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无名小鬼闹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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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无名小鬼闹灵堂
胡老三已是不行了,易水寒用内力相助,将一股真气缓缓送入他的体内,胡老三动了动嘴唇,大胡子已经被血粘住,崔鹏用水轻轻的洗去,胡老三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费劲了,浑浊的眼睛看着易水寒道:“剑谱确实在……白云手里,兄弟曾和刘继初……夜探白府,被察觉,刘继初怕我被白云抓住……,大哥,嫂嫂……可好?”说着,瞳孔已然扩散,易水寒凄然道:“兄弟不要说话,让哥哥为你助点力。”再次将内力推进。胡老三微弱的摇摇头,头一歪,手垂了下去。
易水寒收掌抱住,眼泪滑了出来。崔鹏含着泪默默出去,易水寒紧紧抱着胡老三的尸身,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仍不愿松开,白如歌悄声进来,男儿有泪不轻掸,眼前这个平时里傲然无物的男人,此时虽不出声,却是泪流满面。易水寒看见白如歌,先是一阵茫然,渐渐堆积了仇恨,象是她亲手杀了胡老三一样,跳下床,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吼道:“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为兄弟报仇。”白如歌惊骇的后退,还是被他扯得东倒西歪,崔鹏冲进来,拼命拉开易水寒,劝道:“少爷不要过度伤心,伤了身子,胡三爷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白如歌呆呆的不知所措。
易水寒狠狠的看着她,眼中满是愤怒、痛苦、怨恨,凄然哭道:“我为什么要娶你?为什么要娶你?”白如歌不知道娶自己与胡老三的死有什么关系,但是不知为何,平时自己怨恨讨厌易水寒,此时见他这么痛苦,心却同他一起刀绞般疼痛,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拭去他脸上的泪,易水寒狠狠的推开,吼道:“你不要碰我!你给我滚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白如歌心里象是被人捅了一刀,呆了一呆,慢慢往后退去。
门外有人疾奔进来,易水寒一把拉住,问:“鼎州的消息么?”崔鹏看看门口尚未离去的白如歌,抓住易水寒的手,向那人使个眼色,示意他别说话,易水寒喝道:“说!”那人点头道:“回少爷的话,正是鼎州带回的消息。白珺一门尽杀,弟兄们将白珺的人头砍下,带回相州,近日可到。”易水寒听了,冷笑道:“很好,很好,兄弟,大哥用白珺的人头来祭奠你。”仰天长笑。
鼎州白珺?姑姑!白如歌脚下一软,几乎摔倒在地,她如雷轰顶,猛然回身,跑上前拉住易水寒,嘶声问:“你杀了我姑姑?杀了我姑姑全家?”易水寒眼中射出逼人的寒意,如千年寒冰直透她的心脏,易水寒冷声道:“不错,我杀了她全家!她全家该死!你全家也该死!”
白如歌脸白如纸,双手发抖,松开易水寒,转向崔鹏,问:“他说的是什么话?他为什么要娶我?为什么?他真的杀了我姑姑?我姑姑该死吗?我全家都该死吗?你们倒底有什么仇恨瞒着我?”崔鹏垂着头不吭声,白如歌一把抓住他的前襟,厉声问:“你说话,你说,这是真的吗?为什么要娶我?”
易水寒一把将她掀在地上,喝道:“你滚!你全家都该死!”白如歌摇着头站起来,易水寒一耳光抽在她脸上,“啪”一声清亮脆生,脸庞火辣辣的疼痛起来,心却如打入十八层地狱,她眼前一黑,摔倒在地,伸手拭了拭嘴角,鲜血从鼻孔、嘴角流出来,她疯了一样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奔了出去。
崔鹏见少夫人跑出来,赶紧追出去,已不见了踪影。
易府上下人人带孝,立了白幡,设了灵堂,千年檀木为棺,胡老三血渍已净,衣冠整齐的长眠其中,去鼎州的人死伤大半,活者尽回,易水寒一把取过白珺的人头,仰天大笑道:“胡兄弟,你双亲之仇已报,大哥我将白珺这贼的人头祭于你奠前,管叫天下人尽知。”
崔鹏劝道:“不可大张旗鼓,胡三爷已经去了,少爷还得大事为重。”易水寒不依,道:“我与胡老三兄弟一场,他死得这么惨,我岂可草草了事?”易水寒还坚持为其做了七天盛大的道场,才哀哀的送出门。一个半月前的婚礼,惊动全相州,一个半月后的哀事又轰动全城。
七天里,易水寒一直不言语,默默的守在胡老三棺边,所有事宜皆是崔鹏一手打理,沈十九也从苏州回来了,见这情景,烟罗紫纱的事先搁在一边,先劝慰大哥。白如歌再没有回来过,在易府,在相州,在所有人眼里消失了。
绿茵哭得晕倒好几次,醒后又寻死寻活的要出去找小姐,亏得新月好生照顾又极力劝阻,才做罢。崔鹏加了人手全城寻找,却是石沉大海,一点消息也没有。易水寒也知道白如歌不见了,暗暗自责言语过重,偏生性子倔得很,非但不愿说出后悔的话,一句话也不过问寻得怎样了,只是每日里喝得烂醉如泥,日渐憔悴。
这日,是胡老三的七日,过了今日,明日就要出门下葬了。易水寒粒米未进,神情恍惚,崔鹏叹口气,劝道:“少爷身体为重,胡三爷便是在天有灵,也不愿少爷如此伤身。”
易水寒自责道:“你哪里知道?当时他坚持要南下,是我没有阻拦,才会有的今天,要是我当初不让他去,也不会……”崔鹏道:“事出意外,少爷不必自责,好生养着身体,明日一早,送胡三爷入土为安。”
易水寒默默不语,半晌抬了抬头,张口欲语,又低下头去,崔鹏是个聪明人,看出少爷的心思,道:“府里的下人们,几乎都派出去了,兄弟们也都在四处打听,很快就会有少夫人的消息了。”易水寒微微点了点头。
崔鹏又道:“这几日,相州冒出不少陌生面孔,只怕有事要发生了。”易水寒头也不抬,道:“加强防备,好好的送胡老三出门,不能让任何人搅了。”
崔鹏趁机道:“府上的事,属下都已安排好了,只是为防万一,还得少爷主持。”说完,轻轻招个手,新月适时的送上羹汤,易水寒想了想,伸手接过,几口喝完,崔鹏还要说什么,易水寒摆摆手,道:“我都知道了,你下去吧,天黑前布置好,如有人胆敢进这园子,杀无赦。”崔鹏领命要走,易水寒又道:“唉,务必将少夫人寻回来……”崔鹏退去。
又有人进来,禀报:“少爷,辰州来了消息。”易水寒伸手道:“信呢?”那家人恭敬的递在他手里,易水寒抖开地看,清秋在信中写道,他在辰州乱葬岗等候近一月始终未见那蒙面人露面,特来信请示,是否继续等下去,还是撤回。易水寒神色黯然,对那家人道:“你再带我口信给清秋,让他继续等下去,与我保持联系。”家人应声退下。
月升星转,易府里是灵蓬高起,白幡重重,僧人超度之声如灵异天音,在静寂沉睡的夜里穿透还转,冥灯幽幽,忽明忽暗,忽高忽低,在白幡在若隐若现,将府中什物映得影影憧憧,森然可怕。

三更刚过,墙头晃荡着几条黑影,飘悠悠如鬼魂到了院中,只见这几条鬼四处探了探,觉得安全,朝院外招了招手,晃然又飘进几条鬼来,这几条鬼聚到一处,悄无声息的进了灵堂,鬼进灵堂可谓情景合一,阴森幽冥之地,鬼魂飘忽,白幡深处,隐隐约约可见灵牌高置,堂前“奠”字墨洒含悲,棺木正中,白烛凄惨,木鱼声声,槌落有致,僧人念念有词却隐在幡后,更觉毛骨悚然。
几条鬼魂见这情景,已是心里发虚,手足见软,相视一眼,缓缓往前挪去,突然风起幡动,白影翻飞,木鱼之声骤然沉重浑厚,震得冥灯连晃,几条鬼魂吓得不敢再动,再等风停幡垂,木鱼之声回复幽灵,却见方位转变,鬼魂低声道:“这堂内有诈,撤。”转身要走,狂风忽起,门窗拍得劈啪做响,众鬼魂唬得慌忙拔出刀来,背靠背奔门而去,刚到门边,门哐当一声关上了,众鬼魂再奔窗户去,刚到窗边,窗也哐当一声合上了,众鬼魂咬牙道:“姓易的设了机关,我等今晚就豁出去了。”话刚落音,一道白幡疾飞而来,勒住其中一条鬼的脖子,当空吊起,其余的鬼“唉呀”一声,要去相救,白幡一抖,将那鬼魂摔倒在地。
那摔倒的鬼被勒得脸都青了,吓得爬起来便往门上撞去,不料门却开了,那鬼直冲出门去,只听得一声惨叫,没了声响。其余众鬼忙追上去,门呼啦一声又关上了,直将众鬼撞得鼻青脸肿。风依然呜呜吹着,拍得门窗直震动,一只鬼小心翼翼的将头贴着窗听外面的动静,窗突然开了道缝,又是一声惨叫,只见头贴着窗的鬼,巨大的身子直直的飞出窗去,闷重的响了一声,不知摔在什么地方,再没有声音。窗户又合上了。
其中一条鬼狠狠道:“既然进来了,便不急着出去,先杀了这念经的臭和尚再说。”紧握了刀便奔僧人而去,众鬼紧跟在后,僧人如不知有事一般,继续不紧不慢的念经敲木鱼。眼瞧着就到跟前,冥灯骤灭,堂内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众鬼目不能视,只好停步,一条鬼道:“若不杀不出去,我等今晚只怕一条命也留不得,不如拼了。”
众鬼皆道好,那鬼又道:“如今灯又灭了,我等也无照明之物,只有一条,左手都扣在一起,别走散了。一起用刀刺门,总是要先出了这鬼地方再做打算。”众鬼都说好主意,于是都摸索着左手握左手,右手执刀,凭感觉往门边走,不断的用刀划拨,却总是碰不着门。
突然一只鬼喊道:“唉哟,我的刀不见了。”紧接着众鬼感觉其中一只手抽走了,门吱呀开了,只见白幡套住一只鬼,摔出门去,又一道白幡套住一柄刀也摔出门去,“扑哧“一声,刀摔在鬼身上,那鬼哼也没哼一声,便没气了。众鬼吓得冷汗直流,待回过神来,往门口冲去,门又关上了。
剩下的鬼摸着门,合计道:“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找着了门,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一定要想办法将门弄开。”一只鬼道:“不错,我觉得这门的机关在外面,我们在里面没有办法,不如将外面的兄弟引进来,里应外合。”其余的鬼响应道:“就是这般,我们发出啸音,兄弟们自然闻声前来。”于是众鬼皆运气发出一声长啸,果然没多久,院子外都嗖嗖的进来十数道黑影。
众黑影循着声音找到了灵堂。灵堂门窗紧闭,众鬼在里面轻呼道:“这门窗有古怪,灯也突然灭了,我等出不去了,快在外面将门打开。”黑影低骂道:“真是没出息,连门都打不开。”众鬼在里面气道:“你若是打开了,再显神气。”黑影不屑道:“不过一道木门,你们这许多人,便是用头撞,也撞开了,看我们如何开门。”
众鬼好不恼怒,如今在屋里困着也不敢多嘴,只等他们快快开门,不料却听门外喊道:“哟,人呢?”众鬼忙问出了何事,外面回答:“好好的,突然少了五六人,可是见鬼了。”众鬼气道:“如今你们可知道了,快将我们救出来再慢慢找人。”正说着,门吱的一声,自已开了。屋里屋外十数人皆愣住了。
还是屋外人生气道:“这可不开了?废物。”说罢便要进屋。众鬼阻道:“这屋里闹鬼,我们快出去。”这些人哪里肯信,伸头往里看去,只怕烛光摇曳,白幡后隐约有僧人在坐,疑道:“明明有灯光,为何说灭了?我看你们是怕那和尚吧?”众鬼回头看去,不禁哑然。
黑影径直进了灵堂,众鬼心有余悸,不敢入内,劝道:“姓易的已知我们要来,早已布下圈套,我们还是快快离开此地。”黑影哪里听信,取笑道:“尔等胆小如鼠,待我们取回姓易的首级,擒得姓白的丫头,再去向主人领赏。”众鬼心想,不如就在这里等他们出来,若是他们真能得手,再一起回去领赏赐。不料一直等到五更将近,屋里仍无一点声响,众鬼心知,已无活口了,对个眼色,转身就跑,突然院子里灯火通明,灵堂门轻轻的开了,一队下人打扮的人鱼串拖出十数条尸体来,众鬼唬得面色煞白,慌乱躲在廊后,悄悄看见那些下人们拖着尸体开了角门出去了,又不知从哪里转出几人来到院里中间,众鬼这才发现一起来的三人直直躺在地上,那几些同样干净利落的将三具尸体也拖出去了,连带血的土都挖了清走了。
众鬼惊骇不已,这时又出来几丫头模样的女孩子,浇花的浇花,施肥的施肥,竟如白日嬉戏一般,哪里象是刚死过人啊。众鬼此刻哪里还敢抓人杀人,耳语一阵,趁女孩子们不注意,要偷偷溜出角门,不料刚出廓角,柱后转出一人来,冷冷道:“怎能这般离去?”众鬼吓得软倒在地,抬头看去,此人三十多岁,生得高大威猛,手执钢刀,双目如利刃,好不可怕,正是崔鹏。
崔鹏冷笑道:“少爷吩咐过:如有人胆敢进这园子,杀无赦。尔等是自已找死。”众鬼原来在江湖上也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这种吓唬人的话也听得多了,若是平时,自然不放在眼里,拼了再说,只是今晚见同伙死得蹊跷,疑心这是阎罗殿,早已被吓破了胆,哪里还敢狂妄?
灵堂里传来声音:“院子里刚打扫完,别弄脏了。”崔鹏道声“是!”,角门列队进来十数个下人,正是刚才出去扔尸体的人,崔鹏挥手道:“这里还有四个,一起处理了,出去办,院里已经打扫了。”下人们应声过来,众鬼这才意识到死亡逼近,忙起身反抗,崔鹏冷笑一声,刀光闪过,已然将众鬼的手筋挑断,皱眉道:“利索点,别沾上血。”将刀往地上一丢,转身进了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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