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红颜女芳心暗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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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红颜女芳心暗许
这日,相州城的大街上出现几驾精致华丽的马车,后面跟着一行随从,浩浩荡荡的去了城东的楚府,引来相州百姓竟相观看。这楚家在相州是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单是看府前那块两丈有余的石碑上的草书“相州楚府”,每个字皆高三尺,深三寸,苍劲有力,似含无穷武道,据说,这是楚家上三代一位高手楚德用掌力所书,其内力修为可想而知。
这楚德共生二子,长子早逝,次子楚康,楚康虽然也是武林奇才,手中流云剑舞得风云变色,但好静心修养,极少在江湖走动,故少有人知,楚康膝下一子一女,子名楚涟,尽得爹爹真传,并将爹爹当年的流云七剑幻化而为流云十三剑,威力尤增,绿林道上都知道这楚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是这楚涟性情也随爹爹,终日府内修养,楚康过世后,子承父业,固守楚府,并不招摇生事,故也无人挑衅;幼女楚漪,貌若桃花,二十年前名动相州,后来,苏州一青年侠士南宫长青路过相州,偶遇楚漪,一见钟情,遂上门求亲,父楚康见南宫长青武艺不凡,相貌堂堂,心下也欢喜,当即点头许婚,这楚漪平素也练剑习武,一心要嫁个文武双全的好男人,因此也喜欢这南宫长青,得知爹爹同意这门婚事,更加高兴,这南宫长青在楚家住了二个月,便娶得佳人归,据说,楚家还陪送了大量珠饰金银并丫环男丁,南宫家族在苏州原本就是大户人家,文武之材皆不少数。得了妻子娘家相助,更是势力大增。
再说这楚涟,在父母媒说之下,娶了一位远房表妹,楚涟原是一静心寡欲之人,这表妹又相貌端庄,秀丽娴淑,楚涟甚是合意,如今也有一儿一女,长子便是追逐欧阳展云的楚英,这楚英自幼骄傲,长大后又生得俊俏,更加目中无人,再者得了爹爹八分本事,自认是天下第一才子了;次女楚玉,生得花容月貌,比起姑姑更是出色,武艺也精湛,一点不输给哥哥,楚涟见闺女这么优秀出众,越发宠爱,一心要寻个万一挑一的俊男子做乘龙快婿,只是这楚玉眼高于顶,立誓非绝品人物不嫁,如今已过二八之龄,尚待字闺阁。
一行马车刚进得府门,楚家上下都迎了出来,原来来的是楚漪的女儿南宫红颜,随行的都是些嬷嬷丫鬟,男丁小厮。楚玉首先奔上前来,扶了南宫红颜出轿,上下打量,见这表妹生得明眸皓齿,娇艳如花,云鬓巍巍,移步袅袅,赞道:“好个天仙似的妹妹啊,啧啧,任谁见了都心疼啊。”众人皆笑,南宫红颜也羞红了脸,朝姐姐福了一福,楚玉还礼,喜嘻嘻的扶了妹妹进房去,楚英也嘻嘻的跟在后面。
楚涟坐了上座,南宫红颜见了舅舅,上前见礼,楚涟原不是太讲究的人,见了这外甥女,品貌娟秀,与自己女儿难分高低,又是自己十分疼爱的妹妹的亲生女儿,自然又是喜欢又是心疼。上前牵了外甥女的手,点头赞许道:“好个孩儿!今日来到舅舅家,需和家里一般,莫要认生才好。这是你表哥楚英。”南宫红颜低头施礼,楚英也还礼,楚康又道:“这是你表姐楚玉。”楚玉笑道:“我与妹妹刚才已见过礼了。”众人又笑。楚涟忽又叹道:“英儿,玉儿,陪着妹妹去后房看你母亲去。”众人皆收了笑容,面带忧愁,楚英楚玉牵了南宫红颜,出了正厅,不知绕了多少走廊穿了多少花厅,才来到一间房前,楚英轻轻扣了扣门,楚夫人在里面轻声回道:“可是我那外甥女红颜儿来了。”
南宫红颜听出舅母声音低弱,立时红了眼眶,应道:“舅母,红颜向舅母请安。”推了门,三人进去。原来,楚夫人年轻时身体便不太好,嫁给楚康后,楚涟倒也时常照料她,略好些,又因生两孩子,尤其是生楚玉时难产,大伤元气,加上楚涟不善理家,楚夫人上下打理,劳累郁结,倒底病倒了,前一段日子眼见不行了,说是想见见外甥女,楚涟赶紧差人从苏州给接了来,这几日又好些了。今日见了外甥女这般惹人爱的品貌,一高兴,又好多了。三位俊男俏女依着楚夫人而坐,少不得一顿家常问话。
到晚上就寝时分,原来安排南宫红颜单间香闺的,楚玉喜欢这妹妹,偏要和妹妹一起睡,两个女孩子早早的辞了长辈,回房对坐,挑着灯花聊天,南宫红颜讲一段苏州佳话,楚玉便说一篇相州奇闻,聊着聊着便聊到了少女情愫,南宫红颜打趣道:“姐姐这般容貌,也不知舅舅将来从哪里选得着个美男子来配呢。”
一句话挑起楚玉的心事,只听楚玉叹道:“只怕这天下再无这种人了,姐姐只好剃了头上山做姑子去。”南宫红颜一听这话便知楚玉已有了意中人,笑问:“莫不是姐姐相中了哪位公子,舅父看不上?”楚玉摇头道:“这倒不是,只是人家已经娶妻。”南宫红颜再问深了,楚玉自幼学武,生性大方,索性全道了出来。
原来,楚玉相中的这位公子便是易水寒,两个月前,楚玉背着爹爹出门,心中不免喜不自禁,在大街上策马而驰,险点伤着行人,恰好易水寒从钱庄回府,一把勒住缰绳,免去一场灾难,楚玉由此便对易水寒牵肠挂肚,使人打听,易水寒在相州何人不知,楚玉知道后,便央求爹爹托人求亲,不想易水寒竟拒绝了,这让从小娇惯的楚玉怒火中烧,后来,又听说易水寒娶亲了,新娘子是千里之远的白如歌,更加不服,心想自己这般容貌,易水寒都不上心,再有什么样的人物能嫁给他。
楚玉叹道:“想必是天上仙子了。”窗外有人偷偷笑道:“好不害臊的丫头。”两人一惊而起。
楚英推门进来,楚玉玉手一转,桌上一只茶杯飞旋而出,直击楚英面目。楚英伸手接过,杯中半杯茶一滴不洒,举杯一饮而尽,笑道:“妹妹的功夫是越发长进了。”楚玉跺脚道:“哥哥又来取笑我。”
楚英不再取笑,走近来,自顾自拿起茶壶又倒了杯,仰头又尽,坐下,缓缓道:“我见过白如歌了。”楚玉问:“如何?”
楚英闭上眼睛,似在回忆,慢悠悠的道:“虽不如妹妹说的天上仙子,却也着实动人。”楚玉问:“何以形容?”楚英道:“出水芙蓉。”说罢,竟自出去了。
楚玉望着哥哥的背影,喃喃的道:“必要见识一下。”
次日,楚玉便向爹爹道,妹妹初来相州,趁着秋高气爽,要带妹妹出门看看。楚涟知她兄妹武艺超群,也放心答应,于是,三人共乘一辆大篷车,直直去了郊外。相州无山,平原开阔,郊外林木整齐,黄叶飘飞,秋雁一字而过,比起江南苏杭,别有一番情致。要说,楚玉原是想看白如歌的,怎么又到这郊外来了?要知易府在城北,楚府在城东,在东北角有一片林子,四时气节变化,林子景色不一,易水寒爱清静,故将府院建在这林子前面,无事时,常在这林子里闲走,如今新娶,必要带新娘子来踏秋的。楚家与易家皆是相州的知名人物,两人一商一武,少有往来,三人若是在大街上直往易府而来,多有不便,只以郊游为借口,来逛这林子。
三人下了车,踏着落叶而行。
楚玉恨恨的道:“这个易水寒好会享受,挑了这么个雅致所在。”南宫红颜从旁劝解,楚英一直默默无言。

楚玉见哥哥这般,也看出他的心思,恼道:“哥哥好没出息,视哥哥这般人物,天下女子由你挑选,何苦这等落寞?”
楚英俊面一红,回敬道:“妹妹说这话,何不自己先挑一个?”楚玉生气了,运了轻功,飞一般往前跑,楚英一向疼这妹妹,生怕妹妹伤心,嘱咐表妹几句,也飞奔追去,南宫红颜弱质女流,知他兄妹二人耍闹。也不在意,慢慢的在后面跟着。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一骑白马风驰而来,马上人白衣扬起,手中鞭不停策,很快到南宫红颜身边,显然,马上人没有料到这里会有人,大吃一惊,疾速之下,停马不及,只好死命勒绳,白马长嘶一声,从南宫红颜身边一跃而过,有惊无险,虽是未伤着,但是南宫红颜哪里见过这等情况,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跌坐在地。
马上人大喝一声,停马跳下,快步回到受惊人身边,南宫红颜回过神来,眼前的少年俊眉星目,好个风流气质,芳心乱跳,许一枫歉意道:“都怪在下骑艺不精,让姑娘受惊了。”南宫红颜尚痴痴的不知言语,许一枫以为是让她吓呆了,也不知如何是好,楚英与楚玉听这边马嘶人吼,想起南宫红颜,掉头往回跑,正看见许一枫双手放在南宫红颜肩上,以为遇上了登徒子,大喝一声“无耻之徒。”兄妹两人拳脚并上。
许一枫知道误会了,松开南宫红颜,身子轻飘飘移开丈余,两人见躲,齐身又要进攻,南宫红颜喊道:“不要打了,公子是好人。”两人闻言收手。
南宫红颜道:“这位公子并没有伤害我,我只是吓了一跳,公子前来扶我。”楚玉上下打量了许一枫,心想好个美少年。
许一枫近来向南宫红颜再次道歉:“刚才多有得罪姑娘,望姑娘海涵。”转身走几步,上马而去。
楚玉见他走远,向哥哥楚英道:“怎么样?比下去了吧?”
南宫红颜目送他远走,直到白影消失还在观望,楚玉在她身后叹道:“这妹妹又要思春了。”南宫红颜听了,脸一红,上车去了。
此后几日,姐妹两人逛街,又见到许一枫,但许一枫似乎已忘了她们,南宫红颜追随的目光越来越迷糊,从此,相思缠身,日渐憔悴,竟丧了卿卿性命,这是后话。
再说许一枫下马进了易府,心一下提了起来,他迫切想见到那个娇俏淡雅的女子,又不敢见她,怕一见到就再也走不开了,一个月来,每每路过这门口,都似乎看到她身着大红喜袍,头垂红帕,心如刀绞。若非今日身有急事,要见大哥,也还是不敢前来。他知道大哥一向喜在书房,因此错开大厅,从转角直接进了后花园,再拐个角,就是了,这时,他却走不动了,因为,他看见白如歌纱衣如烟,倚坐在栏杆边,微撩起衣袖,半隐半现的露出一截白玉似的胳膊来,懒懒的放在栏上,五指如葱,轻轻的敲击着栏杆,他的心就象那一池湖水,被她的手指撩得痴迷沉醉,不知过了多久,绿茵上前劝道:“小姐,小心着凉,回房吧。”白如歌站起来,垂下长袖,袅袅走了,直到转过走廊再也瞧不见,许一枫的心狠狠痛了下,才回过神来,想起有要事在身,急步进去书房。
易水寒正伏在案前打盹,许一枫心里难受,心尖上的女子在外面寂寞嬉玩,她的男人竟然不闻不问,能在屋里睡着,换了自己,要怎么心疼她才好呢?易水寒觉察到有人进来,见是许一枫,眼神中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很快恢复常态,起身相让,许一枫也不客气,两人同坐。
许一枫开门见山的道:“大哥,昆仓派的人下山不少,不过似乎不是张玉书安排,还有,当年不可一世的无名子,被刘继初收在帐下,岳州来了消息,刘继初很是眼红白云的宝贝,出动了不少人马前往岳州,大哥,我去看看吧。”
易水寒为两人倒了茶,自已先喝一口,道:“不必了,刘继初去了最好,咱们看看就是,让岳州的人都回来吧,身外之物不去掺和。只是胡老三好久没有消息,我很是担心啊。”许一枫笑道:“大哥放心,胡三哥办事一向谨慎,纵是不成,也必定全身而退。”
易水寒呆呆的看着许一枫,叹道:“好兄弟,为哥哥的事,辛苦了。这一段先不要忙,留下歇几日吧。”
许一枫心口一震,强笑道:“哥哥客气了,我们兄弟十几年,哪里用得着说这话,显得怪生疏的。”又道:“一枫自小喜欢流浪江湖,哥哥这府上啊,还是等老了再长住不迟。”兄弟二人相视长笑。
许一枫问:“大哥,听十九说,大哥安排人南下鼎州了?”易水寒的笑容有些僵硬,道:“是的,在此一举了,我这几日正在与崔总管商议,将他留守相州,过三五日,我即出发。”
许一枫呆呆的看着大哥,矛盾许久,才道:“大哥新婚,这杀戮……”易水寒微笑起来,看着他示意继续说下去,许一枫想到那女子,直言道:“大嫂刚进门,若得知这事,只怕伤心欲绝,大哥又将如何安置她?”
易水寒直视他,问:“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安置她?”许一枫脸一红,轻声道:“小弟不知。”易水寒冷哼道:“安置?何需安置?当初我决定娶她时不就对你们说过,我娶她就为了折磨她,若不将她折磨至死,怎么解我心头之恨?”
许一枫猛一抬头,痛苦的看着易水寒,易水寒只当未见,反问:“你以为如何?”许一枫动了动唇,没有说话,易水寒笑问:“一枫可是有甚心事?不妨说与大哥听听。”许一枫忙摇头:“无事,无事。”
易水寒朗声笑道:“一枫心里想的什么,岂有哥哥不明白的?”许一枫收回目光不语,易水寒继续道:“一枫是怕大哥杀心太重,不容弱小,气度之小,被人笑话。”许一枫宽下心来,自嘲道:“大哥总能看出我心里想什么。”易水寒收了笑容,正色道:“如何安置她,这事日后再说,有老三的这消息确是大快人心,先将那老贼剿灭了再说。”
许一枫还想说话,突然一道寒光破窗而入,易水寒伸手一兜,两人齐身跃出房外,无半个人影。好快的身法!两人只好回屋,展开一看,却是一张纸条,上书草草几个字:“速去邢州红花坡。”背面画了个酒葫芦。两人相视疑惑,究竟是什么人,能无声无息的进入易府内院,来去自由,并能用小纸条当做暗器,其修为可见一斑。
酒葫芦?易水寒猛然想起千杯不倒翁三叔来,喊道:“不好!三叔。”许一枫急问:“三叔?可是千杯不倒翁?”易水寒道:“正是,前晚三叔突然来了,训了哥哥几句就走了。”忽又疑道:“三叔说是去滁州,如何又北上到邢州了?”许一枫急道:“宁可信其有,我这就去邢州。”说着就往外走。
易水寒跟上道:“兄弟同行。”许一枫迟疑了一下,吐了两字:“嫂嫂……”易水寒也顿了顿,很快道“无妨。”两人牵了马,急驰北上。
两人赶到红花坡,只有秋后的枯草,并无人影,守了一夜,也无任何动静。易水寒长笑道:“我们中了调虎离山计了。”再策马回相州,这里已是翻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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