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鸳鸯谱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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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慕北湮拿到韩勍的画像,交给勤姑辨认时,勤姑立时认出这人就是那夜出现在揽月湖的那名武将。
韩勍,忠勇耿直,是跟梁帝征战很多年的老部下。据说性情忠直得有点可怕,平生只服梁帝一人,其他若是看不上眼的,即便顶头上司,或王公贵族,一样耿着脖子硬顶。
据说,某次征战,郢王被派去督军,不许他出战时喝酒,竟被韩勍趁醉打了。郢王愤愤告状,梁帝虽然出言安抚,也只是罚了韩勍三个月的俸禄,背地还赞韩勍刚直忠诚,反比先前更宠信。
如果是韩勍,他背后的人是谁,着实不难猜测。这也正与阿原他们先前的推测相符。
如此,宫人落水案,乔贵嫔不愿追究,原清离劫杀案,原夫人红着眼圈归来也不肯多说,便都是情理之中。
这世间从来不存在什么真正的公平,也不是所有的冤屈都能洗雪,所有的正义都能伸张。
尤其,关系到皇家,关系到权势,关系到某些不可明说的交易和争斗。
唯一不可解的,就是在靳大德家发现的花生壳。
杀靳大德侍婢,擒靳大德家人,为的是威胁靳大德,将贺王遇害之事栽到左言希身上。但老贺王忠心耿耿,梁帝多有倚重,断无自断臂膀相害之理;何况被陷害的左言希虽低调处世,其父却是救过梁帝性命的,梁帝怎么着也不会让人嫁祸给他。
阿原等揣测了许久,始终不得要领。
慕北湮不甘心,再去仔细打听时,便有先前的朋友吞吞吐吐提起,韩勍似乎与跟朝中某位高官暗有来往,但行踪极诡秘,或许与先前那些事有关,至少该与贺王之事有关。慕北湮授以重金,对方才犹豫着给了他们这个地点。
至于韩勍约见的是谁,密谈的又是什么事,慕北湮这友人并不知晓,或是怕惹事,佯作不知。
如此满怀疑惑,慕北湮自然要来的;阿原也不肯闲着,何况也不放心,毫不犹豫选择了同行。
慕北湮虽急于弄清父亲遇害背后的真相,但此刻听阿原分析,也开始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他沉吟道:“难道我们来早了,或韩勍他们有所警惕,并没有过来?”
阿原道:“也可能根本不会过来。”
慕北湮怔了怔,“你的意思,我朋友欺骗我,想让我白走这一遭?”
阿原沉吟道:“如果韩勍根本不会过来,那么,骗我们白走这一遭,可能是我们对人心最好的推测了!”
慕北湮不以为然,“阿原,你是不是太多疑了?”
阿原一拉他,踩踏着半人高的草丛,艰难地觅路而行。
她一边往精舍的前方跋涉,一边说道:“或许真是我多疑,但我总觉得我好像经历过类似的事。难道从前有人这般设计过我?或者……”
说书人说过的风眠晚的故事忽然间又冒了出来。
风眠晚明里在相助二皇子柳时文,暗中却与三皇子柳时韶定计,将柳时文送上了绝路。
阿原不由顿住了身。
慕北湮不解看她时,阿原面色发白,突兀地笑了笑,“或许,我不是多疑,而是我很坏,当年也曾做过类似的事?”
慕北湮一捏她的手,笑道:“胡说什么呢?我瞧你就是怀着身子,容易胡思乱想。再则,坏就坏呗,反正咱们本就不是啥好人!”
阿原听得竟无可反驳,挠头道:“也是。别说则笙郡主、知夏姑姑他们觉得我是坏透了的毒妇,便是其他人,也从没认为我们是好人吧?”
她顶着原清离的狼籍名声,又是景辞、王则笙他们眼里背恩忘义的贱人,当然不是好人。慕北湮第一次见面就把她往茅房拉,第二次见面便对她下媚药,当然也算不得好人。
这样想着时,阿原反而舒展了眉头,抬眼小坏跟着飞来,心念动了动,挥手招呼它歇下,让它歇在自己肩上,带着它行走。
慕北湮奇道:“它飞着轻松得很。你……你是……怕它暴露咱们行迹?”
阿原道:“嗯,我们是坏人,自然要怀着歹心小心防范,不能让别的坏人算计了去。”
她侧头看向慕北湮,“你说过,你那朋友跟着韩勍,为的是谋个好前程。如今连这等秘事都能知晓,他无疑没吹牛,早已是韩勍的心腹。不过,你给你朋友的重金,比得上韩勍给他的前程吗?”
老贺王已逝,游手好闲、流连风月的小贺王爷,看起来不学无术,已不可能给任何人带来远大前程。慕北湮所剩的,不过就是老贺王留下的那些家底而已。

慕北湮原先只想是自幼相识的好友,并未想太多,如今被阿原一问,细细回思时,也觉其前后态度似乎有些微妙变化。从原来只字不提,到后来暗示有所线索,让他主动求索追问,直到重金相贿,买下线索……
若不曾花重金相贿,或许他会猜疑;但花了大把金银,便不觉间踏实许多。
但再多的金银,又岂能比得上似锦前程?
慕北湮终于道:“阿原,咱们留心些,宁可慢慢查,不能落入他人陷阱!”
阿原冲他一竖拇指,“小贺王爷英明!”
慕北湮大笑,抬眼看向那几间被山岩和树林挡住的精舍,忽然间便觉得,即便真有陷阱重重,他们这般携手并行,也没什么好怕的。
颇是费了一番周折,他们才绕到精舍前方。
这精舍比先前从山后遥望气派得多。
一条修葺得颇齐整的山道从山下蜿蜒而上,直通山顶。
山顶居然甚是空阔,两侧甚至种植了些蔬菜瓜果。
精舍两进,共七八间,白墙乌瓦,朱漆大门,虽然算不得华丽,但考虑到此地荒僻,也不是寻常人置办得起的。
小坏被阿原约束着飞不了,颇有些不耐烦,不时啄啄羽毛,扑扑翅膀。忽听到什么似的,竖起头来看向精舍方向。
阿原等忙转头看时,却听“吱呀”一声,那大门被小心地打开了。
一名仆役模样的汉子探出头来,向四周张望了下,方才踏步出来,向精舍左右山林仔细察看,甚至还往天上看了几眼。
阿原等早有准备,连小坏都已藏得严严实实,那仆役自然看不出任何动静。
大约一无所获,仆役大是失望,叉着腰摸了摸脑袋,转身要回去时,又够着头向下方山道看了一眼。
一眼之后,他立时奔过去,蹲身借着树丛的掩护仔细看了几眼,忽跳身奔回屋内,轻轻掩上门。
阿原、慕北湮在暗处将这人鬼头鬼脑的模样尽收眼底,又是好笑,又是愕然,连小坏都瞪大黑溜溜的眼睛,一脸的莫名其妙。
山道上必定有了动静。但从他们这个位置,自然看不到山道上是怎样的情形。
慕北湮轻声道:“我去瞧瞧?”
阿原道:“一动不如一静。”
慕北湮便听话地伏在坡上,支着头看向阿原,啧啧称奇道:“明明是个活蹦乱跳的姑娘家,怎会这般老成持重……倒像受过训练的小坏一样!”
阿原横他一眼,却也不由微微失神。
她当然不是被驯化的鹰,但她至少已被训练出相当好的耐性和应变力。
几个月的捕快生涯,让她见识更广博,言行更爽利,却不可能教会她这些。
正沉吟时,小坏忽似发现了什么,急急振动翅膀,欲向山道那边飞去。
阿原忙捏紧它足部不许它乱动时,小坏兀自愤愤地冲着那边拍着翅膀挣扎,眼睛都发红了,倒似看到了什么生死仇人般激动。
阿原定睛看了片刻,才发现来的还真是小坏的“仇人”。
山道上来的是两乘肩舆,后面一乘垂了素帷看不出模样,前面坐的那人正是从前小坏追踪过的剑客萧潇。
小坏记性相当好,不仅记得阿原命它追踪过他,更记得它当日被从说书人处逃离的黑衣人所伤后,好容易飞回县衙,又与在屋顶窃听的萧潇有了冲突。
它当时受伤极重,满腹怨气找不到地方发泄,与萧潇对敌更是伤上加伤,于是萧潇当真成了它天字第二号的仇人。
嗯,天字第一号的,自然是那个差点把它开膛破肚的黑衣人。
阿原一边安抚一边训斥,终于令它不甘不愿地顿下身,只恶狠狠地盯着渐行渐近的萧潇。
而阿原留意萧潇时,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人怎么好像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锦衣华袍,玉冠束发,宝剑不知被藏到了何处,看着颇有几分贵气,和原先的清素干净全然不同。
慕北湮纳闷,“这萧潇搞什么鬼?怎会穿成这样?”
阿原也是奇怪,悄声道:“萧潇不会也有长得相像的孪生兄弟吧?”
慕北湮点头,“这个还真不好说。”
他这样说时,忽想到一事,将阿原打量了几眼,忽道:“先前我问过清离,怎会对萧潇感兴趣?既对他感兴趣,怎么他逃入宫中后就肯放过他,不穷追猛打了,你晓得清离怎么回我?”
阿原奇道:“怎么回?说她原来喜欢的是萧潇的孪生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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