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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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不再整日昏睡,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同时也让我无时无刻不感受到身体的痛楚。
日子反而很难捱,我宁愿仍然像过去那几天一样,很少醒过来,就不会感到那么痛苦。
冷月大部分时间都守在我旁边,夜里也不肯离开,我便不敢太过显露出难受的模样,只能咬牙硬撑,身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真是难熬。
冷月不大吭声,经常拿了毛巾替我擦身,可不久又会一身冷汗冒出来,将衣服打湿。
到后来,他索性一手抱起我,一手把我的上衣脱了,然后再把被子替我按上。
这下比刚才舒服多了,我却有些不安:“护士会进来的吧,这样是不是不好?”
“有什么?护士进来也不过是换药、打针、量血压体温什么的。你身上尽是绷带,根本不用穿衣服。”冷月满不在乎。“你别操这些闲心了,好好休息吧。”
我其实哪里有力气计较这些,可说说话可以转移注意力啊。我虚弱地躺在那里,除了坚持要自己去洗手间方便外,其他时间都是动不了的。仅仅只是从床走到洗手间,我便已是气喘吁吁了。看着洗手台上的镜子里那个瘦得不**形的惨白竹竿,我除了苦笑实在也没什么别的想法了。
因为疼痛,我根本一点胃口也没有,每顿饭都只勉强喝点汤,然后就会有种恶心的感觉,冷月就不会强迫我再吃,会体贴地替我把床头摇下去一点,再轻轻抱起我,帮助我慢慢换个姿势,免得我躺得太累。
他身上仍然有种特有的淡淡草木香,闻着让人心里觉得很安宁。
在如此难熬的境况中过了好几天,剧烈的疼痛感才慢慢地减轻了一点,对我来说,这便是仿若身在天堂般的感觉了。不过,我还是没力气,常常觉得疲倦,睡着的时间又多了起来。尹暖忻说,这是身体正在自主修复,一种可喜的现象。我也没心思去想别的,能睡自然就要多睡。
上午例行是输液的时间,我被针头插进头背的疼痛惊醒,慢慢睁开眼睛。看了看护士在旁边操作,便没去多管。
另外一边却响起了姚天盛的声音:“小列,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微微转头,便看见了他和他身旁的冷月。
相较之下,冷月要憔悴得多,姚天盛却也不如以往那般神采飞扬,要疲惫得多,我忍不住问他:“怎么了?公司很忙?”
“不,也不太忙,我能应付。”他脱口而出,看上去却明显是为了安慰我。
我微笑:“辛苦你了。”
“你别操心那个,公司养了那么多人,也不能总是吃闲饭。”姚天盛满不在乎地道。“现在就是他们表现能力的时候了。策划部的人都是你挑的,跟了你那么久,你负责的那些案子他们都能接手做下去,你就放心吧。”
“嗯,那就好。”我这样子其实也做不了什么,无论他们能不能接手,也只得赶鸭子上架了,我清楚,姚天盛也明白,实在不必多做讨论。
冷月盛了一碗什么东西过来,姚天盛连忙把床头摇起来一点,倒是配合默契。
冷月坐在床边,慢慢地喂我喝了一碗小米粥,我觉得很舒服,精神好了很多,暂时没有睡意,便与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冷月的话不多,他一向便不管红尘中事,对江湖恩怨避而远之,对八卦绯闻更是漠不关心,而姚天盛则很健谈,从娱乐圈传言到商界秘闻,如数家珍,语多调侃,夸张至极,我听得忍不住好笑。
过了一会儿,冷月问我:“还要不要再吃点?”
我笑着说:“不了,已经饱了。”
冷月点点头,便走了出去。
姚天盛恢复了安静,不再谈笑风生,而是严肃地问我:“小列,你家里的事怎么一直不告诉我?”

我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便轻描淡写地说:“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因为出柜而被赶出家门的多如牛毛,平常得很,有什么可说的?”
“可我们不一样,我们……”他沉默片刻,深深地看着我。“我们至少相爱过,你应该告诉我。别的不说,至少每年过年的时候我会带你回家,不会让你孤零零地呆在这里。”
“没那么惨,你别自我催眠,越想越钻牛角尖。”我笑着摇头。“你已没有出柜,老带着我算什么?再说,过年是一家人团圆的时候,最忌外人介入,你就是叫我,我也不会去的。”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忽然凑过来,吻了吻我的脸,再亲了一下我的唇,这才叹了口气,坚决地说:“小列,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绝不再让别人欺负你。如果你和冷月分手了,欢迎回来,我们再像以前那样,相亲相爱,过一辈子,好不好?”
我还没出声,门口便响起冷月冰冷的声音:“你别做梦了,小列是我的人,我决不会放手的。”
姚天盛耸了耸肩:“世事难料,你有那么变态的家人,谁知道将来会怎样?”
冷月走进来,手上捧着一束玫瑰,一边插进床头柜里的花瓶,一边讥讽地说:“我只是家人变态,你是本人很变态,更可怕。”
我实在忍不住了,笑得浑身直抖。
姚天盛望天,嘀咕道:“幸好当初我没去死追你,不然肯定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就你?”冷月鄙夷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也想在我这儿受伤,做梦吧。”
我实在不行了,笑得差点咳呛:“那个……小月,给我喝点水。”
冷月立刻用温水兑了鲜榨橙汁,再放上吸管,细心地喂我喝下。
今天醒了很长时间,觉得很疲倦,输液还没结束,我便又睡了过去。
等到迷迷糊糊地再醒过来,便听见姚天盛和冷月在轻声说话。
“你又给小列的父母打电话了?”姚天盛的声音里充满关切。“他们怎么说?”
冷月有些无奈:“他母亲比较着急,可他父亲却仍然大发脾气,说不认识这个不肖子,罗家没这个人。”
“你不是说他有两个弟弟吗?你联系了没有?”姚天盛叹着气。
冷月也不停叹息:“他弟弟说父亲身体不好,有心脏病、高血压,不愿为了哥哥而违背父亲的命令,如果他们私自前来探望,被父亲知道了,挨骂倒在其次,就怕父亲发病,那可大可小,如果后果严重,就追悔莫及。他们既然这么说,我也就没办法再劝了。”
姚天盛沉默了一会儿,咬着牙说:“那个老头子,怎么这么固执?难道儿子的生命比他的脸面还重要,简直不可理喻。”
“算了,老人家的理念总是比较正统,这也可以理解,不然你自己不敢公然出柜?”冷月淡淡地道。“反正小列不知道这件事,也就不会再伤心,我以后会对他更好,不会再让他孤单了。”
“嗯,那也说得是。”姚天盛的口气平和了许多。“说真的,冷月,你和小列在一起,倒也般配,现在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只能祝你们幸福。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好,谢谢你。”冷月的声音也不再冷冰冰。
我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父母,倒也不是太难受,反正都习惯了,也没什么。转念一想,冷月与姚天盛不再针锋相对,倒是让我开心了许多。
之后一路风平浪静,天气也渐渐冷了起来。当尹暖忻终于开恩,同意我出院回家时,中秋已过,冬天就要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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