由人家摆布!
刚抬到门口,画案上的金蒲孤突然双目一睁,觉醒过来,飞身而起,拦在那二人的前面叫道:“慢着!你们把他抬到那里去?”
刘月英怔了一下才道:
“公子果然夙根深厚,在五色幻景****之下,居然醒得这么快……”
金蒲孤冷笑一声道:“幸亏我醒得快,岂不是要听任你们的摆布了……”
刘月英微微一叹道:“公子现在觉醒已迟了!”
金蒲孤微笑道:“迟是稍微迟了一点,但是还不见得有小姐所想的那么严重……”
刘月英微微色变道:
“金公子,你现在已经是举世共仰的武林名侠,可不能跟我们女孩子耍赖皮!”
金蒲孤笑道:“刘小姐这个罪名,加得太厉害了,在下什么时候耍过赖皮?”
刘月英一指织枰道:
“我们立约之初,是规定先守成者为胜,小女子百仙图已竣,公子的百美图却只动了两三笔,虽然公子未受五色幻景****所惑,却输了这场比赛……”
金蒲孤神色微动,口才张开来要说话,忽然又闭了起来,沉思片刻才道:
“这倒是不错……”
刘月英立刻欢声叫道:“那公子是认输了!”
金蒲孤笑着道:
“输赢事小,我在比赛以前,先曾问过胜负的结果,可是小姐并未明白说出,只讲到时候自然会知道,现在我即使认输,还是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刘月英不禁一呆,想了半天才道:
“这……倒很难说了,起先我不说明后果,是因为这种比赛不可能有胜负的结果,假如公子不受我的法术所感,我不待竣工即会自动认输,假如公子受了法术所惑,则事后必会像职老先生一样神志昏迷,听由我摆布……”
金庸孤一笑道:
“小姐没想到我在比赛时,也就是小姐在施法刺织,我虽受惑而无以自主,可是小姐手一停,我又自动醒了过来吧……”
刘月英一蹙眉头道:
“不管怎么说,这场比赛总是我胜了,依照江湖惯例公子认为该如何?”
金蒲孤想了一下道:
“在江湖惯例上,假如事先未曾议定胜负后的条件,输家就无条件地听任胜家处置,可是小姐并不是江湖人,这个惯例似乎不适用……”
刘月英急忙道:“然而公子是江湖人,我以江湖规矩来要求公子是否过份?”
金蒲孤摇头道:“不过份,假如我输了,生杀概由小姐吩附!”
刘月英微笑道:
“像公子这种绝世奇才,我怎敢要求公子轻易言死,只希望公子能与家君合作,以公子之能,家君一定会特别器重的!”
金蒲孤摇头道:“这个在下无法接受,小姐不如叫我砍下脑袋,我倒不会拒绝!”
刘月英大感失望地道:“公子对家君的成见真的如此之深吗?”
金蒲孤正色点头道:
“是的!令尊所作所为,没有一件是我看得顺眼的,小姐还是另外出个条件吧!”
刘月英怔怔地想了半天,才轻轻一叹道:
“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公子一代豪杰,妾身更不敢以诡谋使公子易志,就请公子回去吧!今日之约,就此作废!”
金蒲孤哈哈大笑道:“小姐盛情可感,金某却不想领这个情……”
刘月英急急道:
“公子!妾身是心敬公子为人,才违反父命,说出那种话,假如被家君知道了,妾身也担着许多不是,因为家君早就关照过,若不得公子而用之,就必需设法除去公子……”
金蒲孤微笑道:“如此说来,今姊妹对在下留难阻挡,都是令尊授意的了!”
刘月英点点头道:
“不错!公子从入门已来,即在家君注意之中,公子解破白素容姑娘之奕局时,家君已先期对愚姊妹作了一番吩附……”
金蒲孤微怔道:“我怎么没见令尊呢?”
刘月英轻轻地道:
“家君虽未学武功,对于武学中种种天视地听等深奥技能,无不精娴……”
金蒲孤微笑道:
“那我们此刻的行踪也瞒不过令尊了,小姐循私放我回去,如何向今尊交代呢?”
刘月英猛了一顿,才低低地道:
“愚姊妹遥见公子与白小姐对奕时之丰仪,心中对公子都异常倾折,所以偷偷地作了一番商议,苟不得公子为友,也不愿与公子为敌,我们在比赛时,舍妹星英则行术混淆家君之视听,所以家君对此地的情形可能还不知道……”
金蒲孤也怔了一怔,忽然抬头向刘星英道:
“三小姐,请你停止施术,我不想使你们在令尊前面作难……”
刘星英只是一怔。
刘月英却是大是着急道:“公子!你这是何苦呢……”
金蒲孤正色道:“我不想领各位的情,更不愿意受恩于妇人!”
刘氏姊妹见他突然说出这种绝情的话来。
刘星英仅只呆了一呆。
刘月英却变色道:“公子是非要死在我手中了。”
金蒲孤摇头道:“不!我还没有活够!”
刘月英变色道:“公子不允与家君合作,既不肯退,又不肯死,倒底是什么意思?”
金蒲孤冷笑一声道:
“没什么意思,因为我们还没有到死的时候,更没有必死的道理!”
刘月英也冷笑道:
“那除非是公子不承认这场赌赛,这也没关系,我已经宣布作废了,公干大可光明正大的退走而不必领我们的情!”
金蒲孤哼了一声道:“我不但不退,而且还要进去会会刘素客。”
刘月英愤形于色道:
“姓金的,我们看你还像个人物,所以才对你特别客气,你要是做出这种无赖的事,未免太使人失望了!你请吧!我们现在也拦不住你,可是我警告你一句,家父虽然不会武功,你想仗着这点武功与他作对还差得远呢!”
金蒲孤见她生气了,反倒哈哈一笑道:
“刘小姐,贵姊妹果然不愧为国色天香,轻频浅笑固足倾城,薄喷浅怒也是别具一种醉人的风韵……”

刘月英气得眼泪都掉下来,手指着通向后面的门叫道:
“滚!你这无赖的匹夫!从这扇门进去,我要眼看着你死得粉身碎骨……”
金蒲孤哈哈一笑道:
“这扇门我一定要进,死无足惜,粉身碎骨也不足怜,可是你先得替我把老耿救醒过来,他是在你的****下失去知觉的,解铃尚须系铃人,你总不至于说不会吧!”
刘月英怒声道:“你这个人的脸皮究竟有多厚!”
金蒲孤将脸一沉道:“我命令你这么做!”
刘月英双眉一扬,正待发作,金蒲孤却不待她开口,手指着书案上道:
“我不是平白地要求你,我有权这样做,因为这场比赛是我胜了,既然你以江湖规矩要求我,我也可以援例而求……”
刘月英大惑不解地道:“你胜了……”
金蒲孤微笑道:
“不错!以丹青笔法而言,我比不上你百仙图的多姿多彩,然而我们比的是时间,我落成之际,你还没有开始……”
刘月英将信将疑地走到书案前,刘星英也好奇地凑过去,她们都不相信金蒲抓在三笔两句之下,会完成一幅百美图!
金蒲孤的书纸是反过来的。
刘月英伸手将它翻转来,却见白纸上只画了一个半圆形,回孤上画了几笔像乱草一般的墨条,半圆中间则是一个大叉!
她们看了半晌。
刘月英才道:“金公子,这是……”
金蒲孤一笑道:
“这是一幅写意百美图,严格说起来,不过是土一堆,草一堆,交叉白骨红颜泪……”
刘月英呆呆地不作声。
金蒲孤又笑道:“千古美人今安在?黄土白骨青草中,我这一幅百美图足以为千千万万的绝色佳人写照……”
刘月英突然将那张宣纸卷了起来,朝金涨孤深深一拜道:
“金公子!妾身认输!敬遵台论,将耿老先生先行救醒!”
说完她拿起那张织枰,放在耿不取的眼前,又拿了一把剪刀,把杯上的刺织剪得四分五裂,然后以金石之声朗吟道:
“金也成土!玉也成土,富贵功名不可数!仙也虚无,佛也虚无,千载光阴一笔涂,圣贤王侯梦里人,白骨曾是红颜身!耿老先生!你可以醒了……”
耿不取在两个大汉的挟持上,一直瞪大了眼睛,好像是一尊泥塑的雕像,就在刘月英念完最末的一个字后,他猛地手脚齐振,将两名大汉摔出老远!
刘月英用手一挥道:“你们退下去吧!告诉主人说,我们的能力不足以拒来人!”
耿不取却摸着头发适:“小子!我好像做了一场大梦,这是怎么回事?”
金蒲孤对刘月英一拱手道:“谢谢小姐,在下实在胜得太无赖……”
刘月英却庄重地道:
“不!公子警语,颇足发人深省.这幅墨宝尚祈赐存,妾身当精工刺织,以为终身戒铭!”
这一来反而弄得金蒲孤不好意思了,连忙道:
“刘小姐!你别开玩笑了,这根本不成玩意儿……”
刘月英掉过头来对刘曼莫道:“三妹,你的琴是否还要向金公子领教一下!”
刘星英默然地从壁上取下一具瑶琴,双手用力朝地下摔去,叮然脆响中,那具瑶琴被摔得粉碎!
她还不就此作罢,取过剪刀,把碎琴上的琴弦也剪断了,然后丢开剪刀道;
“公子白骨红颜之训,妾身领受多矣,再不敢以俗技见渎,碎琴断弦,从今永不作角微之调……二姊!我们也把这番意见去告诉父亲,劝他老人家息了争雄之念吧!”
刘月英点点头叹道:“你比我悟解得还透澈,只是父亲会听我们的话吗?”
刘星英怅然道:“听不听在于他,我们只尽到自己的心意就够了!”
刘月英想了一下,才颔首道:
“好吧!我陪你去试试看,金公子!请二位在此稍候片刻,恩姊妹夫见家父一下,告诉他老人家人寿有限,浮生苦短,白骨岂仅红颜、古来多少英雄豪杰,现在还都不是化为青磷黄土。”
金蒲孤呆了一呆才道:
“令尊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这点简单的道理,他早就想到了……”
刘月英摇头道:
“不然!他一生自负聪明,专门往根深的地方用心,反而把一些简单的真理忽略了……”
金蒲孤动容道:“二位若真能把令尊说动了,使他放弃机心,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刘月英轻叹道:
“我也希望如此!二位在此等候半个时辰,假如家父着人前来相请,那便是他老人家同意了,否则就是我们失败了,二位再过来吧!”
说着与刘星英二人同时致礼而去。
金蒲环轻轻一叹,直到她们的背影消失后,才对耿不取道:
“老耿!我们等她们一下吧,你说她们能成功吗?”
耿不取莫明其妙地道;
“小子!我连你们在搅什么鬼都不知道,怎么能回答你的问题呢!”
金蒲孤把经过的情形对他说了一遍,耿不取听完后,捻着长须大笑道:
“小子!老头子不佩服你的鬼聪明,却真羡慕你的艳福,想不到这三个千娇百媚的绝色佳人,居然会同时看上你这头癫蛤蟆!”
金蒲孤红着脸道:“老耿,我在问你正经话,你别开玩笑!”
耿不取仍是笑嘻嘻地道:
“老头子一点都不开玩笑,她们是真的看上你了,才会被你的这套鬼话哄得死心塌地!我敢担保刘素客现在一定是气得吹胡干瞪眼……”
金蒲孤连忙道:“我这番图中警告是真正的道理,你怎么说是鬼话呢?”
耿不取哼了一声道:
“屁的真理!刘素客就是因为想通了这个道理,所以才有那种行为……”
金蒲孤一怔道:“这是怎么说呢?”
耿不取哈哈一笑道:
“世间万物皆空,一身流萍飘蓬,撒手闭眼人死后,不过黄粱一梦!这个道理又不是你第一个发现,道家的经典,佛门的素旨,早说得明明白白,刘素客岂有不知之理,就因为他想得方透澈了,所以才尽量把握住眼前的事物与岁月,在他有生之年,他要利用所知所能,尽量地追求自己的愉快,他自己不学武功,却想把天下会武功的人都踩在脚底下,他在各方面表现自己,向每一个专才挑战,然后享受胜利的愉快……”
金蒲孤听得呆了道:“这不是太荒谬了吗?”
耿不取点头笑道:
“不错!他的行为没有一处不荒谬,就因为荒谬,他才感到愉快,你看过玩把戏的人吗,他们做出许多荒谬的动作来博取别人的一笑,心甘情愿的掏腰包将铜钱大把大把地撤出去,耍把戏的人在心里笑,因为看戏的人比他更笨……”
金蒲孤怔然退:“那刘素客是那一种人呢?”
耿不取脸色忽变为庄重地道:
“刘素客是个会聪明人,他自己演戏给自己看,自己娱乐自己,而把天下人都作为他取悦自己的工具!”
金蒲孤呆呆地道:“这个人太可怕了!”
耿不取世神色凝重地道:
“是的!刘素客是个最危险的人,他危险处不在现在而在将来,目前他对愚弄的人,奴役别人还感到有趣,有一天他感到腻了的时候,他还会做出更疯狂的举动!”
金蒲孤连忙道:“什么举动?”
耿不取笑问道:“历史上有许多暴君,他们留给后世的是什么了”
金蒲孤道:“当然是千秋的骂名!”
耿不取点头道:
“对了,刘素客此刻的行为与那些暴君相比而毫无逊色,不过他比那些暴君更聪明,不会给后人留下骂他的机会的!”
金蒲孤不信道:
“那怎么可能呢!是非自有公论,难道他能把天下人的思想都改变过来吗?”
耿不取摇头道:
“那太难,也太费事最简单的方法是一个字,杀,在他临终前,世上不再有一个活人,让整个世界随他一起消灭,自然就不会再有人骂他了!”
金蒲孤失声道:“世人亿兆他杀得尽吗?”
耿不取道:“以他的能力,大概不会成问题!”
金蒲孤呆了半天才道:“老耿!你没有见过刘素客,怎么会对他如此了解?”
耿不取一笑道:
“我不是对他了解,而是对自己了解,我!你师父,以及一切我所见过有几分本事的人,算不存有这种思想,可是我们自知能力有限,达不到这种程度,所以我们只好老老实实地过日子,刘素客有不老实的本事,他自然不甘老实!”
金蒲孤立刻道:“胡说!我怎么从来就没有这样想过?”
耿不取微笑道:“所以你才能一连几次地突破刘素客的算计,其实并不是你比我们聪明,而是你心中没有那种争强斗胜的**,壁立于切,无欲则刚,在这方面你是个天才,所以能与刘素客一较短长的人,目前仅只有你一个,至于你是否能胜过他,我就不敢说了……”
金蒲孤呆立不语。
耿不取又道:
“我这番话对你也许听不懂,因为我也是从你能不受**法所感上想起来的,我老头于自负才智并不下于你,为什么这次处处都不如你呢?一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就因为你胸中不着一物,灵智才不会受到迷淆!小子!老头子的话说得太多了,半个时辰也到了,我们该进去了!”
金蒲孤听他一说,这才记起时间,看看窗外的日影,发现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刘素客在后面毫无动静!
那两个女孩子一定是失败了,所以他轻轻一叹,动身门中走去,经过一个长长的通道,来到另一幢宽敞的屋宇前面。
由于刘日英说过这是刘素客的六个姨娘妾的居所,她们都精擅武功,四个人练成一套拳式,两个人练成剑式!
所以他在心中已作了动手搏战的准备,可是他推开门一看,屋中竟是空洞洞的不见人影。
踏步进屋,一直走到后面,仍然见不到人。
金蒲孤忍不住回头对职不取道:
“或许刘素客已经接受了她女儿的劝告,所以才把人员撤走了……”
耿不取笑笑道:“哪一个女儿?”
金蒲孤征然道:“自然是后去的两个……”
耿不取摇头道:
“不!刘素客是被他大女儿拿进去的一幅下联给吓住了,所以他才把人撤走,避免跟你冲突!”
金蒲孤笑道:
“我那下联是骗骗人的,那些招式我仅仅有摆个姿态,真要练起来,势非十几年的努力,才能够发挥到十成功力,否则会了也是白会……”
耿不取一笑道:
“刘素客可不会这样想,你能说出解破的法,他就不会再用那些手段来对付你,即使他明明知道你只是口中说说而已……”
金蒲孤不信道:“何以见得呢?”
联不取笑道:
“这是我根据所知的情况推断而得的,刘素客那人何等骄傲,若非绝对有把握的事,他一定不肯干的,否则此人就不足畏了,他要对付你的方法多得很,何必用这种下策呢!”
金蒲孤想了一下道:“这是他最后一道防线了,再下去就可以真正地见到他了了……”
耿不取急声道:“走!快走,我想看看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说着急急地向前走去,两人再穿过这一所屋宇,心中忍不住都有点紧张,从进大门开始,他们就准备看见到刘素客,与他一较高低,结果重重关塞,一道比一道艰险,却始终没有见到他!
这一次该不会落空了吧?
穿过一条金碧辉煌的南道,使得这两个目高一切江湖奇人也不禁为之神夺,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不过极言其富丽华贵而已,看了这通道中的排场,使他们感觉到神仙洞府,帝家宫阙,断难望其项背。
白玉铺地,明珠作饰,堆金为柱,叠翠为瓦,全面布局构式,别见匠心,富贵中不见烟火气,豪华中不带寂寞意,看不到一个人,隐约间有钗黛纵横,微香暗透,看不见一点景,放眼处似乎是大千世界,尽置身前……
耿不取轻轻一叹道:
“我现在倒是有点喜欢这个家伙了,不说别的,单看这长不过二十多文的一条走廊,似乎天下的事物都在他的搜罗中了……”
金蒲孤淡淡一笑道:“老耿!你的眼界一向很高,怎么今天放低了?”
耿不取微温道:“小子!你见过更好的地方吗?”
金蒲孤摇摇头道:
“没有!在我的眼睛里没有好与坏,我只知道路是给人走的,房子是给人住的,白玉铺地与泥径小道都还不是走过就算了,雕栏玉宇与茅舍竹窗,其作用同样是遮蔽风雨,心中作如是想,目中作如是观,我觉得刘素客就不足惧了!”
耿不取默然片刻,才点点头道:
“小子!现在我才明白你何以不曾受到那些****之惑了,因为你根本没有灵魂,正如佛家所谓方寸灵台不着一物,可是我很奇怪,你师父不学神,你是从那儿得来这种思想的?”
金蒲孤笑笑道:
“那儿都不是,思想的本源起于人,我不必从别处得到,与生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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